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京城的北镇抚司,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已经收到了梁百户送来的折子,一起送来的还有记录周文宏罪证的册子,看完之后,骆思恭将册子往桌上一丢,冷哼道:“梁千斤这狗东西,推诿的工夫见长啊,这种事情居然往老子这边推……”
骆思恭沉吟了片刻,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茶,缓缓自语:“此事确实不大好办,若是办砸了,皇上那边不好交差,看来只能交给皇上定夺了。”
他说罢拿起奏折和册子,朝外面走去,边走边叫:“来人,备马!”
没一会儿工夫,骆思恭已经在皇宫面圣,年轻的万历皇帝坐在皇位上,心情很不好,最近众文官咄咄逼人,双方矛盾再度激化,现在他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郑贵妃还经常来他这里哭诉,他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
而就在他心情如此糟糕的时候,骆思恭来面圣了,原以为骆思恭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没想到骆思恭却是来请示他要不要弄死南溪县的县令周文宏。
万历皇帝看了折子,再翻看记录着周文宏罪证的册子,心情越发糟糕了,这时,骆思恭道:“皇上,一个小小七品县令,居然在治上只手遮天,刮地三尺,荼毒百姓,此等恶贼,罪不容诛。”
万历皇帝猛地将册子咋向骆思恭,正好砸在骆思恭头上,骆思恭吓得赶紧跪地匍匐,高声大呼:“臣有罪!臣该死!”
“你是该死!”万历指着他,瞪眼叱道,“区区七品县令的破事,也敢来烦朕,那朕养你们锦衣卫是做什么的!”
“皇上,容臣解释!”骆思恭赶忙道,“要动这周文宏,有点麻烦!”
“什么?”万历闻言双眼一瞪,寒声道,“锦衣卫直受皇命,一言一行,代表朕的旨意,这天底下还有锦衣卫动不了的人?难道他比朝堂上的那群老顽固还厉害吗!”他说到最后,直接拍桌咆哮。
“皇上且听臣一言。”骆思恭紧张得两鬓已被汗水打湿,道,“眼下锦衣卫正在南溪县秘密查探白莲教分舵所在,若这个时候派人去缉拿了周文宏,将会引起轩然大波,白莲教那群硕鼠定会望风而逃,咱们的计划,只怕会因此而失败。”
“这……”万历闻言顿时语塞,蹙眉想了片刻,不耐烦道,“那便罢了,暂且饶他狗命,待铲除了白莲教分舵后,你们再去将那周文宏缉拿回京,嗯……能拔除一个贪赃枉法的赃官,也算是朕的一大功绩,最重要的是,还能打一打那帮文官的脸,想想就解气,到时候,朕要将这周文宏押于菜市口,施以寸鳞之刑,既然要打他们的脸,就要打重一点,哼!”
“皇上圣明!”骆思恭长舒了一口气。
“起来吧。”万历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让骆思恭起身。
“谢皇上!”骆思恭开心起身,刚为蒙混过关而开心。
却听万历又问:“对了,搜查白莲教分舵的事,进行的如何了?”
骆思恭闻言心头一颤,赶忙道:“回皇上,诚如折子上所说,这周文宏不让卫轩翻查南溪县户籍,事情有点难办……他们可能要重新想办法了……”
“什么?”万历顿时拧起了双眉,语气不善道,“眼下朕为百官所迫,朕最信得过的便是你们锦衣卫和东厂,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啊。”
“臣愿为皇上效死!”骆思恭说着便躬身行大礼。
万历摆了摆手:“好了,退下吧。”
“是,臣告退!”
骆思恭出了紫禁城,便返回北镇抚司,回到自己的衙署坐下,端起茶便喝,喝第二口的时候,他忽然搁下茶杯,自语道:“不对,周文宏小小知县,怎么会有胆子在南溪县只手遮天的?不对……来人!”
一个锦衣卫闻声赶忙跑了进来,恭敬行礼:“大人,有何吩咐?”
骆思恭写了个手批,交给他,道:“速去南镇抚司调来四川叙州所有官员在档卷宗,要最详细的!”
“是!”那锦衣卫领命而去。
骆思恭等了许久,外面有人报:“大人,卷宗调来了!”
“拿进来!”
话音落下,那个锦衣卫进来了,怀里捧着两尺厚的卷宗册子,再高一点就挡住他眼睛了。
骆思恭敲了敲桌子,示意他搁在桌上。
那锦衣卫将卷宗放到桌上,骆思恭说了声:“下去吧,在外面守着。”
“是!”那锦衣卫退了出去。
骆思恭起身翻查这些卷宗,很快便找到了南溪县的官员卷宗,翻了几页,便找到了周文宏的资料,万历五年的进士,后经播州宣慰使和吏部侍郎联名推荐,任南溪县县令。
“杨应龙?!”骆思恭看到杨应龙名字的时候,瞬间感觉脑袋里像是有东西炸了似的,头疼,生疼。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是杨应龙的人?”骆思恭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呆若木鸡,“若是任务完成了,皇上让我去抓周文宏,我怎么办,难道真去抓了周文宏,押到京城来凌迟?”
骆思恭的手已经有点哆嗦了,光是靠名字就把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吓成这样,可见杨应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要说这个天下对杨应龙势力了解的最为详细的人,骆思恭绝对是其中之一,因为锦衣卫的情报网太完善了,骆思恭对杨应龙的情况虽然不敢说了如指掌,但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知道的越多,就越害怕,不然怎么会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说法呢。
杨应龙远在播州,掌播州军政大权,而且世代承袭,早已是一方的土皇帝,他与朝中诸多大臣也暗中有来往,杨应龙一句话,能在京城掀起风浪。
按理说,锦衣卫指挥使只受皇命,可以不买任何官员的账,但情势比人强,皇帝都被百官逼迫得狼狈不堪了,骆思恭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境况自然也十分糟糕,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相反的,主子落魄了,手底下的人自然更加落魄。
以现在杨应龙的势力,若是想弄死骆思恭,当真不是什么难事。
骆思恭懊恼悔恨:“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原以为丢了个烫手的山芋,现在真是……怎么办……怎么办……”说到最后,他已经开始捂头,真的头疼。
捂头懊恼许久,骆思恭忽然高呼:“来人!”
立刻有个锦衣卫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骆思恭道:“速派快马传本官口信去叙州隆昌县给梁千斤,告诉他,周文宏万万不能动,还有,南溪县的任务慢慢来,千万不要着急,稳妥行事,一定要稳妥,不可冒进……嗯,就这么多了,快快去报吧。”
“是!”那锦衣卫接到口信,立刻就奔了出去。
这一次,他也只敢派人送口信,因为这条命令违背了皇帝的意思,所以千万不能以文字书信的方式传达,否则将来若是出了状况,皇帝要追究,文字书信将会是他的把柄,以口信的方式传达,他就可以轻松开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办事的人身上去,办事的人是谁呢,自然是卫轩了。
“唉……”骆思恭长叹一声,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再次哀叹,“这也只能拖得了一时,必须得想个稳妥之法……要不……我煽风点火,让皇上跟文官们闹得更凶一点,让他无暇再顾及此事……”
“看来,我也得给杨应龙备一份厚礼送过去了,到时候若是出了事,起码还能有个向他解释的机会……”
“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现在只能两头做准备了……”
与此同时,东厂的厂公张鲸正在看一封密信,看完之后,他揭开灯罩,将密信点燃,烧成灰烬,冷冷道:“速派人去找张任来见咱家。”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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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张任来到了东厂,在厅中向张鲸行礼:“义父急召孩儿来,不知有何事,孩儿是偷跑出来的,时间有点吃紧。”
“那咱家长话短说。”张鲸道,“南溪县送来密报,说有个叫做卫轩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在南溪县做了县丞,而且还是吏部指派的,方才咱家派人去查了,这人啊……是皇上安排的。”
“卫轩?”张任闻言蹙眉沉吟,“这名儿……有点耳熟啊,孩儿似乎在哪听过。”
张鲸缓缓道:“若咱家没记错的话,你上次来向咱家来呈报,说有个锦衣卫少年,破解了白莲教的密信,这才得知白莲教四川分舵在南溪县,那锦衣卫少年,是叫卫轩吧?”
“啊,是!没错!孩儿想起来了!”张任赶忙激动道,“那少年就是叫卫轩。”
“有意思。”张鲸闻言嘿嘿一笑,“锦衣卫居然跑到南溪县去做了县丞,有意思,真有意思。”
“义父,那孩儿……是否可以退下了,若是皇上召孩儿……”
张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张任赶紧告辞离开。
一旁的中年人忽然道:“督主,那叫做卫轩的小子,居然以锦衣卫的身份去做县丞,骆思恭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骆思恭哪有那胆子。”张鲸嘿嘿冷笑,“你没听到吗,那卫轩可是皇上指派的,想来是骆思恭请皇上帮的忙,安插了这么一个密探在南溪县的衙门里,嗨,这法子倒是绝妙啊,古话说得好啊,衙门有人好办事,那卫轩身在衙门之中,可以翻看南溪县的户籍卷宗,若是他心细,肯花时间,定能从中寻出蛛丝马迹,假户籍终究是假的嘛。”
那中年人闻言急道:“那督主……咱们岂不是抢不到功劳了?”
“真蠢。”张鲸嘿然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且让那卫轩去查去,你只要让咱们的人好好盯着卫轩,那不就可以了。”
那中年人闻言一愣,随即拱手:“督主英明,属下这便去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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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卫轩又跟那四个衙役打了一天的扑克,天色将晚,卫轩走出衙门,准备回家,才走不到一里远,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卫大人,卫大人请等等。”
卫轩转身,只见邱三槐一路小跑着追了上来,卫轩淡然一笑:“哟,三槐啊,找我何事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邱三槐见旁边正好有条小巷,便拉着卫轩到巷子了。
“别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卫轩嘴上这么说,但却没有挣脱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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