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旭尧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她的眉眼在晕黄的烛光下显得十分的柔和,看起来温顺得一如家猫,让人想要抱在怀里好好地摩挲一番,想到她今晨说的那一番话,他的眉头又紧皱起来。
林珑看他只是站在那儿发愣,从他身上传过来的酒香味更浓郁一些,不吭声的他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她还是伸手不顾礼教的规范拉住他的大手,让他坐在她床边的雕花圆凳上。
他低头看了看那只柔荑,没有拒绝她示好的行为,顺势坐到床旁边的雕花圆凳上,双眸仍没有离开她的俏脸蛋。
“我脸上有什么吗?你这样看着我?”她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疑惑地问他。
“没有。”良久,他闷声回答了一句。
“你今晚喝了不少酒?”
“嗯。”
“可有哪儿不舒坦吗?”
“没有。”
“……”
林珑的柳眉拢得更紧,他的话一向不多,看似正常的很,可她不知为何竟觉得他今晚有点不对劲。
“你的脸有点红,要不我让人去给你煮碗醒酒汤?”她倾身伸手想要去抚摸一下他的额头。
叶旭尧却是下意识地避开她的抚摸,她的手停在半空中,颇在几分尴尬。
林珑咬着下嘴唇,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一时担心他倒是孟浪起来,只是没想到他会避开,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至极,毕竟男女有别,竟因为他的一些举措而忘了两人还没有成亲的事实,她有什么资格管他喝了多少酒?缩回床内一声不响。
“我没有事,你别多想,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叶旭尧留下一句话,突然转身就走。
林珑轻轻地“哦”了一声。
叶旭尧走到一半,听到她这声意兴阑珊的语气词,那积压在胸腔里面的郁怒突然爆发,猛然一个转身,他两个箭步又回到床边。
林珑抬头看他,不明白他怎么又转回头了?抬起头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他,正要启唇相问,哪知他突然就这样压下来,一手撑在床上,一手却是向后揽着她的头,一双带着酒香与清冷的唇就这样压了下来,狠狠地堵住她的红唇。
她一时不察,才会让他为所欲为,“唔、唔……”地举起双手捶打他的胸膛,他怎么又要这样逾矩?
叶旭尧的另一只手抓住她做乱的双手往下压着,身体前倾,让她的上半身几乎贴到他的身上。
林珑的双颊泛着嫣红,在他松开她的唇之际,她的眸子里甚至飘着几许媚态,这样的她看起来比平日生动了几分,他看得眼也不眨,再度低头。
绿姨娘送走了香椽,正要挑帘子进去,却看到两人亲热的这一幕,她的手攥紧那帘子,想要进去阻止,转而一想,这样似有不妥,最后缩回脚无声无息地将帘子放下。
自己踱到外面的厅堂坐着,一颗心仍在“噗噗”地跳着,担忧被人瞧去这一幕看轻了林珑,忙左右看了看,连平日守在门口的仆人也没瞧见一个,看来她是多虑了。
被强亲的林珑最后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才被叶旭尧松开,猛然推开他,倒在一边努力平息缺氧的胸腔传来的疼痛,最后半抬头狠狠地瞪着他不,双眼似有水意。
叶旭尧看着这样颇有点楚楚可怜的她,突然觉得胸口的郁闷少了不少,霸道地揽上她的柳腰,强行将她半抱在怀里,掏出白帕子给她抹去略湿的眼角,“哭什么?”
林珑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别动,你的伤还没好,不然裂开了受罪的还是你。”叶旭尧似提醒道。
林珑思忖一会儿,竟真个不动了,仍然拒绝掉他现在讨好的行为,“你发什么酒疯?一回来就找我撒气,不想见我,我明儿就家去,也不用赖在你家惹你嫌。”
“怎么越说越不像话?”叶旭尧道,“像个孩子一样。”
“你才像个孩子,胡乱发脾气。”林珑赌气地道:“我不过是关心你几句,你不爱听就算了,何必这样?给人看见我还要不要做人?”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
叶旭尧看她这样,不由得心疼几分,“我是你的未婚夫,想要亲近你也错了?再说我又没说不喜你的关心,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随意臆测一些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也不怕把自己折腾成傻子。”
这样一番话,意有所指。
林珑在他的怀里抬头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看出那双剪水秋瞳传达出来的意思,他轻咳了咳,“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记住我说的即可。”
一会儿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一会儿又要人记住,她都觉得今晚的他简直莫名其妙,让人费思量,可仍然有些酥麻的嘴唇提醒她,他之前的恶劣与逾矩。“下回我不同意,你不准亲我。”
叶旭尧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紧,如果以前没有亲近过她或许还会不在意,现在似乎有点强人所难,不想应承她,遂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今晚吃了什么?”
“竹笋焖肉、高汤狮子头……”数了几个菜,她觉得不对劲了,忙瞪了他一眼,“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夜深了,我有些犯困,你也早点睡。”他拨了拨她鬓边有些散乱的秀发,松开她的腰肢,起身就转了出去。
林珑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牙痒痒的,若不是顾及形象,她早就一个枕头扔过去。
叶旭尧在挑帘子出去的时候,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只是在看到绿姨娘时,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姿态,微一点头,没吭声就背着双手离去。
绿姨娘这才挑帘子进去,看到生闷气的林珑,“怎么了?”之前看他们亲热还火辣得很,怎么现在又气上了?
“没什么。”林珑摆明了不愿意说,扬声吩咐侍女进来。
没一会儿,就有侍女挑帘子进来,屈膝行礼,“林姑娘有什么要吩咐?”
林珑似随口吩咐了一句,那侍女微有错愕,但很快就应声退了下去。
待帘子又平稳之后,绿姨娘才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还真怕你们吵上了,珑姐儿,男人有时候要多让点,别太倔,会吓跑他们的。”
“吓跑就吓跑,我也不稀罕。”林珑嘴硬地道,抓起旁边的书又看了起来,只是一个字儿也没看得进去。
绿姨娘看了半晌,看到她还犹不自知,只好叹气地上前将她手中的书调了个个,“珑姐儿,你拿反了。”
林珑的俏脸蛋一片烧红,有些羞赧地将书本一扔,侧卧在床。
绿姨娘见她眼皮薄,不好再开她玩笑,遂又坐在一边绣起了花儿。
好一会儿后,林珑才又半坐起身,将绿姨娘手里的绣布儿拿开,“二娘,晚上绣东西伤眼,别绣了。”
绿姨娘也就顺水推舟地扔下手中的绣针,突然忆起香椽说的事儿,“对了,三夫人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如果真让她搅出什么事儿来,那就麻烦了。”
一说起这茬,林珑就顾不上羞恼之前叶旭尧的举动,“这事儿我心里有主意,明儿二娘去一趟新宅,别的无须做,只管将香椽那一番话学给我那三叔父听即可。”
绿姨娘皱眉细思了一会儿,“这样有用吗?珑姐儿……”
“二娘只管照做即可。”林珑有些犯困,打了个呵欠躺到床上,“二娘也早点睡吧。”
绿姨娘上前给她掖了掖被子,轻“嗯”了一声。
书房里面,叶旭尧正与前来议事的郑华翰说着话,突然匪鉴掀帘子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
“有什么事?”他皱着眉不悦地问道。
“大爷,林姑娘让奴婢给您端来醒酒汤还有一些宵夜,她说您喝了不少酒,必定没吃什么东西,让您多少吃点宵夜,不然会犯胃疼。”
郑华翰在一边挤眉弄眼笑道:“真看不出来我这义妹居然如此会体贴人,叶兄,你说是吧?”
叶旭尧神色未变,也没对他的挤眉弄眼有什么反应,只是一声不吭。
那侍女半蹲在那儿颇有几分尴尬,匪鉴暗暗捅了捅她,给她使个眼色,示意她端到主子的面前,那侍女会意,小步上前将托盘放到叶旭尧的面前,掀开了盅上的盖子,醒酒汤的味道就飘了出来。
叶旭尧也没有拒绝掉林珑这份心意,真个端起碗来喝起那醒酒汤,也不去招呼一边的郑华翰,感觉到汤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喝,放下碗接过匪鉴递上的帕子按了按嘴角,“你回去禀报林姑娘,就说我已喝了。”
“是。”那侍女忙退了下去。
叶旭尧这才看向郑华翰,“她性子一向执拗,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摆明了就是在外人面前表现恩爱的一面,郑华翰暗暗摇了摇头,这还没成亲就如此维护上,真成了亲那还得了?不过身为未来的义舅子,他对这局面喜闻乐见,叶旭尧这样做也是为了向郑家表明,他对林珑的在意远在他们想象之上。
“大家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笑话?”他笑道,“不过贝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我一路都有派人跟踪,贝家母子仨的落脚处更是派了一队人把守,如果需要,我现在就将他们抓起来,贝聿私下里与苏宥武关系密切,如今送走妻儿,只怕还要出幺蛾子。”
若不是刚巧遇上贝明绯,他还没能这么快确切掌握贝家人的动向。
叶旭尧一低头就看到那空碗,之前里面还有醒酒汤,还有那几碟宵夜,想到林珑,很自然就捎带上早上才见过的贝明绯,看她那样子,与林珑关系十分密切,如果她出了事,林珑指不定要焦急如焚。
半晌,他道:“暂时按兵不动,我们私下会一会贝聿。”
郑华翰睁大眼睛,叶旭尧办案一向不讲情面,凡事都算到最尽,不然也不会接下盐务这案子,如今却一改之前的决定,临时打算轻放过贝聿。
“有什么问题吗?”叶旭尧清冷地道。
“没,没什么。”郑华翰摇头,看出他有送客的意味,识趣地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叶旭尧轻“嗯”一声。
郑华翰起身告辞离去。
帘子掀起又放下,匪石进来看到自家主子没动那宵夜,于是自作主张地上前想要端下去,放了这么一会儿都有些凉了。
“放下。”
“呃?”
“我说让你放下。”
叶旭尧加重声音重复一遍,匪石这才将半端起来的宵夜放回原位。
“出去吧。”
听到主子吩咐,匪石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放平常主子哪还会吃这种放到凉的食物,真是一碰上林姑娘,原则都可以靠边站。
结果,当晚等他进去书房收拾的时候,果然看到那托盘里面的食物都被吃光了,不由得叹息主子这性子真别扭,也还真只有林姑娘才能受得了。
翌日一大早,绿姨娘思索了林珑的吩咐一宿,早早起来侍候了林珑用早膳,然后急忙就到了林刚的新宅,按林珑的吩咐,将林余氏抹黑林珑那一番话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还自作主张添了几句厉害话,果然林创当即黑了脸色,顾不上呵斥她,径直急忙出了厅堂,往厢房而去。
林余氏正在梳妆,想到会给林珑添的堵,她心里一阵痛快,放下脂膏,起身整理一下衣裙,正要掀帘子出去,哪知看到丈夫一脸怒气地冲进来,一见到她即问:“你是不是在襄阳侯夫人面前说了些不体面的话?”
她心里一“咯噔”,莫非是?脸上却是努力镇定神色,“没有的事……”
林创看到她还要撒谎,如果没有,那个臭丫头是不会让绿姨娘过来说这么一番带有侮性质的话,想到她连女儿都没带好,顿时一巴掌甩过去,大喝,“都到了现在,你还要不承认?”
林余氏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他为了那个林珑打她?
“林珑那个臭丫头再不济也是林家的女儿,她若是名声受损,你的玫姐儿能得好?还有正在牢里的那个,都是你给教坏了,我林家在苏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丢不起那人。”林创仍兀自发着怒火,手指着妻子怒骂。
林余氏脑袋“嗡”了一声,捂着脸的手慢慢垂下。
“娘。”林玫与弟弟林枢就要掀帘子进来。
“出去!”林创怒喝了一句。
林玫姐弟对视一眼,看到亲娘脸上的五指印,明显是被父亲林创打的。
林枢冲上前挡在母亲的面前,朝父亲怒道:“爹,你为什么打娘?”
“玫姐儿,把你弟弟拉出去。”林创再度动怒。
林玫不敢惹怒父亲,这个家里父亲是最权威的,忙上前又拽又拉地将林枢弄了出去,临出去之际,还担忧地看了眼母亲,母亲却是摇了摇头,使眼色让她赶紧将弟弟带走。
“你怎么不想想,琳姐儿还在牢里关着呢,我就是拉不下这老脸才一直拖着,你倒好,现在把脸都丢光了……”
林玫在外面的回廊都听到父亲的震吼声,忙捂住弟弟的耳朵离去。
“二姐,娘还在里头。”才七岁的林枢不想走。
“没事的,我们进去激怒爹,才是害了娘。”
林枢到底人小,信了林玫的说辞,与她一块儿出了去。
叶家别院,林珑正尝试要下床,躺在床上几天都要发霉了,一旁的侍女忙阻止,“林姑娘,你的伤还没有好,下不得床的……”
“不碍事,我想走走。”
一个阻止,一个坚持,两人正在拉扯之时,有小丫头装扮的侍女匆匆掀帘子进来,“林姑娘,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林珑站在床沿,看到这小丫头喘着粗气,遂道:“先别慌,顺口气再说。”
那小丫头没想到林珑如此和气,心下颇有好感,忙又道,“香椽姐姐让奴婢过来传话,说是有位叫曹夫人的女人今儿个来拜访太太,现正在厅堂那儿说着话……”
曹周氏?
林珑一听就知道是她,嘴角不由得冷冷一撇,她那位三婶母的动作比她想象中要快,遂朝那阻止她下床的侍女道:“过来扶着我。”
既然上门来闹事,她自然要去会一会才合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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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有二更,约在十点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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