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峻岭之中,有山道蜿蜒;参天古木之畔,有清溪横流。
两道身影在山林中起伏穿梭,到了城镇便买来马匹飞速奔驰,为的,就是尽快赶往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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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韦星耀双目尤自圆睁,气绝身亡,听着剑宗弟子疯狂的庆祝和欢呼声,柴玉璞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完了,全都完了。
难得的天才已经废了,雪藏至今的后手也死了,皇后和国师吩咐的事情没办好,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结局?
一念至此,他看向擂台上云落的眼神之中满是恨意,甚至在思索着能不能冒险出手击杀这个少年。
雁惊寒眼神扫去,顿时冷冷道:“柴掌门,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事已至此,何需给他留什么情面。
柴玉璞醒过神来,故作镇定,“本座有些走神,没什么。”
雁惊寒面露寒光,“本座?”
柴玉璞心中一凛,连忙道:“柴某口不择言,望大总管见谅。”
雁惊寒收回目光,心道:这个云落,我很喜欢。而且日后必能成为四皇子的重要倚仗,得好生保护才是。
周墨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两个选择,看似必须选一个,这便是常人的思维惯性。
以荀忧的智计,必然每个选择都会留下后手,你以为你赢了,实际上还是输了。
他连忙以心声对陈清风道:“陈宗主,那把长天剑已经放回大阵了吗?”
陈清风有些奇怪周墨会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了,“是啊,白师弟亲自去的。”
周墨斟酌了一下措辞,“检查过了?我担心荀忧还留有后手,尽量再稳妥些。”
陈清风闻言眯起双眼,想了想,“多谢提醒。”
下意识地想喊霍北真,才想起他今天不在剑宗。
随即便喊来范离阳,让他速去找姜师叔,把周墨的提醒告诉他,请他把关。
在这剑宗之内,只有姜师叔可以瞬息而至。
这边说话间,云落走下擂台,李子早早等在一旁,看着云落,一脸兴奋,“云老哥,做我偶像吧,我要天天膜拜你,太帅了!”
云落哭笑不得,“泥偶木像,我可还当不起。你比我还强啊。”
李子手作刀势,往下一切,“就这么说定了!”
擂台上第二场比试即将开始,李子却宣布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认输。
当别人诧异和质疑的眼光看向他时,李子按着肚子,皱着张小脸,苦兮兮地道:“我饿了。”
啼笑皆非,你个三境修士一两天不吃饭都没啥,在这儿装啥啊。
不过人家既然决定了,谁也没法说什么。
最终对决,就在白宋和云落之间展开。
剑冠的称号不会旁落,冰魄剑心也不会旁落,剑宗的尊严和地位也不会旁落。
这一切,都令在场的所有剑宗之人喜上眉梢。
陈清风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一场被人精心针对的剑冠大比,看似即将完美落幕。
直到,姜太虚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场中,这一次,他不比之前的温和,浑身精粹凝练到极致的剑意不再收敛,卫红衣即使在柴玉璞的迅速搀扶下,也几乎快要被压弯了膝盖,跪在地上。
姜太虚冷冷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姜太虚微微收敛了剑意,卫红衣总算能艰难地抬起头,惨笑道:“与我无关,我也掺和不了。”
一身压力骤然退去,卫红衣涨红着脸,大口喘着粗气,“姜剑神,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必然是不死不休。”
姜太虚心中一沉,果然他们是知道了。
陈清风此刻终于开口,“姜师叔,出了何事?”
姜太虚默不作声,看着卫红衣,卫红衣无奈只得开口道:“西蜀锦城一万镇守军,奉调前来大义镇演练。”
一时之间,场中再起惊惶,局势竟已恶化至此?
卫红衣朝姜太虚和陈清风拱手,“如若二位愿意将云落交给我带走,我可以劝退镇守军。”
周墨和雁惊寒不由得对视一眼,又是云落?
这个孩子为何让大端王朝费如此心思?
立刻有长老悄悄建议宗主答应下来,他们不敢去跟姜太虚说,只得偷偷劝着陈清风。
饶是陈清风都有些恶心,一而再再而三,胆小怯懦如此,只为了自保便愿意牺牲旁人,修行都修到狗身上去了?心中那点小算盘还要打得更精明些吗?
他转头愤怒地吼道:“闭嘴!”
那长老显然没有想到一贯好脾气的陈清风会这样生气,一时愣在原地,稍稍缓过神来,便也怒上心头,我是为了剑宗,剑宗大还是这个孩子大,舍掉这个少年,保全剑宗上上下下千年基业,该如何选择还用想吗?!
于是,便在那儿阴阳怪气地讥讽着,姜太虚听得烦躁,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出,将那长老踹飞出去,冷冷道:“再要胡言乱语,别以为我不能一剑劈了你。”
云落和裴镇还在蒲团旁坐着,白宋跟李子也陪在一起。
云落平静的神色中,难免有些疑惑和无奈,看着几人,“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裴镇朝雁惊寒看去,雁惊寒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白宋摇摇头,同时看向那个长老的神情中也满是鄙夷。
李子倒是没心没肺地道:“你不会是什么前朝皇子,反贼余孽吧?我看话本演义书上都这么写。”
云落笑了笑,“怎么可能。”
李子的声音听在有些人的耳朵里,却泛起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李稚川心道:“不是死了吗?”
雁惊寒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莫非,难道,真的是?
卫红衣叹了口气,“姜剑神,陈宗主,你们还想瞒到几时,今天既然我出现在这儿,山下的军队也出现了,还能瞒得下去吗?”
陈清风的疑惑是发自内心的,“瞒什么?有什么好瞒的?”
卫红衣笑了笑,胖脸上出现几道褶子,“看来陈宗主居然不知道?姜剑神确实有够谨慎的。”
一句话,既是挑拨又是施压。
姜太虚神色平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卫红衣盯着姜太虚的脸,许久之后再次长长叹了口气,指着一个人,“我说,他!乃是凌青云的遗孤!!!”
在场的众人本来以为今天一波又一波的惊讶和波折,已经将自己折腾得麻木了,即使听到些什么都已经可以稍稍控制,谁曾想,卫红衣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局势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地骚乱起来。
实在是那个名字曾经太过耀眼,现在又太过久远。
被人从尘埃中这么骤然翻起,难免挑开漫天烟尘。
姜太虚闭着眼,听着这个名字引发的骚动,想着有多久没有听人在这样的场合中提起过这三个字,那一个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当所有人的目光顺着卫红衣粗短的手指看向云落时,云落僵立当场。
陈清风掠到云落身边,捧着他的脸,老泪纵横,颤声道:“你真的是凌师弟的孩子?”
云落懵在原地,喃喃道:“我不知道。”
姜太虚竭力压制住心头的激动,平淡道:“卫大人,话不能乱说,司闻曹的调查是要讲证据的。”
卫红衣点点头,竟没有反驳,而是朗声道:“既然如此,卫某可否先行告辞,也请陈宗主同意,愿意此刻离开剑宗之人随我一同下山。”
陈清风与姜太虚心声沟通之后,点头同意。
许多人再无心思观礼,只想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毕竟命比什么都重要。
飞速地起身,跟在卫红衣身后,好些竟连招呼都没有跟剑宗打一个。
开玩笑,如果那孩子真是凌青云的遗孤,剑宗恐怕将有大难,还在乎他们干嘛。
都是久经江湖的老人了,看问题得现实点,说不定就因为这会儿一个招呼,未来给自己招来什么祸事呢!
清溪剑池自然是要跟着一起下山的,不过这次柴玉璞总算派人收拾韦星耀的尸身,毕竟在剑池之内还有个韦清辉在的。
王家、谢家、刘家、袁家这些全都起身,准备离开。
陆家的长老叹息一声,也站起身来。
六大豪阀在外还是同气连枝,便都看着崔鸿,崔鸿起身欲走,突然想起走之前家主的交待,连忙从一个贴身锦囊中取出那张老祖宗亲自写就的字条,只看一眼,崔鸿便觉得天旋地转,如坠冰窟。
他终于明白了家主为什么没有派一个出色的后辈随着自己来长见识,也明白了家主为何赋予自己临场处置的大权同时并未派人监督。
“自尽”
白纸上的两个黑字,就如同一张催命符,但崔鸿还不得不照做,他可以不听大端皇帝杨灏的话,却不敢对崔家老祖的话有半点质疑。
先将纸条震为齑粉,然后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猛然拍碎自己的天灵盖,在四周各家长老的惊呼中,委顿倒地。
崔雉在台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道:我知道了,爷爷。
陆琦看着陆家长老与其余各家一起默默离去,大致也清楚了家里的想法,沉默不语。
观礼台上顿时一片空落,雁惊寒自然没走,他没必要在乎这个,即使剑宗破了,也没人敢杀他。
周墨也没走,他已经无所谓得不得罪大端王朝了。
更何况他和雁惊寒还有一个共同的理由,如果云落真的是凌青云的遗孤,那他们二人拼死也会将他保下。
令人惊讶的是横断刀庄的邢昭远和邢天也没走,邢昭远对陈清风疑惑的神情摆摆手,“山高皇帝远,不妨事。”
邢天早已醒来,此刻看着白宋,“你可不能死,咱俩比比,看谁先破入六境。”
白宋微微一笑,“好。”
而真正完全让人想不到的是还有两拨人也没动身离去。
紫霄宫,李稚川和李子静静站着;
遣走了其余人员,佛教之中大光头和小光头多罗也留了下来。
陈清风朝着几人郑重施礼。
姜太虚却看着李稚川道:“一直以来,你都是明哲保身,这次为何一反常态。”
李稚川叹息一声,“时候不同了。”
大光头也上前一步,双手合十,“时候快到了。”
云落颤抖的声音响起,“姜前辈,刚才那个卫红衣说的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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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朴素的马车静静地行驶在从锦城通往大义镇的官道之上,端坐在前的车夫仪态从容,举止优雅,凑近了看赫然是蜀国的兵部尚书蒋琰,那么能得他驱车之人的身份便已经呼之欲出。
临近大义镇,马车却没有驶入镇中,而是拐上了一条山路,不知为何,这条山路竟然被修整地平坦开阔,马车也能径直驶入。
山路蜿蜒盘旋而上,不大的一座小山,很快到了顶,山顶之上有一座凉亭,凉亭边居然还有另一辆同样朴素的马车停在一旁。
凉亭里坐着的那个男人看见马车过来,便缓缓走出。
蒋琰轻轻跃下,朝着那人躬身施礼,“蒋琰见过国师大人。”
那人笑着扶起蒋琰,拍了拍他的手背,走到马车旁,“父亲大人,儿子恭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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