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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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世纪初,暗夜城堡。【】

  金发的女子穿过谷地,越过树影重重的迷林,她的步伐很慢,身影一点一点从迷雾中显现,走近了才发现,她正艰难的护着蓬松的婚纱裙,脸上神色复杂。

  女巫埃丝特早已经等在高高的城堡大门前,这一次瑞贝卡仰头,再也没有初次见到她时的简单喜悦,她心情复杂,艰涩的对眼前的女子说:“妈妈,克劳斯他,并不同意。”

  瑞贝卡咬唇再说:“我没有想到这点。”

  尼克劳斯与以利亚这两个哥哥的事情她很清楚,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个为了解开尼克劳斯的狼族血脉的封印,想过很多的办法,也做过很多的努力,他们甚至有那么一个世纪每天都在折腾这件事情。

  这是尼克劳斯最大的愿望——曾经,瑞贝卡也这么猜想。

  所以,她才会非常的措手不及,她完全没有想到尼克劳斯会拒绝。

  “他担心自己变回混血以后,会咬伤安妮。”瑞贝卡的眼神有些茫然,她唤出尼克劳斯的昵称,喃喃道:“尼克他真的变了。”

  “不是的,瑞贝卡,尼克劳斯拒绝是因为他还在生我的气,当初我不该封印他的。现在他无法原谅我,所以也不想接受我的帮助。”埃丝特温和的说:“他只是赌气而已,他嘴上虽说着不愿意变回混血,但内心深处一直这么渴望着。”

  埃丝特的脸色有些发白,显得有些虚弱与疲惫,但她的目光中却染着慈爱,像一个普通的母亲在安慰自己难过的女儿。

  她甚至伸手帮瑞贝卡扶了扶微乱的头发。

  瑞贝卡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母亲,又被埃丝特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觉得这个动作突兀又陌生,陌生得她有些反应不及,她傻傻的怔住了,下意识的以为这是责备与批评,她的母亲埃丝特在指责她的仪容仪表。随后好像刚清醒一般,瑞贝卡连忙空出一只手,有些慌乱的自己顺了顺头发,甚至不经意间扒拉下母亲放在她头顶的手也没有察觉出来。

  “可是,或许我们应该先征求他的同意。”瑞贝卡停止手上的动作,想到克劳斯曾经说过不相信母亲,确实有赌气的感觉,她再次把手中的大蓬松的婚纱往怀里揽了揽,有些不安的说:“我们不应该擅自解开他的封印的。”

  埃丝特叹了口气说:“瑞贝卡,我已经没有时间等克劳斯消气了,甚至没有时间征求他的原谅。”

  她一语双关:“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弥补当初的错误。”

  女子望着远方,好像希望,又好像是期许:“如果我只是嘴上说说,尼克劳斯一定觉得我很没诚意,说不如做,瑞贝卡你应该清楚,我只有行动了,才有机会得到他的原谅。”

  “况且……”埃丝特把目光收回来,把它凝聚到瑞贝卡身上:“这也是为了你,我的女儿,我答应你的事情,刚刚已经完成了,它的效果可能有点慢,明天你才能感觉得到。”

  瑞贝卡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喜悦。

  这本该是她心心念盼着的事情,现在却半点开心的感觉也没有。

  一个孩子。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愿望的呢?

  在伦敦街道上遇到怀孕的16岁女孩莉迪亚的时候,在她爱哈里·菲茨威廉爱得无法自拔的时候,在菲茨威廉伯爵夫人向哈里要一个继承人的时候……

  不,这些都不是。

  是很早很早以前,她厌倦了一成不变的吸血鬼生活的时候。

  她活了那么久,已经近千年了,这千年中她一直是miss,永远也当不成mrs,她无法生育,所以也永远也无法感觉到女子怀胎时的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大自然从给予了他们一样东西,又从他们身上夺走了另一样,有人指责上天的不公,竟然给予了他们吸血鬼永生的能力,但瑞贝卡却觉得它公平的令人发指。它给了他们很多,又夺走了很多,偏偏那些被夺走的,才是他们心心念不想放弃的。

  所以,这个愿望一直存在。

  它只是恰好在这时、恰好在这地,被她显现了出来而已。

  她不惜一切的付出,她的身边站满了支持她的人,她充满了希望,可时间久了,这种希望渐渐的成为一种负担,她毫无所觉,依旧执着。

  慢慢的,忘了本意。

  渐渐的,成了执念。

  执念越深,她便越难看清自己的心,更加无法看清自己的路。

  安妮曾经对瑞贝卡说:再过几百年,人类发展,会有很多非常优秀的人,他们总是能够找到方法去解决人们认为无法解决的难题,到时候瑞贝卡想要一个孩子,说不定是一件非常非常容易的事情。(安妮其实想说的是,生物科技发展得非常非常迅捷,什么试管婴儿、什么dna解码,什么人工子宫……简而言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瑞贝卡本想等到那个时候的。

  现在她完全忘记了实现愿望的千万种可能,她一心一意的想着白果,想着咒语,想着她强大的可以依赖的母亲,一心一意的等着他们实现它。

  可现在愿望真的快要实现的时候,她突然不觉得喜悦,反而好像有一座大山莫名的出现在她的身上,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面对母亲埃丝特,瑞贝卡还是找到了自己的笑容,她微笑,用真挚的语气说:“谢谢你,妈妈。”

  “不客气。”埃丝特说:“我答应过会帮你解决这个麻烦的。”

  “尼克那边真的没有问题吗?”瑞贝卡又有些忧心的问:“他担心自己月圆之夜变成狼,还担心会咬伤安妮而转化她,他的混血状态……”

  “他的混血状态会很好,想什么时候拥有狼的力量便什么时候拥有,完全可以自己控制。”埃丝特再一次安慰瑞贝卡,她的心中默默的补充:如果是混血状态的话。

  可惜尼克劳斯现在不是混血状态,他现在是狼人。

  或者说,已经无法变回人的狼。

  “月圆之夜也不用变身吗?”瑞贝卡又不放心的加问一句。

  埃丝特简短的回答:“是的。”

  “明天,他也能来参加我的婚礼吧?”瑞贝卡又问。

  “如果他不生我气的话。”那个女子接着答。

  她拉住瑞贝卡的手,那金发女子正捧着婚纱,这个动作差点让守护了一夜的洁白裙子掉下地。

  埃丝特仿佛毫无所觉,她对瑞贝卡说:“好了,瑞贝卡,不用太担心了,你现在该担忧的是明天婚礼的事情。”

  她摆出严厉的样子,说:“快去睡觉,为明天养足精神。”

  瑞贝卡点了点头。

  她拾阶而上,缓缓走回城堡,最后她站在高高的暗夜城堡的大门之前,回头望了一眼月亮,这一夜离月圆之夜只差一天,月光皎洁清冷,她置身其中,突然觉得有些孤独。

  一个小时以后。

  夜已深。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被厚厚的乌云笼盖,失去了它的光芒的大地一片漆黑。

  暗夜城堡的暗室之中,布鲁克先生抬头,看见一个长长的影子被忽明忽暗的灯光拉入他的视线范围,他抬眼,女巫穿着洁白洁白的长裙,举着火把,不紧不慢的沿着地下密室长长的阶梯走着。

  他正惊奇她的第二次到来,理论上,这个女巫应该因为上一个咒语耗费了大量力气了才对。

  但布鲁克先生完全无法思考这个问题,他舔了舔嘴,用近乎恳求的姿态向女巫寻求食物。

  女巫从怀里掏出一瓶血液,诱惑小狗似的在他眼前晃了晃。

  布鲁克先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命令不能打扰伤害甚至接近女巫,他就果断的不能打扰伤害甚至接近女巫,所以他只能眼眶全黑的被本能牵引出一声一声的恳求。

  女巫等他恳求了好一阵,才说出自己的条件:“如果想要,就照我下面的话去做。”

  饿极了的吸血鬼拼命的点头。

  之后的事情便变得非常简单了。

  以利亚的吸血鬼二代是一个曾经病入膏肓的中年农妇,即使变成了吸血鬼以后,这个农妇依旧皮肤粗糙干枯,见到暗夜城堡的辉煌后,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妇的姿态更是唯唯诺诺,声音细小,半句大话都不敢说,她从湖区匆匆赶到这边,对女巫埃丝特的话言听计从,显然是被以利亚下了控制系的命令。

  芬恩的吸血鬼二代塞姬和她的同伴们一直住在暗夜城堡,这个女子非常精明,但敌不住弱点明显——她太爱芬恩了,任何和芬恩有关的事情都敢闯一闯,尤其是现在瑞贝卡、以利亚、尼克劳斯等都在,找到芬恩的几率就更加高了,所以布鲁克先生一封密信,加上这边先退一步告诉了她密室的地址,再提出单独到访交易才有效的条件,这女子便果然单独过来了。

  克劳斯的吸血鬼二代是布鲁克先生自己亲自帮忙转化的,那个少年变成吸血鬼的那一刻起,便被埃丝特以及布鲁克先生“掌控”在手心,少年“天真”,果然非常“相信”带着他闯神奇的吸血鬼世界的两位“长辈”,而且埃丝特现在的身体是他的姐姐,这更是令他觉得亲切。

  科尔的吸血鬼二代年龄也不是很大,他一早就被不负责任的科尔少爷给放养了,那家伙甚至都没有给自己转化的吸血鬼一枚日光戒指,于是这个新吸血鬼只得赶到暗夜城堡,委委屈屈的从基层的巡林员开始干起,没有日光戒指的吸血鬼简直“苦逼”,想想随便来点阳光就能被杀的朝不保夕的糟糕日子,于是一枚日光戒指就把他的忠诚度给搞定了。

  瑞贝卡的吸血鬼二代是布鲁克先生,这个不必细说了。

  最后是父亲迈克尔森先生的吸血鬼二代,和克劳斯的吸血鬼二代一样,这也是埃丝特用她丈夫的血液一点点培养起来的新吸血鬼,新吸血鬼嗜血的愿望太强也没有什么自控能力,看起来很难控制,但其实恰好相反,这个时候是他们最依赖别人的时候,身上的很多新变化都能让他们不知所措,所以反而是最容易欺骗控制的。

  六个吸血鬼后代到齐,埃丝特得到了他们所有人的真名,谨慎的女巫还用咒语测验过,血脉都没有错,真名也没有错。

  她开始古老的仪式。

  女巫神秘的吟唱响彻在整个密室,另外五个毫不知情的吸血鬼面面相觑,很快他们便发现身体中似乎涌出了什么东西,又似乎涌入了什么东西……

  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感到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都在疼,疼得他们撕心裂肺,惨叫不已……

  塞姬意识到不对,正要反抗,但早就盯住了她的一举一动的埃丝特伸出另一只手,用无形的力量把她按在了墙上。塞姬用力反抗,她越反抗,被压得越紧,尤其是她是这六人中,存活年龄最大的一个,咒语对她更加残忍,她不仅感觉到骨头、皮肤在疼,她觉得全身上下都在被用力碾压、捶碎,连灵魂都被好像被荆棘给一点点的刺入了……

  这种状况下,女吸血鬼竟然潜意识启动了自保的程序——这次的咒语让这个女吸血鬼的负面情绪纷纷涌出,超出了她的负荷,她无意识的关掉了自己的“情感”。

  疼痛再也不能让女吸血鬼感到恐惧,她无情绪了看着施法的女巫,也不见愤怒与仇恨,只纯粹为了自保而反抗着。

  没有情感,这种求生的力量依旧庞大,但女巫也不是吃素的,她再次加大巫力。吸血鬼二代中最强大的女吸血鬼竟然第一个晕过去,但咒语并没有放弃停止折腾她,女吸血鬼即使趴在地上,浑身依旧疼得直打颤。

  最可能出状况的塞姬终于被制住了,埃丝特暗暗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她的危机来临了。

  克劳斯的吸血鬼二代站起来,那个少年,看起来非常非常的凄惨。

  他哭着,他喊着,他呼唤着。

  “姐姐,姐姐……”

  “我好疼……”

  “求你……救我……”

  ……

  随着这一声一声的求助,埃丝特感觉到她身体内某个被巫术封印着的安静的灵魂,突然奋力挣扎了起来。

  是牧羊女的灵魂,这个身体本来的主人。

  埃丝特只是暂时附在女子的身上而已,原本属于女子的灵魂却没有消失,只是被强大的女巫暂时封印了起来。

  埃丝特她猜到了能想出这个计谋的人。

  她凝眉,嘴角却勾出了一股嘲讽的笑。

  尼克劳斯,虽然你现在变成了狼,可深谋远虑的你早就筹划好了一切吧。

  但是,你太低估我了。

  埃丝特一边吟唱咒语,一边空出一只手摸出一包奇怪的粉末,她冷笑,把这包粉末统统淋向头顶。

  疼痛中的五位吸血鬼根本无暇顾及女巫这边的情况,也看不到粉末神奇的只往女子的头发中钻,很快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齐齐没入发根之中。

  女巫再分出一股无形的咒力渗入体内与巫粉融合,体内躁动的灵魂挣扎了一下,又突兀的安静了下来。

  可这其实只是开始。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密室的门被突然打开。

  红头发的女子站在门口,她的影子从门口的阶梯起,像会生长一般,直接从密室门口,穿过一节一节的阶梯,长长的拉到了埃丝特的身后,与她的影子手指相交、彼此拥抱。

  同时,暗夜城堡的密室中,又响起了另一个女子的吟唱咒语的声音。

  埃丝特体内的灵魂再一次苏醒。

  “她”再一次挣扎。

  不仅如此,克劳斯的那个可恶的二代少年吸血鬼,他依旧惨兮兮的呼唤着他的姐姐,一声比一声悲切,一声比一声渴望,一声比一声刺激她的灵魂。

  而那个红发女巫的吟唱,也正一点一点的把那个灵魂往外拉。

  埃丝特咬牙,依旧是轻蔑的眼神。

  即使牧羊女的灵魂出来了又如何,她想,那么弱小的灵魂,怎么可能抢得过她。

  这副身体,在她期限到来之前,将一直是她的。

  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个。

  尼克劳斯,你以为你杀过我一次,我就是一个弱者吗?

  埃丝特依旧信心满满,她继续吟唱咒语,同时镇压体内的灵魂。

  但是这个时候,以利亚的吸血鬼二代又出状况了。

  女巫迎来了她最大的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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