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眼角有泪珠悄然滑落,林若菡却没有抬手去擦,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笑意。
身边的人女孩仿佛有些悲伤难过,赵衍把头别了回去,没有想去安慰什么。在他看来,遇到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努力让自己变强。
可他心里有些微的不舒服,如果可以,他不希望林若菡有任何的伤心难过。好在路途不是太远,只要不到一刻钟,就能到药田。相信那里的珍贵药材,能让她忘记所有不高兴。
一时间,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并排并坐着的两人,谁都不再说话,似乎都在默默想着心事。
别庄就在郊外不远处。
马车停下,林若菡帘子里看见了“翠植苑”的门匾,跟在赵衍身后下车,林若菡又用上了车夫递过来的小凳子。
照理一声寻常的“谢谢”,林若菡下车紧跟赵衍的步子,没看见张立一边迅速的将凳子放好,一边低头不敢看赵衍的背影。
刚穿过第一进来到一片异常空旷的地方,林若菡差点没有惊呼出声。
眼前这是药田?对,是药田!
只不过,是一望无际的药田,除了左手边有几排十几间造型特殊的小平房,以及十几间用琉璃当玻璃的阳光房,一眼看去没有边际的,都是药田。
林若菡眼皮狠狠跳了跳,赵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家中有如此大规模的药田?
皇上姓赵,他也姓赵,不会是什么太子或王爷之辈吧!!!
想想就惊悚。
林若菡眉毛都拧到一块了,心里十分纠结,试探着开口,“赵先生,您老——不会是什么太子或王爷吧?”我不太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见个面还得下跪,费劲!
赵衍脚步一顿,神色微不可查的变了变,可斜后方的林若菡根本就看不见,“林姑娘如此抬举赵某,原是赵某荣幸,可若是被太子殿下或者哪个王爷听见了姑娘的话,不是什么好事!”
林若菡吁出一口气,几乎想要拍拍胸口,“还好,否则我见你一次得下跪一次,太费劲了。”想想也是,太子王爷什么的,不是忙着逼宫上位,就是忙着谋朝篡国,哪里有这个闲情逸致去璀璨阁当个大匠。
前面行走的赵衍脚步有些不稳,可后面的女孩又说话了,嘀嘀咕咕的声音很小,但他听得很清楚。
“……什么太子王爷的,都是位高权重性情古怪手段毒辣的,一言不合就要杀头打板子的,如果我碰到这样的,弄死吧会连累身边人,不弄死吧我会把自己呕死,真是难办,难道那种太子王爷的生物就不能好好关在宫里府里,别出来危害苍生了……”
赵衍差点一个趔趄,作为身后女孩所说生物的继承人之一,他告诉自己,千万别转身,自己的表情也许非常狰狞,会吓到她,到时她自己走路不稳跌了一跤,还得自己费尽把她拖起来。
“唉,赵先生,你走慢一些,”林若菡提着裙摆,踉踉跄跄的跟上,“你家里怎么有这么大的药田啊,太稀奇了!”
什么显王诚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林若菡差点没在他们手里丢了小命,确认了赵先生不是那种奇怪又惊悚的生物,心情极好,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丝的惊讶和喜悦,向前面越走越快的赵先生提问。
天上掉的,地上捡的,别人送的,大风刮来的,突然出现的,随你怎么选!
赵衍嘴巴紧闭,不发一言。
林若菡抬着裙摆,小跑着跟上去,刚要伸手去拽赵衍的衣袖,却马上又缩了回来。
不可如此!
只好提着裙摆,再小跑几步,来到赵衍的正前方,看着他。
眼前女孩今日一身蓝灰色的长裙,耀眼的烈日下,那漫天霞光熠熠生辉,衬托的女孩犹如花间精灵,灵动又活泼,炫目且动人心魄。
赵衍瞳孔狠狠一缩,长腿一绕,就绕过了林若菡。
他不想说话。
可林若菡没有得到答案,心里觉得有些不踏实,就这么提着裙摆倒退走着,等着赵衍的答案。
脚下一块石头,林若菡一脚踩上去,就直直往后倒去。
赵衍狠狠皱眉,迅速出手,一把托住林若菡的胳膊,将她扶正,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林若菡有些惊魂未定,原地动动脚踝,没大碍,心里有些责怪自己粗心大意,这具身体虽然已经在恢复了,可底子虚了十几年,哪有不到一年就能养好的,有个伤筋动骨的,别人需要一百天,自己也许就要两百天了。
算了,别多问了,这是人家的财产,有权利不告诉你。你也只是帮个忙而已,说不定几天后就在离京的路上了,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缓缓转身,林若菡打算跟上赵衍的步伐。
赵衍人往前走,耳朵却留在了身后。
脚踝没事吧,还能走吗?追根究底不会是什么好事,至于答案,你不一定想要知道。
林若菡微微低头,认真看路,药园里有块石头或者泥巴很正常,千万不能崴了脚。
前面似乎有极其轻微的声音传来,“家母的陪嫁。”别庄是母妃的,可一再扩建成如今的药园,确是自己的。
林若菡点点头,低低哦了一声,算是应答,也不再多问为何要有如此大规模的药田,专心走路。
赵衍听见身后只是敷衍了事的一句,脸色有些寡淡,也就不再多言。
在一片药田前停下,有管事前来,脸色不太自然的恭敬行礼,“见过主子爷!”
赵衍让他回药田情况,管事刚要开口,发现林若菡已经蹲了下来。
管事身体紧绷,不敢说一个字也不敢挪动一下身体。
“……有虫子啊……”
“……药水浓度好像有问题……”
“……可惜啊,如果处理的及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这都毁了近一半了……”
林若菡一边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一边还要用手去拨弄看看,冷不丁被赵衍一把拖了起来。
没让你亲自动手,没看见有这么多管事下人吗?
“看看就行,”赵衍声音淡淡,仿佛损失了一半多的药材,和他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林若菡瞪大眼睛,“不动手这么知道具体情况?”
赵衍根本没搭理她,视线专向管事。
管事一个激灵,按照既定内容回禀。
管事回禀很仔细,林若菡听着和自己看到的没什么两样,就是发现了虫子,药水浓度没有掌握好,不管是被虫子咬坏的,还是被药水烧毁的,眼前的药田几乎就是一片狼藉。
林若菡跟着赵衍走向另一块药田,情况大同小异,接着几处药田,情况也大致相同。
林若菡回想自己松涛苑里的那点小药圃,没听说这个季节有什么大规模虫害,林府后院也有好几片半露天的药田,也没听说药局的人说这几天有什么虫害。且照理说这么规模庞大的药田,管事都是应该极其有经验的,如何会发现有虫子踪迹没有预警,用了超过浓度的药水却没有发现。
林若菡猜测,这一望无际的药田里,如果都是这样的情况,赵先生的损失那就难以计量了。
光是一眼扫过去,就能看见比较昂贵的诸如盘云草、霜花兰等等,这些只有在京城周边才能种植的药材,因为生长极为缓慢,通常五到六年才能成株,十年之后才能第一次采集,所以很多药农不愿种植,所以价格奇高。
林府的库房里有两棵盘云草、一棵霜花兰,可那是林清江才有权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的珍贵药材,据说能解剧毒,但林若菡也只是半信半疑而已。
走走停停看了不过十几处药田,林若菡已经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抬起袖子不停抹着却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意思。
小院子里已经放好了小冰盆,果茶点心也已经准备妥当,可林若菡始终脚步不停。
她没有看见身后的赵衍脸色越来越沉,只是被那些种类繁多的药材迷花了眼。
很明显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赵衍不用细看就知道林若菡那一身薄衫已经湿哒哒黏在了身上,一边的侧脸上,有泥土的痕迹,额发一绺一绺黏在了一起,露出油亮津津的额头,可一双眼睛却不只疲倦的到处查看,里面闪烁的亮光显露着主人此刻的极度兴奋。
赵衍拉了她不知道多少回了,林若菡照样蹲在药草边,细细查看,且要用手拨弄一下。
“去用些茶点,休息一下,”赵衍声音里已经带着命令的味道。
林若菡却充耳不闻。
她想要游历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想要去找一些寻常大药铺也没有的珍贵药材,不论是王氏给她的典籍还是赵衍给她的十二论,里面很多成药的功效描述的堪比仙丹。林若菡当然知道不太可能,可九转乾坤丹让她对那些奇药的功效有了客观的评价。
最明显的是,林若菡一直周期成谜的月事,算是成功顺了日子,周期准了之后,胞宫气血充盈,身体各处脏器也慢慢提高了恢复的速度,头发开始变黑,皮肤莹润,连指甲都开始红润坚韧起来。
没有仙丹那样起死回生的效果,但作为后世根本就没有记载的神奇草药,的确有独特的功效,只是程度没这么夸张而已。
如果这里的药材就能让她大开眼界,她只要能和赵衍商量得法,高价购得一些哪怕残次品,回去好好处理一下,就有可能实现那许许多多的奇药。
赵衍看见林若菡又蹲在一处杂草一样的植物面前,细细看、碎碎念、时不时拨弄一下叶子和根部,根本就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脸色沉了又沉。
你应该不会再有体力支撑你的行动了,体力耗尽不知平复,就算满院子都是宝贝,你也机会看了,真是——
还没等赵衍再次开口,林若菡已经眼前一黑,竟然狼狈的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
赵衍见状,脸色黑如锅底,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发火,也不要有太重的语气,他弯下身想要把她抱起来,却见林若菡狠狠甩头,竟然两手撑地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
闭了闭眼,林若菡手伸到后面,随意的拍拍裙子上的灰尘,“赵先生,抱歉,我要休息一下了,日头太大了,好像要中暑了。”
赵衍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用手拍掉裙子上的灰尘,如此粗俗不堪的动作,他几乎不忍直视。
哪个世家贵女是能在大太阳下不打伞,还蹲在地上拨弄烂草叶子的?这个时间不是在放满冰盆的屋子里午休,就是吃着茶点和手帕交们躲在屋子里闲聊。
哪里,哪里像她那样——
赵衍觉得自己真是大开眼界,气得胸口有些起伏。
林若菡见赵衍半天没有反应,抬起袖子又擦了一把汗,这下更好,一边的泥泞,成了满脸黑泥的大花脸,自己还根本没有察觉。
赵衍很想闭眼,当做没有看见。
“走吧!”赵衍声音直接能当冰块来降温。没看见自己脸色已经开始苍白,不想中暑就赶紧走。
林若菡有些晕乎乎跟着赵衍往回走,脚步有些虚,但尽量跟上。
外人没法理解,一个大夫看见珍贵药材的激动心情,就像后世有可能发现能够克制HIV病毒的药物一般,科研人员近乎痴狂。
赵衍脚步极快,后面那个泥娃娃如果不能及时休息降温,估计又得生病。
林清江真是该死,身为太医,竟连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好,身体孱弱成这样,简直该死!
“赵先生,赵先生,”林若菡有些微微的喘,“你走慢点。”
眼前赵衍离她已经拉开了起码三丈的距离,林若菡喊了出来。
声音很轻,估计没什么力气了,却异常的绵软,似乎是柔软的羽翅在撩拨耳膜和心脏。
赵衍脸色没什么缓和。个子矮,走路慢,等你走到恐怕已经中暑了,可是脚步却明显慢了下来。
林若菡竭尽全力快走几步,勉强跟上。
还有最后一点点力气,林若菡想要厚脸皮和赵先生商量一下那些被毁坏的药材的处理问题。
“赵先生,那些被毁掉的药材,我能购买吗?”林若菡试探的问。
不用全部,只要一点点就行。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