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宾客坐下,林珑看着那绮娘从帕子里掏出来的肤膏盒子,这不用仔细看,她也知道这是玉肤坊的产品。【】
绮娘朝她笑了笑,“林姑娘,你做的肤膏很是好用,这是高国舅送给我的。”说完,笑得越发友好。
烟儿在一边搭腔道:“高国舅很是疼爱我们小姐,有好的自然忘不了给小姐一份,这肤膏可是他亲自送给我们家小姐的。”表情里面颇有几全倨傲,眼角颇为不争气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比这林姑娘稍长这么些岁数,不给点厉害这黄毛丫头看如何能镇得住她?
林珑瞟了眼这个处处显得有点咄咄逼人的侍女,表情略为冷淡地道:“这物品出了店面,自然归那个买了的人处置,我无权插手。既然高国舅送给了你,你去感谢高国舅即可。”
林珑这话说得有几分生硬,绮娘脸上颇为尴尬,不悦地看了眼烟儿,老是这样的态度说话,真得罪了林珑,高国舅到时候也恼了她怎么办?素日里在她面前说放没分寸就罢了,怎么到了外面也这样口没遮拦?
“我这侍女不会说话,林姑娘莫要恼了她,回头我必定好好地教教她。”绮娘脸上带笑地道。
“无妨。”林珑挥了挥手,对于一个花娘的侍女,她犯不着与她置气,这侍女还没够格让她与她计较。
烟儿的脸色全黑了下来,抿紧唇站在那儿生闷气。
绮娘也不去安抚她,看来她平日里是纵容贯了她,以至于现在这般在外人面前失了她的面子,“林姑娘不与她计较倒是她之幸……”
“你来到底要说什么?”林珑不太耐烦招呼她,毕竟两人是不同世界的人。因着绿姨娘的关系,她倒没有看不起花娘,不过看这主仆进来说话的态度,她实在喜欢不上来。
绮娘咬了咬下唇,也看出了林珑的情绪不太高,遂道:“是这样的,我们楼里的姑娘都喜欢林姑娘制作的肤膏,说是晚上抹上了再睡,早上一起来皮肤很好。所以我们打算跟林姑娘特订一批。”顿了顿,“我刚在外面看到玉肤坊新出的贵价肤膏,品质要高出不少,不知林姑娘可否供应一部分给我们?”
二十五两银子一盒的肤膏,于花娘来说确实是贵到没边了,可绮娘还是咬咬牙准备用私房钱买上一部分,只要能与林珑打好关系,这钱花得都是值得的。
林珑怔了怔,这绮娘原来是为了那走贵夫人路线的高价肤膏而来,这太出乎她的预料,这类肤膏,一般人是买不起的,实在太贵了,二十五两银子足够普通一家两年多的嚼用还有剩了。
“林姑娘意下如何?”绮娘久久见她没有说话,不由得心急催促了一句。
林珑道:“其实你们无需买这类的肤膏,本身价格不便宜,你们一年到头又能赚多少钱?我们玉肤坊一般的肤膏也适合你们用,这些在外面柜台就能买得到,无须另外订制,这样吧,我再给你们打个八折的优惠吧……”
绮娘没想到林珑不赚她的钱,传闻这林姑娘不是有点贪财吗?据她从高国舅身边的通房柳苏那儿得来的消息是这样没错的啊,不然高国舅也不会买了她一大堆的胭脂水粉来讨她欢心了。
烟儿也一脸的意外,看到绮娘又不说话,这会儿再也忍不住,“林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那肤膏不能卖给我们楼子里的姑娘?你这是狗眼看人低,们小姐赚多赚少与你何干?要你来心疼银钱?只要我们给得起钱,你出货即可……”
林珑猛地抬头,表情森冷地看向这一再挑衅她的侍女,“你要这么想也没错,不过我给的是良心的建议,听不听在你们。”
那贵价肤膏主要是做达官贵人的生意,另一方面来说确实不适宜卖给花娘,对于一部分贵夫人来说,她们是不屑于与花娘用同一种东西。想来确实也怪,她们连男人都能共用,不然男人去那烟花之地做甚?但明面上却是极其鄙视这烟花女子,觉得她们肮脏又可恶,从称呼即可见一斑,好人家的女儿是不会叫小姐的。
烟儿还想要再争,绮娘就一把按住她,“是我莽撞了,一时没想到。”
她被人捧习惯了,一时忘了身份,自己怎可与那些贵夫人相提并论?如果是客人买来送给她又另当一回事了,林珑有所顾忌在常理当中。
林珑其实对于这绮娘的印象不太坏,看样子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绮娘,你到底找我有何事?只怕买肤膏是次要的吧?”
这林姑娘的感觉很是灵敏,绮娘的表情略怔愣了一会儿,想到来时目的,略一狠心,道:“林姑娘,我知道你与高国舅也是交情匪浅的,你不会看不出高国舅对你有意思吧?我们同为女人,何苦互相为难相争呢?我绮娘别的本事没有,笼络一个男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等等,我什么时候跟高志交情匪浅了?我怎么不知道?”林珑就差跳起来了,这是大大的造谣也诽谤。
“林姑娘,你就别再骗我了,”绮娘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高国舅对你的用心,我看了都嫉妒呢,这还不是交情匪浅吗?我虽然出身不好,可原来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因爹爹贪堵把我卖到那等肮脏之地,这非我所愿,”她起身走近林珑,诚恳地看着她,不惜自贬身份地跪下,“林姑娘,我不求别的,只要你愿意留我在身边一道侍候国舅爷即可。只要林姑娘开口,国舅爷会为我赎身的,到时候我必定洗尽铅华,帮林姑娘在后院固宠,哪怕他日国舅爷娶了正妻,你我也能立于不败之地,有个帮手总是好的……”
林珑听得都晕头转向了,这说的是哪跟哪啊?她与高志?八杆子打不着的人,还固宠呢?她呸!呸呸呸!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扮演黑脸的烟儿接续道:“林姑娘,就算你有这么一家日进斗金的店,对比高家的权势来说也不算是什么,不过你命好,总能混个良妾。我们小姐只要出了污泥,你不说高国舅不提,再给知情人下个封口令,小姐就以林姑娘的表姐妹身份一道伴随在国舅爷身国,娥黄女英也是一时佳话。”学着院里老鸨看小姐的眼光,她也歪着头苛刻地品评林珑的相貌,“林姑娘,不是我说,你的眉毛弯是够弯了,可缺了几分柔情,太过英气,你的眼睛大是大了,可到底做不到媚眼如丝,你的……”
“停停停,”林珑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主仆俩是不是来膈应她的,看到烟儿愣了愣还要接着往下说,不由得喝了一句,“你给我住嘴。”
这声音惊动了在外面的林南夫妻,他们俩对视一眼,不知道屋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南碰了碰自家婆娘,“你去看看,里面都是姑娘家,我去不好。”
林南家的点点头,忙给客人道声不是,急忙就闪进后院去,在帘子外禀道:“姑娘,有什么事要吩咐老奴吗?”
“南婶,你来了正好,进来给我扶起这名……”她想说小姐二字,可想想好像不太妥,不管怎样,没人愿意当小姐的。
林南家的得了林珑的话,急忙就掀帘子进来,一看到屋子里的架势,顿时呆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即上前硬扶起那长得漂亮至极的年轻女子。
“林姑娘……”绮娘抽泣出声,她没有想到林珑会这样给她难堪,她都愿意不要名份,只要高志帮她赎身从良,她就一辈子伺候他们二人,她怎么就不肯成全她呢?
林珑瞪视一眼那没规没矩的烟儿,成功让她再度住嘴。
“你们说的话在我听来荒谬之极,在你们来跟我说这样一番话的时候,真的知道我的身世吗?我的表姐妹,你们以为可以随便什么人都能冒充?我怕我的几位舅母,不,我那犀利得很的外祖母都能到苏州城来扒你们的皮。”
尤其这还是欢场女子,就更不能与权家的姑娘相提并论,这对于家族来说是奇耻大辱,权家的老祖宗都能气得从地下跳起来了。
绮娘与烟儿均都呆怔了,她们只以为林珑是苏州城一名普通的良家女子,只是国舅爷看上了而已,其他的倒是没有想到那么深远。
林南家的一听这话,顿时脸就拉长了,“姑娘,还有这等事?”两眼不客气地打量着这两名访客,这回她也看出了些许端倪来,这身着凌罗绸缎的女子哪是什么良家子?分明就是那烟花女子,遂不客气地道:“姑娘,我赶她们出去……”
林珑抬了抬手,“南婶,且慢,我还有话没说清楚,免得她们出去给我乱传话毁我名声。”正色看向绮娘,“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出这样的谬论来,我可以指天发誓,我与高志清清白白,没有半分关系,现在不会有,将来更不会有,我也不会给他做妾。我林珑还是读过几本圣贤书,知道一点做人的道理,宁可当寒门妻,不做高门妾,所以你把主意打在我身上是很愚蠢的行为。”
绮娘表情一怔,她没有想过那么多,此时听到林珑那斩钉截铁的话,心下想否认也不行,嘴里仍忍不住呢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的呀……”
“没错,国舅爷对你的上心,身边的人都看得明白透彻。”烟儿到底更为伶牙俐齿,甭管林珑说得再好听,在她心里这都是装模做样,如果她身世真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开这么一间铺子?眼里不屑地指了指这屋子,“这不是国舅爷资助你开的?他为了你,连这屋子都买了,更是办了地契,这在官衙都可以查得到的。林姑娘,你也别假清高,国舅爷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林南家的听她说得越来越离谱,当即怒喝一句,“胡说八道,我们姑娘哪会与那劳什子国舅爷有关系,我们姑娘值得更好的姻缘,那可不是国舅爷可以比拟的,对方可是……”
林珑突然打断了林南家的自吹自擂的话,一时间她抓住了这烟儿说过的一句话,“你说的是什么地契?把话给我说清楚。”
绮娘惊讶地看向林珑,“你还不知道吗?你这店铺的东家不是别人,正是国舅爷,不然你以为一个月十五两银子的租银能找得到这么好位置的铺子吗?为了这地契,国舅爷更是将前东家赶走了,这才将地契拿到手的,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林姑娘着想。”
顿了一会儿,她怕林珑不信,又加了一句,“这都是我亲眼所见,那天国舅爷让我到他宅子里唱小调,国舅爷特意找人来演了一场戏,全都是为了林姑娘的面子,这样的用心,林姑娘都不感动吗?”
她那会儿都嫉妒得几天几夜合不了眼,这人比人果然气死人,所以她才会想到上门求林珑成全她,拉她一把,将来她必定会有所回报。
感动?
她感动得个屁,林珑不禁想要爆一句粗口,她从来不求高志的帮忙,因为她知道他那样的人是求不得的,没有等价的交换,是不可能从他那儿全身而退的。与叶旭尧比起来,高志从来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她在画舫上初遇他时就知道这人禀性的。
此刻她强忍住内心的怒火,朝那绮娘道:“你回去吧,我从来没想过要高国舅多管闲事的,这事情我已知道,你往后不要再登我的门了。”
绮娘倒吸一口凉气,这林姑娘真大胆,敢不给国舅爷面子?“林姑娘,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女人能遇上一桩良缘不容易的,国舅爷是真喜欢你,你嫁给他,不管是为妻为妾,只要他心里有你,都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林珑不禁要抚额,这高志灌了什么**汤给这花娘喝,要她这般用心帮他说话?“我想你真的不明白妻妾之别,这不是男人宠不宠的问题,而是他真的有心于你,就会许你予正妻,这是必要的尊重,反之,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林姑娘,我没想到你的胃口这么大,居然还想要当国舅爷的正妻?”绮娘惊呼一句。
“什么国舅爷的正妻我还不希罕。”林珑顿时知道与她沟通不了,毕竟两人的生存环境不同,遂再度指了指大门,“你们赶紧走吧。”
绮娘还不愿意,林南家的都想要拿扫帚赶人了,自从赶了一次那曹周氏,她就发现原来这招对死皮赖脸的人很是管用。
烟儿一把拉住绮娘,“小姐,我们走,让她假清高去,这等人不用可怜她,自有她来救我们的一天。”
“呸!”林南家的一听这小姐的称呼,更是确定这两人的身份,她家姑娘是正派人家,哪会求一个花娘?真个去一把抄起扫帚扫过去。
烟儿惊叫一声,骂了林南家的一句,然后拉着不愿走还想要再说话的自家小姐赶紧走了。
林珑看了一眼,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主仆二人是否心甘情愿离去,颇为心烦地瘫坐在椅子里。
“姑娘,别听她们胡言乱语,当不得准的。”林南家的急忙进来劝慰一句。
林珑点点头,“我自然不会往心里去,犯不着与她们一般见识。”
她心烦的是这地契的事情,那高国舅把持在手里,总不是个事,再说她也颇为怀疑这主仆二人所说是否为真?高志真的有必要为了她做到这地步?
迅速起身,她边说边出门,“南婶,我先出去一趟,如果有人找我,让她明儿再来。”
话还没说完,她人已到了外面柜台,匆匆与林南打了声招呼,就没入了街上的人群。
林南狐疑地看了一眼,匆匆拉过自家老伴,“姑娘这是怎么了?”
林南家的看了看八卦的顾客,不好将之前的话在丈夫面前学说一遍,而是正色道“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家下那点子事,你哪就别操心了,姑娘会搞得定。”
众人见到没有八卦听,这才不再竖起耳朵。
林珑急忙往牙行奔去,先是找了之前居中拉线的张牙侩,询问他可知那间房屋真正的东家是谁?
张牙侩看她问得严肃,也不好插科打诨,“林姑娘,你不是见过了吗?还问?交给他租金了。”
“张牙侩,你老实告诉我,这人到底是谁?要不你替我跑一趟,到衙门去查查备案,我知道你在这方面有熟人。”林珑板着脸道,她不好出面办这事。
张牙侩看她意志坚定,看来不好糊弄,也不好让她自己去问,遂道:“那你且等等我。”
林珑点点头。
约莫一个时辰,那张牙侩才返回来,一看林珑,他的神色就不太好,“林姑娘,这事我真的不知道,那房屋地契的主人是个叫高志的人,这人我真的不认识,回头我去将那冒充东家的人大骂一顿,这不是在毁我诚誉吗?……”
林珑一听,那绮娘与烟儿果然没骗她,这人真的是高志。
不待张牙侩再把话说完,她就再度急匆匆地出了这牙行。
“哎,林姑娘,你别走吧,我还没跟你说,你家姨娘寻思要买的人,我已有眉目了……”张牙侩喊道,半晌,看不到林珑的人影,“跑得还真快。”
林珑再停下步子抬头看时,果然看到高府二字。
有些话不问清楚,窝在心里只会更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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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梦瞅瞅,看看能不能有二更,如果有,都会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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