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
少女捂着嘴,眼眶发红。
她从未想到,生命竟然如此脆弱。连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两个熟悉的人就走向了人生的终点。
他们明明还年轻,还有着漫长的人生。
这不是游戏。
我自己,还能用玩家的心态来面对这一切吗?
少女的心动摇了,她跪在地上,只想放声痛哭。
可背后传来了声音。
“小姐,跟我回去吧。”
贝尔女士看到了少女转过头来,发红的双眼。
“你知道吗?”少女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那堆庞大的吞噬生命的废墟,“加里,还有克拉彭,就在里面。”
贝尔女士依旧是那天晚上的打扮。银白短发,深色长裤裹着双腿,裤脚被裹进马靴的帮口,上半身仅仅覆盖住要害的皮甲披在布衣之上。腰间挎着一把长剑。她神色冷淡,不开口的时候嘴唇紧抿宛如雕像。
一切恍惚仿若还在昨日。
“加里性格活泼,比较顽皮,但听得进话,他分得清哪些是好的哪些是不好的。克拉彭性子沉默,不怎么开口,但实际上内心情感丰富,做事有分寸,很有智慧。”
少女空洞地陈述着心中过去同伴的形象。
贝尔女士闭了闭眼睛。
“我知道他们都是些好小伙子,都能成长为可靠的男人。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为能有这样一起战斗过的同伴感到自豪。但是现在……”
“逝者已逝。”贝尔女士开口,“这也是他们的宿命。”
“是啊。我原以为他们的人生还很漫长。”少女站起身,面对着贝尔女士,“但他们为你们而死……”
“谁都是一样的。”贝尔女士打断了少女的话,“士兵有士兵的宿命。家族有家族的宿命。王国有王国的宿命。我也有我的宿命。当一切注定的来临,便无法逃脱。而小姐你,也有着你的宿命。”
“我的宿命……便是让我回去为家族联姻?贝尔女士,你可知道,这与死亡有何分别?”
“那你又何曾真正的活着过?”
明晰梦愕然地抬起头。但贝尔女士视线内蕴含的东西刺痛了她的心。
那是痛苦与恨意。
“说的好。”两道人影跳了下来,分别落到明晰梦与贝尔女士的身后,一高一矮。
“你们很快都不能活啦~”高个子舔了舔套在手上的铁爪。称号肢解铁爪,见魂阶。
“不过你俩长的都好漂亮,倒是可以活到我们爽完之前啦~”小矮子扬了扬手中短小的铁镐。称号吸髓怪,转深阶。
这两人就算是在赤龙军团的特别行动队中也是臭名昭著的变态杀手组合。
明晰梦和贝尔女士一起叹了口气。
“布拉德的狗。”
“别来碍事啊。”
贝尔女士扑向了自己的对手——肢解铁爪。对方嬉笑着后退,躲过劈砍过去的剑锋。
而明晰梦只感到自己的左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而狠狠地向后甩去,低头看去,那是一把短小的尖刀贯穿了整个手掌。
奇怪,明明感到很痛。偏偏却又觉得没那么痛。
少女举起左手,当着吸髓怪的面用右手面不改色地拔出钉在左手的飞刀,鲜血黏连着滴落。
“啊哈!”小矮子举起铁镐拉近了距离。
明晰梦侧了侧身子,她的脚边顿时被砸出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洞口。砖石掉落下去,砸中了下面的士兵。
小矮子吃惊于明晰梦的反应迅速,刚想抬头,就感觉后闹勺被按住了。那股温热的流淌感觉让他立刻知道那是少女受伤的左手。
不可能!她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能用受伤的手发挥出这等力气!?
眼角斜向上一瞟,少女的双眸如有火焰燃烧,右手正捏着那把飞刀往他后颈插去。
吸髓怪顿时魂飞魄散,他万万没想到他身为一个转深级别的杀手竟然能被区区一个新参级别的少女一个照面就能陷入死境。
小矮子怪叫着,铁镐脱手带着缠绕在手上的锁链横飞扫向明晰梦的双腿。
明晰梦只是左手用力偏了偏,铁镐立刻飞歪了方向。但少女右手落下的飞刀也只插到吸髓怪的后背。
随后少女松开左手,用力一击技能鞭腿就像踢球一样把吸髓怪踢到建筑废墟里。
然而转深之所以在新参之上,便是属性上占有阶级优势。
吸髓怪又怪叫着弹起,扑向了那个正在拔剑的少女。
剑技·拔刀斩。
泛着寒光的剑刃如同直线一般要分割生死。吸髓怪又惊又怒,他下意识选择了退却。但又怎么退的了?仓皇的他,脸上一下子被划拉出一条血线。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暴怒的小矮子挥舞着铁镐朝着少女敲去。
战技·正面爆发。
少女冲步滑向一旁躲过,同时投入了手上所有的技能点,脑海中的技能树里代表影剑术的两个前置技能亮起。
小矮子见一击未中,又使出战技横扫打击意图将少女逼入死角。
但他没想到,少女竟然从技能死角——好像见识过这个技能无数遍一样——滑了过来,一剑砍在自己手上缠绕的锁链上。
可笑,精钢制成的锁链岂是那么好砍断的!小矮子刚这么想却感到一股力量把自己冲击着往后退去。
卧槽!后面可是悬空的啊!
这个上台平台足有四层楼那么高。
然而明晰梦不管不顾,将全身重量压到对方身上——然后两个人一起掉了下去。
吸髓怪后背着地,飞刀直接全数戳进肉里。而明晰梦整个人的坠落也形成冲击让他猛吐出一口鲜血。
少女歪了歪头,避过鲜血,将剑刃压了下去。
剑技·影剑术·影刃。
就算因为着地导致快要昏迷,小矮子依旧感受到了生死存亡的压力,他奋力斜起铁镐护住自己的喉咙。
但少女压下的是他的手臂。
凄厉的惨嚎声顿时让周围厮杀的士兵都没敢靠近。
明晰梦随即被一脚踹中腹部,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她吐着血,强忍着想要立刻倒下的身体本能,捡起了地上已死士兵的长剑。
小矮子悲愤至极,他口吐鲜血站起身,右臂肌肉裂开甚至可以看到白骨。
他啊啊啊地怪叫着,手上锁链带着铁镐彷佛巨蟒一样朝明晰梦卷来。
战技·巨蛇狂舞。
然而明晰梦只是向前,两把长剑从刁钻的角度切进了锁链行进的轨道。
剑技·影剑术·鸦返。
小矮子顿时感觉到那两把切进来的长剑好像剑刃上长满了锯齿一般破坏着锁链的轨迹——他的锁链已经无法随心所欲地挥舞,何况因为受伤,他本来也就无法随心所欲。
因此他只能看着少女一剑两剑三四剑的切偏自己的锁链,然后扬起长剑。
一剑授首。
明晰梦剧烈的喘着粗气。
竭尽气力的身体在警告她要尽快得到治疗与休息。
但她不想休息。
她看向自己面前建筑的屋顶,那里站着贝尔女士。
贝尔女士一脚踹下高个子满是破洞的尸体,随后自己也跳了下来。
她的身上有着两处冒血的爪痕,只是脸色冰冷,看不出伤势对她有多大的影响。
“才杀了一个转深级别的货色你就成了这样。你就算不回去,在外冒险,又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是和他们一样凄惨的下场?”
“如果我回去,我的心就会死。”明晰梦摇摇头。
“带你回去,是老爷的命令。只要是老爷的命令,我就一定会做到。”
“你就那么依赖着那个男人吗?”
“我当然依赖他!”贝尔女士突然吼出声来,那眼光恢复了痛苦与仇恨,就连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十八年前,是查尔图曼·海德里希这个男人救了我。那时的他是个英俊潇洒的贵族绅士,阳光开朗,风趣幽默,才华横溢。他收留了没有去处的我,给了我不曾有过的关怀。他的光芒填满了我的世界。我的心在那个时候就沦陷了,我的眼在那个时候开始就只能注视着他。就算那时他已经有了你的母亲,我也毅然决然地,把自己的全部托付给了他。”
“……你爱他……”
“是啊,我爱他!我当然爱他啊!我曾想过哪怕他一辈子不给我名分,我只是在他的背后静静看着,成为他的剑,为他扫清障碍沾满鲜血也无所谓。但两年后,你的母亲因病去世了。她留下了你。”
少女抿着嘴唇。
“我一度以为我会有机会了。但实际上不会再有什么机会了。他的眼里前几年还有你的存在,后面便只注重名利与权势,更不要提我。而你,好像看到了我的心思,处处予我刁难。你还记得你有多少次当众给我难堪吗?不过后来,你好像看清了我没有什么可能,也好像对你的父亲充满了怨言。你变得自暴自弃,整日玩乐,若不是家规严厉,你早就!”贝尔女士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在乎你对我有多大的敌意,我也不在乎我还能有什么样的未来。只是,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胡闹,看了十六年。你告诉我,你有真正活着过吗?不,你没有,我也没有。”
“而你现在说着什么意志自由,什么想走自己的路,不觉得可笑吗?”那张原本冰冷的脸上挂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而明晰梦,泪已两行。
“贝尔女士……我是真的以为,你会是我的母亲,是能成为我母亲的女人……你知不知道啊……”
贝尔女士怔了怔,眼泪流下,笑容变得痛苦。
“晚了。一切都已经变得太晚。我们既无法分离,也无法交融在一起。我们只能就这样,棱角尖利地折磨对方,互相捆绑着渡过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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