赵瑞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一脸乐呵呵“事情已经全部圆满顺利解决”的赵琛。
赵琛对长兄眼中的警告和训斥意味,根本视而不见,将手中一个两掌大小的黑色木盒往赵瑞面前一递,“大哥,这是我新制作的八卦天罡机匣,有一百三十种玩法,你看、你看!”
赵瑞不好拿这个什么政事也不懂的幺弟撒气,只要不是什么谋逆的大事,捅破了天都得给他去善后,否则太后可会给他唠叨死。
草草应付了林清江几句,将父女两人打发走,赵瑞耐下心来看幺弟的机匣,最后还被赵瑞顺走了桌案上的镇纸。
不到午时,就有圣旨下来。
众人都不知道皇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了结果。
显王被撸了宗人令的帽子,降为显郡王,着令待在府里好好反省;
林氏老宅的林若莹,被皇后派去的女官训斥后,用戒尺狠狠打了十五下手心,勒令成亲前不得随意出府。
忠勇伯太夫人马杜玲,因多次冲撞皇后,被皇后派去的女官训斥后罚俸三年,并严厉告诫,如有再犯,褫夺诰命。
林府的林若菡,因为协助父亲为皇上拣选药物有功,被封为仁安县主,食邑一百户。
京中一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氏老宅中,皇后的人前脚刚走,林若莹就找了一个探望未来婆母的借口,溜出了老宅,去了忠勇伯府。林燮派去侍奉冷林若莹的人手,还不知道林若莹被打是怎么回事,来不及问询,林若莹已经飞快的离开了。
马杜玲回府就被训斥不说,罚俸三年心疼得差点要了她的命,林若莹的到来,马杜玲和章翰志都没有好脸色。
直到林若莹拿出了房契和地契。
马杜玲马上一脸的眉开眼笑,直夸林若莹懂事,还告诉她,以后有房契地契都要交给她来保管。
章翰志看到林若莹就一肚子翻腾的怒火,只是他没时间和两个女人计较,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处理。
马杜玲被林若莹关于林氏老宅财产的描述,忽悠的连东南西北都快分不清楚,林若莹走的时候,带走了章翰志交给马杜玲的一半护卫。
林若莹信誓旦旦保证,只要有了人手,马上就有源源不断的房契地契金银财宝流入伯府。
林若莹带着用地契房契换来的人手,马不停蹄奔回林氏老宅,甚至红肿的手心都来不及擦一些药,刚刚踏进府门,就碰到了急匆匆回娘家求救的显郡王侧妃林若菀的嬷嬷。
林燮躺在床上,从手下的人打探的消息得知,林若莹和显王勾结对付皇上不成,一个被打了手板,一个被撸了帽子和爵位,最让他不可思议的事,从前听说的林若莹手中有婚书的事,居然成了事实,想着林若莹现在还怀着他万般期待的孩子,一个不知道要叫他叔祖太爷爷还是叫叫他父亲的孩子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显王那个老东家如今一下没落,林燮一把老骨头差点就散在了床上。
刚刚命令手下把林若莹叫过来,就得到了孙女林若菀似乎要小产的消息,林燮一把老骨头翻了半天都没有能从床上翻起来,心里也似乎知道,他命不久矣。
林若莹终于姗姗来迟,可与她同来的,不仅有她自己的嬷嬷,还有忠勇伯一身战场煞气的侍卫。
林若莹要林燮交出家主之位,才同意去显郡王府为林若菀医治。
林燮根本不敢开口问,林若莹肚子里是否还有孩子,担心一旦双方动手,他就算能使毒,没有了显郡王做靠山,一把老骨头在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侍卫手里,首先就得遭殃,伯府有爵位,伯爷还有军功,不是他可以不管不顾乱来的。最重要的,他私心里,还希望林若莹和林若菀都能平安生下孩子,虽然这个希望已经及其渺茫。
林若莹不紧不慢的给自己的手上了药,等着林燮将象征家主的一块黑色铁牌交给自己,然后,才带着自己的嬷嬷离开。
去了显郡王府,林若菀一脸惨白的躺在床上,听见林若莹要价十万两,才能出手,林若菀差点没当场就血崩。
最终将诊费谈到了五万两,林若莹刚刚将银票放好,看着林若菀伸出的手腕,并没有将自己手指放上去。
林若莹站在床头,附下身,笑眯眯看着林若菀,“你这见红嘛,正常的,月事要来了,看你一脸菜色,用点疏肝理气的汤药,就好了。”
林若菀瞬间脸色刷白,也顾不得自己到底是不是要小产还是来月事,从床上一跃而起,刚要冲着林若莹而去,就被林若莹的一个嬷嬷给拦住了。
“侧妃娘娘,请勿冲撞忠勇伯府的未来的伯夫人!”
林若菀看着自己仅有的几个嬷嬷和丫鬟被制住,林若莹却在她的底盘嚣张跋扈,当场就气怒攻心,一口心头血喷出来,晕死过去。
林若莹大摇大摆,回了老宅。
林若菀林若莹前脚走,后脚就被显郡王的正妃以混淆皇室血脉的由头,狠狠打了三十个板子,吊着一口气被送回林氏老宅后,被新主人林若莹扔进了柴房。
林若莹气焰嚣张的去了林燮那里,慢慢地将林若菀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她看着林燮入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咯咯笑,看着那骷髅脸上凸出的眼珠子死死盯着自己的肚子,死也不能瞑目的样子,林若莹终于放声大笑。
林氏老宅办了一场京城众人全部哗然的葬礼。
林氏老族长林燮,老夫人佟氏,大夫人常氏、大少爷林若嵘、二小姐林若菀都在同一天办丧事。
而给这突然集体死亡的一家人办丧事的,是林氏老宅新任的主人,林若莹。
而林若莹,则是刚立了军功的忠勇伯的未婚妻。
而婚期,似乎因为特殊原因,不等新娘及笄,就定在了半年以后。
林氏老宅里,关起了大门,里面所有的刀光剑影外人并不能看见,只有林若莹知道,她仗着马杜玲不断给的人,获得了多少好处,杀了多少不服的人,虽然,她的人也有中毒伤亡的。但马杜玲只要看见不断往伯府拉的宝贝,就能不断给林若莹派人过去。
马杜玲终于松口,将皇后所赐的其中一枚玉佩,给了林若莹,作为她未来伯爷夫人的象征,林若莹至此,才松了一口气。
林若菡接到圣旨后第二天,就收到了象征她身份的册和印,甚至还有人专门为她量体裁衣,制作她这个品级县主正式的诰命服。
松涛苑上下全部喜气洋洋,王嬷嬷和冬青商量了许久,林若菡名下所有产业在册的人,无论签的是卖身契还是短工,一律有不同等级的赏赐。松涛苑里面,更像是过年一年,个个高兴得连嘴巴都合不拢。
除了林若菡。
她根本没什么感觉,在她看来,这个什么县主,就和前世大学的荣誉教授一样,不过就是个名头而已,有和没有,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不同。
除了被打断了几次,接圣旨,和后续的一些事情,林若菡照旧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的发狂工作。
只是,工作间隙,林若菡也会想起林若莹和章翰志的两人联合,会掀起什么大风浪,有会想起,那个咋咋呼呼歪打正着给自己弄了一个县主的晋王,但这些都没有她手里正在紧锣密鼓制作的九转乾坤丹重要。
章翰志这几天忙得几乎没怎么合眼,很多事情和前世发展的极度不吻合,但自己这么一个大的变数在,很多事情有偏差,倒也能够理解。可那个纨绔晋王,为何会如此巧合的出现在那里,章翰志总是觉得非常蹊跷。
至于林若莹和马敏同时入府,一个正妻,一个平妻的事,他已经懒得再多管。赵瑞对军中有影响力的自己再如何容忍,那次的事,也已经是极限了,如果不是看在赵玥一直蠢蠢欲动,他这样的将领赵瑞根本不屑一顾。
算了,不管是林若莹还是马敏,只要他的事成,暴毙或者病故,理由不要太多,到时不管再把林若菡迎娶过来,还是娶个高门大户,让林若菡做妾,都是一句话的事。
章翰志相信,一切,都必不过权势来的重要。
甚至,他一点也不担心,林若菡会嫁到别府去。最近他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永宁侯府的小少爷袁湛,似乎有意要迎娶林若菡为正妻,可永宁侯嘴上答应的很好,可袁林两家的长辈至今没有正式坐下来,就此事说过一句话。
章翰志想起来心里就要冷哼,林若菡看着比上一世聪明,其实骨子里还是蠢货一个,被马敏弄死,一点也不冤。
相对于众人的忙碌,晋王赵琛是最悠闲的一个。
那天从赵瑞书房出来,赵琛捧着那镇纸就匆匆往王府赶,派人催了三回,赵衍才慢吞吞回王府。
儿子的书房,老子被侍卫拦着不让进,赵琛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多从赵衍那里顺一些好东西。
眼看着个头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着一身暗金色龙纹的世子蟒袍,沉稳端肃的迈着步子朝着自己由远及近而来,那通身的俊朗风姿,让赵琛一瞬间的恍惚。
皇后嫂子给正了发冠,抚平了衣服褶皱,一手牵着太子,一手牵着自己去给太后请安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可而今,自己的儿子都已经比自己还高了。
儿子赵衍一脸平静,远远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就像看着一棵亘古不变的苍松,没什么太多感情,赵琛却心里闪过一丝刀割般的疼痛。
他喜欢这个集合了他们夫妇二人所有长处的优秀儿子,可他更恨这个和太子长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的世子,虽然知道绝对不可能,可王妃看着儿子那飘忽闪烁又迷恋的眼神,他很想装作不知道却偏偏不可能。
赵衍越过呆愣的赵琛,只淡淡喊了一句“父王”,就径直往书房走去。
赵琛回过神,一溜烟跟着儿子走进书房,也不耐烦坐着,一边踱步就一边得意的说着赵瑞夸奖八卦天罡机匣的话,最后还得意洋洋的拿出镇纸,及其大言不惭的说那是赵瑞给赏赐。
赵衍似乎很是惊讶和意外,“父王,机关术似乎见长。”
赵琛颇为骄傲,“皇上大力称赞,若不是我走得快,他还要从寺库里挑东西赏给我!”
赵衍极为赞同的点点头,“皇上眼力似乎甚佳,能看懂那个机匣的奥妙之处。”
赵琛眨眨眼,顿了一顿,“那是因为我这个机匣极为通俗易懂!”
赵衍仿佛有些懊悔,“愿赌服输,我答应的绝对不会食言。”
赵琛心急火燎,“赶紧,千里镜,水车。显微镜,一个也不能少!”
赵衍让人去取那三样东西,赵琛急不可耐的在不停踱步。
赵衍看着面前的人影不停晃动,只好开口,“听说你还给皇上解决了难题。”
赵琛脸色上得意,停止踱步,“那是,多简单的事,大哥大嫂瞻前顾后的,半天都掰扯不清,我三下两下,就把事情理清楚了!该成婚的成婚,该赏赐的赏赐,多简单!”
东西很快取来,赵琛急着招呼随身太监把东西搬回去,根本没注意赵衍眼角的笑意。
“父王,”赵衍突然叫住了要匆忙离开的赵琛。
“何事?”赵琛极为不耐烦,头也不回就要离开。
赵衍难得从书桌后站起来,绕过长长的书桌,手里拿着一个紫檀木盒子,“刚得的,西洋来的音乐机匣。”
赵琛大喜,连忙转身几步走进,一把夺过,揣在怀里,匆匆离开了。
赵衍看这赵琛的背影消失,才重新坐回去。
奈何和五步一生会被显王知道,不足为奇,可紫阳丹,只有林若菡和自己以及石老知晓,赵衍迅速收集了情报,似乎连林清江都不甚清楚,如何显王和林燮会知情?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良久。
赵衍没有去看手边一堆的公文,却踱步去了窗台边。
伫立一角,远眺倾澜院一隅,似乎那亩方塘中含苞待放的菡萏花蓓蕾,已然含羞欲开,朵朵皆染春色,颗颗尽落朝晖,竟让初夏的徐徐微风乱了踪迹。
许久,赵衍才收回目光。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