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多了吧。”
昏暗的篝火旁,明晰梦看着正大口灌着果酒的米提尔。
“没有……你别管我。”
米提尔面带一点熏意。这种浆红果制成的果酒口味偏淡甜,喝下去的时候喉咙会感到清爽的舒适,果酒的含酒精量又普遍偏低,因此喝的量多些也是正常的。可再怎么样,这毕竟也是酒,喝得多了,总会醉的。
“好啦,别再喝了,你酒量也不怎么样啊。”
明晰梦掰开米提尔抱着酒桶的手指,只觉得这家伙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又搬过几个差不多高的木桩子,把他给架到了上面并躺平。
她自己做完这一切,呼出一口气,移了个木桩子在米提尔面前,拿着装有果酒的木杯坐了下来,静静地抿了一口。
这边篝火只有他们两人。其他人都已经去休息了。
这天夜晚,远征军彻底扫清失落神庙的邪教徒抵抗力量,并在这里建立起了第三个据点。
除却一部分前往其它分支还未来得及回来的人,大部分人都在神庙周围开始扎营。
在这里的驻扎也只是暂时的,分部公会传下命令,他们发现了轮之环的主要去向,天一亮就会展开新的追击。
而现在,神庙内部被封锁。长长的斜坡上也围满了正在通宵作业的公会职员们——他们正在搜集素材和战利品。
主要是那只黄金阶的合成魔兽,太古盖亚角龙。以及格蕾大师召唤来的那只索迪巨型陆龟。
没错,即使在六名见魂阶合力联手牵制的状况下,角龙依然击杀了陆龟。若不是克兰及时出手,恐怕角龙一个冲锋下来,超过百米的长长斜坡上还能站起几个人,非常难说。
看着火把的光芒,把远处的一切都衬得影影绰绰,明晰梦不由自主地又抿了一口。
突然,吸鼻子的小声啜泣声传入了明晰梦的耳朵。她眨眨眼睛,看向面前蜷缩起来的男人,他正背对着她。
放下木杯,少女绕到了红发骑士的正面蹲了下来。果不其然,看到面色泛红的他正流着眼泪。
“喂……你怎么啦?”她轻声问。
“……”米提尔努力睁着迷糊的眼睛,声线微弱又有些发颤,“……我想老铁匠了……还有罗姆婶他们……”
听到这话的明晰梦只觉得内心一阵堵塞。
如果不是酒精的作用,恐怕面前这个男人,还会一直憋下去吧。虽然那天晚上他表现得非常自信与豁达,但心里的那道沟,在复仇真正完成之前,不是说能平就能平的。
她叹了口气,把自己那个木桩子移到了米提尔的脑袋后面,自己重新坐了回去。
然后,她从后面轻轻抬起米提尔的脑袋,把右手垫在下面,左手放在上面,轻柔地给他按起太阳穴来。
“没事了……都没事了。”她俯着身子,在他耳边轻轻地安慰,“想哭就哭出来吧,谁都不会看见的。”
吸鼻子的声音断断续续,明晰梦的眼神静谧温和,双手动作温柔没有一点停歇。
“我小时候,最喜欢跑到老铁匠的铁匠铺,看着他打铁……慢慢地把一个又一个铁坨给做成各种各样的工具……”
米提尔的声线像是回到了童年,喃喃地述说着过去的时光。
“……那时候我还以为那个就是所谓的魔法……呵,曾经还吵着要学呢……当然,被老爹一顿痛揍,一个星期下不了床……结果等伤好了啊,我还是会跑去看老铁匠打铁……他就会损我,‘小少爷,不怕再挨打啊?’……后来去的少了,整天跟着老爹训练,偶尔老爹也会拉他来家里喝顿酒……”
纤细的手指埋进红色的短发,明晰梦安静地倾听着,思绪也跟着断断续续的话语回到了属于他的过去。
那是一名男孩从村里出生,又在村里成长。他生长的环境,善意占据了主导,而他也对身边的环境抱有着善意。
毫无疑问,这是属于他的珍宝。那段时光,无忧无虑,如同欢快的稻叶吹响的乐曲,又如雨后彩虹缤纷靓丽的画卷。
若有可能,这些全部都不蒙上时光的灰尘该多好。
但那时有多么多彩,现在就有多么灰暗。
因为轮之环把这一切都毁了。
但就算没有轮之环,牧之村就一定能平平安安地存在下去吗?
毕竟这个世界,是这样的世界啊……若是没有纷争,没有争斗,没有危机,那么维纳斯之星凭什么还能吸引那么多玩家身临其境地加入进来呢?
就算是穿越之前的地球,也不是尽善尽美的世界啊。
“……还有艾莉娜……我对不起她……”
明晰梦抬了抬眼眸。
“她可能是喜欢我的……我也没办法确定了……总觉得遗憾。早知道我就不出去了……”
“就算你留下来,也是于事无补。”明晰梦感到双手有些发酸,但依然保持着稳定的节奏地给他按摩着太阳穴。她语气悠扬,轻轻缭绕在红发骑士的耳边。
“如果他们的最后,有那么一件可以让他们欣慰的事情,那一定是——你活了下来。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理解吧,想要珍惜重要的人的感情。你是这样的,那他们也一定是和你一样的。”
“所以,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你的遗憾正对应着他们的期盼。这不是什么沉重的东西,你只需要好好地活下去就好了,你可以做到的。”
“……我还能这么轻松地……笑着……就这样活下去么……”
“可以的。你珍惜的人,是不会想看到你没有笑容地活着的,你应该对此更有信心一点……所以——”
悠扬隽永的声音在米提尔听来更加显得飘渺了。
“感觉痛苦的话,就尽情地都哭出来吧。然后就睡吧,睡吧……醒来的那一刻,你就会轻松得多了……放心吧,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
等到明晰梦感觉米提尔的鼻息已经恢复了平静,她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站了起来俯身看去。
米提尔正沉睡着。
他的脸上,依然有着潮湿的泪痕,不过却在慢慢干涸。
明晰梦捏着自己的右手腕放松,过一会后去打了条湿毛巾,蹲在米提尔面前给他把脸以及面前的木桩上擦拭了个干净。
她对今晚的事,并没有太多的介意。
米提尔有些喝醉了,神智不清醒,无可厚非。他遭遇了那样惨剧人寰的事也没有多少天,内心的痛苦也是可以想象的到的。
因此,她不会对米提尔的哭泣有所介意。就像她自己之前所说,人感到悲伤就会流泪,这是很正常的事。如果有谁表现得很坚强,她会感到敬佩。可如果有谁因为悲哀与痛苦而落泪,即使是对方是男性,她也不会产生轻视。
她会保密今晚的事。反正有她的注意,也没别的人看到,就当是……秘密好了。
只是,这个笨蛋,当他醒过来后,还会不会记起来他醉酒后的样子呢?
明晰梦看着熟睡的米提尔,不由有些伤起了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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