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十来辆的马车驶过来,场面颇为壮观,排长龙的人群很自然就目光对准那一票平日很少见到的贵妇们。【】
可丰盛德的伙计对于那骚动却是没留意到,而是一味地驱逐这么些闹事的乞丐。
密切关注此事的周义的目光也转向了那浩浩荡荡的车队,为首的马车别人不认识,他到底还在京城见过世面,一看上面挂出来的标志就知道是襄阳侯府的,后面紧跟的那一辆更是不陌生,苏州父母官郑巡抚家的。
至于后面或熟悉或不熟悉的马车,他已经顾不上了,心下不由得大为诧异,不禁转头问身边的人,“那些个夫人们都要到哪去?你去给我好好查查……”
话还没说完,两眼不可思议地看到襄阳侯府的马车率先停下,居然是在门可罗雀的玉肤坊门前,顿时手中两颗实心银球因为手一松掉到地上,正好砸在他的脚背上,不过此时的他却顾不上这疼痛,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我查过玉肤坊的东家是与郑巡抚家有些渊源,可并没有亲戚关系啊,为何这么多达官贵人到她的店铺……”所以他才大张旗鼓地对付玉肤坊。
一旁的伙计如何能回答得了他的问题,因为他也确实不知道,比起周义惊讶的失态,他看到楼下那一幕,忙拉了拉周义的衣袖,“掌柜的,不好了,那些个乞丐冲撞了最当先马车里的贵夫人……”
周义这才回神看过去,只见正被侍女扶下马车的襄阳侯夫人尚未站定,被他家伙计推搡过去的乞丐差点撞到那位尊贵的夫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的他顾不上被砸痛的脚,急忙转身“咚咚”地跑下楼去。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冲撞我们侯夫人?”扶着叶钟氏的织锦立即怒问出声。
叶钟氏的脸色堪比锅底,用帕子暗暗挥了挥,那乞丐身上的味道实在难闻,不过一向注重颜面的她在这场合实在是发作不起来,只能脸色难看。
那乞丐却是当即跪地,叫屈道:“请这位夫人为小的做证,丰盛德打人……”
“夫人,不是的,是他们有意来捣乱的……”丰盛德的伙计一看到冲撞到这一看就是非富则贵的夫人,当即脸色冒汗。
郑夫人由侍女扶着由后面走上来,“侯夫人,出了什么事?”
叶钟氏用手指了指那乞丐,“没什么大事,郑夫人,这可是在郑巡抚的治理之下,这些个事还是你来管吧。”
虽然没越俎代疱之意,但她的口吻还是颇为严肃。
郑夫人点点头,看了眼争执的两人。
丰盛德的伙计抢到发言权,“这人是来捣乱的,他们是受人指使来我们这儿故意使坏的,请夫人明鉴……”
“这位夫人,我们的国法可有规定小民不能在此买东西?”乞丐也很快反应过来反驳。
“你哪来的钱?一个臭乞丐连吃饭都成问题,又哪有钱来买胭脂水粉?”
“老子有钱为什么不能买?老子今儿个是乞丐,明儿就不是了。”
“哟,这分明就是来捣乱的……”
两人又推搡起来,其他的伙计与乞丐似乎又要再度起冲突。
林珑适时地地上前,给郑夫人行礼,看到郑夫人郁怒的神色,建议道:“郑夫人,小女子以为这丰盛德的伙计说得也没错,一个乞丐有了钱不买吃食,偏来买胭脂水粉,这是怎么想都不通的。”
正急忙过来的周义听到林珑这玉肤坊的东家所言,不由得一愣,这玉肤坊被他丰盛德挤兑得生意都做不了,还会如此好心为他丰盛德说好话?
林珑这话他驳不了,毕竟这话说得有道理,上前忙给郑巡抚的夫人行礼,“郑夫人,这是小民店里的伙计处理失当才会冲撞了夫人,小民在此向夫人赔礼道歉,”似感激地看了眼林珑,“林姑娘仗义执言,周义佩服。”
“周掌柜的言重了。”林珑微微一笑。
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里,顿时对林珑产生好感,丰盛德与玉肤坊是死对头,这两天更是暗斗得厉害,看这冰火两重天的店面就知道了,可林珑还是不顾竞争关系为丰盛德说了好话,始料未及,却又在情理当中。
因而对林珑为人光明磊落的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叶钟氏一双凌厉的眼睛向周围扫视了一圈,把这些个窃窃私语声听进耳里,心里自然也在评估着。
“太太,奴婢觉得这林姑娘行事倒也真让人敬佩,奴婢自认没有这样的心胸。”织锦低声地说了一句,她早就看出叶家母子的心向,不过那层窗户纸太太不戳破,她也不会轻易地坏了太太事情,不过适时说上一两句倒是可以的。
叶钟氏斜睨了一眼织锦,淡淡一笑,并不回应。
郑夫人却是表情严肃地看向那名乞丐,“这钱莫不是你们偷来的吧?”
“夫人冤枉啊,这真的不是。”乞丐指天发誓地道,“这银子是小的们得善人帮助得来的,做乞丐始终是丢脸至极的,只要有桩小生意可做,小的也愿意啊。这丰盛德的胭脂打半折,小的以为只要能买到手,再到下边的镇里去卖,一转手,也能赚个差价,这才会向大善人贷了些银子做这生意,哪知丰盛德瞧不起小的们,出手相打……”
边说边哭倒也可怜,众人听得虽有几分不可思议,但这乞丐的思路却没有错,一来丰盛德的半价优惠才不过开始两日,稍远点地区的人根本不知道,二来拿到镇上卖给富户,哪怕只卖八折的价钱,这也是有得赚的啊,确是比乞讨强。
“这么听来倒也无可厚非……”林珑略皱了皱眉,“律法上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倒卖,再说苏州城少了些乞丐,街道上倒是好看不少。”
周义恨恨地看向这乞丐,他降价是为了挤兑林珑,而不是为了让别人赚差价,“这到底还是不太妥……”
“本夫人倒以为林姑娘没说错,少了人气讨,证明苏巡抚治下有方,倒也可算是政绩一件。”叶钟氏笑道。
“没错没错,侯夫人所言甚是……”不少贵夫人立即附会。
“抚台大人一向爱民如子,现在多了人寻到生计,确是功德无量啊……”
“……”
恭维的声音从来不会少,郑夫人也听得脸上放光,连乞丐身上那股难闻味儿,她都似没闻到一般,点头笑了笑,“确是这样,抚台大人看到治下的百姓有上进心,身为父母官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周义感到浑身冰冷,听这抚台夫人的意思是不打算阻止了?果然,两耳又听到郑夫人道:“周掌柜,你们店里卖货,哪有不让人买的道理?他们有钱购你们的货物,你们就须卖给他们。”
“郑夫人大义。”林珑立即给郑夫人行了个大礼。
一时间,郑巡抚的名望又上升了不少,看得郑夫人止不住地微笑,只要丈夫考核的成绩是优等,仕途亨通,她也与有荣焉。
周义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支支吾吾地应声。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那位襄阳侯夫人与郑夫人已经被林珑迎进了玉肤坊,手中的拳头握得很紧,此时他的脸色只怕用难看也形容不来,那一群群衣香鬓影的贵夫人们接二连三地进了玉肤坊。
“掌柜的?”
听到伙计的叫唤,他恼怒非常地齿了他一眼,更看到因为乞丐的加入,不少人都捂着鼻子退出长龙,更有甚者还干脆转到玉肤坊去看热闹。
贝明绯一把拉住正招呼客人的林珑到一边去,笑着指了指那似一脸便秘的周义,“你看周掌柜的可是气得不轻呢?真活该!”
“自找的,与人无尤。”林珑冷冷地给了句评语。
“阿珑,这收购丰盛德的胭脂可是要不少银子的,阿珑,要不我们见好就收?现在这样丰盛德已经是稳赔不赚。”贝明绯到底没有林珑胆大,昨儿夜里林珑给她说,出五百两银子买丰盛德的胭脂。
当然,为了支持林珑,她也把私房钱贡献出来,足足也有八百两银子,这加起来一千三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说心里不忐忑是骗人的,连她大哥都咋舌,说她们这两个小妮子都疯了。
林珑转头看向贝明绯,“你以为我会打没有把握的仗?阿绯,放心好了,这银子我们是稳赚不赔的,你就等着私房钱再上升吧。”
那些乞丐说的话并不是骗周义的,林珑确是打算将这批丰盛德的胭脂销往镇上去,此时她拜托宏门的方爷早已在镇上放出风声,丰盛德的胭脂将前所未有的七折价格出售,只要一天下来,各个镇上富户的女眷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她们到城里也是偶尔一次,这丰盛德的胭脂降半价的风没有十天八天是吹不到他们耳中的,等这事传开,她手中的胭脂也销售一空,这还不稳赚不赔?
就算周义现在要派人去乡镇宣传,只怕也找不到人,能霸占漕运的宏门弟子众多,要放风声能有他们快?
她敢打包票只要不出三天,她以半价购得的丰盛德的胭脂就能全部出清,毕竟没有比丰盛德的牌子更响了。
贝明绯还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到好友这豪气干云的样子,她突然也信心大增,“好,阿珑,我信你。”
“你们两个姑娘家家在说什么呢?说是我们来了要好好招呼,现在却是躲到一边说悄悄话,这可使不得。”郑夫人笑语一句。
贝申氏笑道,“姑娘家一起就爱叽叽喳喳,我在家都被她烦得头疼。”
“可不是,再不叽喳就不是姑娘家了……”
三言两语的讨论声,倒也和谐。
贝明绯与林珑这才停下讨论,急忙转回去忙赔不是。
郑南珠也当起了一天主人家,向不少人宣传玉肤坊的胭脂水粉。
林南心情最好,这是这么多天来人气最旺的一天,爬高又爬低地拿胭脂水粉,他也没有半句怨言。
叶钟氏看了看这间小店,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目光落在最醒目位置上用掐丝珐琅盒子装起来的肤膏,不由得指了指,“那是什么?怪好看的。”
林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这可不是她一大早忙活弄出来的新产品,忙过去拿过来恭敬地递到叶钟氏的手里,“这是肤膏,最玉肤坊最新的产品,夫人可以打开看看。”
叶钟氏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比这更为精致的包装她也是见过的,听到林珑这笑语晏晏的样子,她轻轻打开,一股香味飘进鼻端,“怪好闻的……”
林珑一脸笑意地又拿过一盒来,打开给叶钟氏看,“侯夫人的脸色其实偏黄,用这款更为合适,会以白肌肤为目的,还能减少细纹……”
叶钟氏原本不过是随便问问,如今听得林珑细说,不由得聚精会神听了起来。
周围的人看到襄阳侯夫人手中的珐琅盒子,顿时将目光转向了那醒目位置上的胭脂水粉,纷纷看了起来,试抹了抹,果然皮肤滑嫩了不少,再一细闻味道,清香又不浓浊,竟是越看越喜欢,再一细听是玉肤坊为尊贵客人量身打造的,顿时更为惊喜,谁不喜欢这彰显身份的东西?
站在自家铺门前的周义看到玉肤坊的情形,再看了看自家这减少的长龙,郁怒于心,险险要吐出一口老血。
尤其还有乞丐拿着丰盛德的胭脂一脸惊喜地在街上走来走去,早就有人窃窃私语,“这胭脂原来是给乞丐用的,走吧,我们才不要买,怪不得要打半价……”
“走,我们到玉肤坊去,你看到没有,连抚台夫人都在……”
“真的?”
“你有眼睛不会看吗?听说她家的产品可好啦,我就用过,你看看是不是皮脸又嫩又滑……”
“我摸摸,好像真是啊……”
“听说今天玉肤坊有新产品推出……”
“……”
周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本来要帮衬他的姑娘少妇们一个转身,都往不远处的玉肤坊去了,脚狠狠地跺了跺。
闻到一股恶臭味,他更是狠瞪对方一眼,袖着双手就往楼上去。
一众伙计也一脸无奈地将包好的胭脂水粉递给好名乞丐,遂像赶苍蝇似地赶着这些人赶紧走。
只是走了一个,才轮了几个人,又是乞丐,他们的脸色也如周义一样,又厌又憎,不过有抚台夫人发话了,他们又不得不买。
“掌柜的,今天看来要亏了。”账房先生叹了一口气。
周义咬牙切齿地道:“不知这幕后之人是谁?给老子逮到非将他拆皮煎骨不可。哼,老子要让他亏死。”转身就要下楼。
“掌柜的?”账房先生看他要离开,忙唤了一声。
周义抛下一句,“我去找宏门的方爷有事相商。”
账房先生立即会意,这是掌柜的要顶死这幕后之人,找人去放风声说丰盛德的胭脂只需半价,只要下面的镇上有这风声,那人想要销出去就难了。
不过他还是长长再叹息一声,不管再怎么做,丰盛德这次是不但亏了钱还亏了名声。
看看人家玉肤坊是名流云集,丰盛德却是乞丐遍地,哪个高尚哪个下里巴人,一目了然,经此一役,苏州城这家分店是元气大伤了。
美容永远是拉近彼此距离的最好交流方式,叶钟氏对于林珑的好感在慢慢地爬升,脸上的表情不再是端着,而是真心地讨教,谁不想美啊?
当即就在林珑这里买了四盒肤膏,四盒胭脂,两盒水粉,五种颜色脂膏,三瓶香油……林林总总,一共花了近五百两银子,当然,得了叶旭尧那话的林珑是一个子儿的折扣也没给,人家儿子都放话了,她当然是尽最大可能地赚最多的银子。
贵夫人的购买力都是惊人的,林珑早上新弄出来包装的瓶瓶罐罐,只一个早上,就销得七七八八了,个别去皱能力强的肤膏更是当即卖完,还得她笑着给人家赔不是,还说有货了当即会送到府上,照样是二十五两银子,一分跑腿费也不用。
对方也不会真怪罪林珑,毕竟这些个货都是襄阳侯夫人与郑夫人占了大头,这些人她们可得罪不起,当然少不得要林珑保证一有货就给她们送来,林珑自然是忙不迭地应声。
在不远处看着这门庭若市的玉肤坊的妇人皱紧眉头,目光中当然少不了林珑的身影。
“这真是穷鬼林珑开的店?没骗我?”曹周氏朝身边人疑问道。
“我骗你做甚?这确是那位林姑娘开的,你看看,我站这么一会儿,她就赚了这么多,这一天下来得赚多少啊?我说你以前嫌她穷,现在可还嫌?有这店当陪嫁,你睡着都能笑醒。”一胖妇人朝曹周氏挤眉弄眼。
曹周氏眼珠子一转,两眼颇为火热地盯着林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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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更得迟了,请大家见谅哈!明天某梦再多更点,今天只能先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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