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庾岭,又称梅岭。
因为岭上,开满了梅花。
可惜就要落了。
虽然在落梅宗的宗门大阵影响下,这些梅花已经被枝头挽留了许久,可终究敌不过天地大道。
那到底是梅挽枝,还是枝挽梅呢?
梅挽枝就无聊地坐在一株梅树的枝丫上,噘着嘴,皱起眉,两条已经有些修长意味的腿迎风晃dàng),思索着这个无聊地问题。
梅晴雪斜倚在树干旁,伸出手,接上几瓣早生去意的梅花瓣,然后真元轻吐,看着这些花瓣在掌心方寸间轻舞飞扬。
两人,一树,无数花,不需言语,便是一副绝美的风景。
可是想要挽枝仙子一直沉默可不容易,她气鼓鼓地看着山脚下隐约可见的人影憧憧,“好不容易清静了三年,这些恶心的人又来了。”
瞧见师姐依然沉浸在掌心的小游戏中,梅挽枝继续自顾自地愤怒道:“就不能不办什么落梅宴么!”
梅晴雪依旧沉默,挽枝仙子轻喊道:“说你呢!你要嫁人了!”
梅晴雪子微微一颤,无力地叹息一声,掌心的花瓣没了真元的cāo)纵,也无力地坠入手心,再被一阵微风,带向了不知何处。
梅晴雪看着那些注定要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洁白花瓣,竟有些想要掉下泪来。
梅挽枝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跃下了枝头,站在对面,瞧着梅晴雪眼中的哀伤,终于破天荒地开口道歉:“师姐,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梅晴雪强笑一声,“就像梅花终究要落下枝头,又哪有不嫁人的落梅宗弟子呢。”
梅挽枝沉默不语,但眼神中的倔强和愤愤不平却是毫不隐藏。
她想起昨晚偷偷瞧见的师尊与师姐的对话,听见师尊吩咐之后,师姐从慌乱到愤怒再到悲愤直到最后认命的心如死灰,种种绪,都被她瞧在眼里。
她知道,师尊一直都知道她在偷听,可并没有阻拦,因为有些话也是提前说给她梅挽枝的。
于是,她就更生气了。
梅晴雪的视线扫向山下,那些隐约的人影中,就有某一个男子,会是自己今后相伴一生的道侣,可那个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样,人品如何,如何,自己一概不知,这便是在这世间,生为女子的悲哀么?
她回想起师尊昨夜的话,虽然是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但她又何尝不知师尊话中隐藏的意思。
上了胭脂榜,于那大端王朝公主,于那江东明珠,于那崔氏长女,皆是一种被认可的荣耀,是她们本来便已经璀璨的王冠上,多镶嵌上的一颗明珠。
可对于她这样的落梅宗弟子,又有何益?
无非引来更多人的觊觎,那些庞大到落梅宗根本惹不起的势力中,就将会有更多的眼睛投向梅岭之上。
趁着如今那些眼睛还在盯着别处,还没来得及对落梅宗提出什么要求,自己还能有一点点自主选择的权力,虽然是在这极少数的人中匆匆选定,但也至少也叫有得选。
比起未来被迫去到某个豪族嫡子的家中当一名侍妾,去到某个宗门实权人物的房内沦为玩物,如今这样的况,已经是师尊为自己极力筹谋的结果了。
想到这儿,她又叹了一口气,几乎永远娴淡的梅晴雪,只觉今有叹不完的气。
风过,梅花也跟着,纷纷如雨落。
山脚下的一大片酒肆商铺中,却迥异于山间的低沉哀婉,只有大片的闹。
来自各方的青年俊彦,几乎在同时云集在了落梅宗山下的这个小镇上。
同西岭剑宗山门外的大义镇一样,这个小镇也因落梅宗而兴,平里顾客不多,但令商家们欣慰的是,不论是下山放松的落梅宗仙子,还是前来拜访的外人,出手都很阔绰。而每三年一次的落梅宴,则是令这些商家们疯狂的子。
什么时候的男人最能花钱,最花钱,最敢花钱,当然是追女人的时候了。
在这些商家们的概念中,追女人都不舍得花钱的,算什么男人,何况你追的还是那落梅宗的女仙子。
这一理论也往往说得那些前来参加落梅宴的血青年们止不住点头,掏空腰包也不能在心仪的仙子面前掉了份儿!
所以,对这个小镇上的商家而言,山上落梅宴三天,山下开心吃三年的说法一点也不夸张。
落梅宴可不只是单纯的一场宴会,而是落梅宗以自特殊地位,邀请的天下英才们,共聚一堂,交流学习的一次盛会。
第一天,正宴,大家相互见面,留名;
第二天,出游,在梅岭上,落梅宗弟子与前来参加宴会的才俊们同游梅岭,在梅岭古道上漫步,赏漫天花雨飘落的奇景;
第三天,切磋,各方才俊在落梅宗的演武场上,切磋竞技,交流心得。
然后,一场落梅宴才宣告完美结束。
而在这场宴会中的种种,都将产生不小的影响。
不论是有多少青年才俊和落梅宗弟子投意合,而后家族或宗门代表上门提亲,喜结连理;
或者那些切磋比试的结果又将会传进修行界之中,成为各种排名的依据,也成为许多大势力投资一些潜力人选的重要参考;
反正,落梅宴,不是来跟美女仙子吃顿饭那么简单。
这些事,就连山下小镇上的商贩这么多年下来,也咂摸出了些味道来,如今除了赚钱,一大好就是悄悄点评那些翩翩而来的贵公子们。
镇子上最大的酒楼名字起得有些味道,南山居。
店里的小二应付着满满当当的客人,忙得脚不沾地
,掌柜的却和账房先生在后堂中,悠然饮茶。
掌柜的名叫陶贵,很地道的酒楼老板的名字,账房先生名叫曾若梦,却是个一点也不像账房先生的名字。
陶贵给曾若梦端上一杯清茶,“曾先生,此次来的人阵仗可不小啊。”
曾若梦面容清瘦,气度甚至还有那么点从容淡定的意味,他轻笑道:“哪次阵仗小了?”
“那是,那是。”陶贵哈哈一笑,瞬间又正色道:“可这回又有不同,大的厉害的几乎都没来,小的厉害的几乎全来了。”
曾若梦点了点头,“这倒确实不同。”
陶贵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因为扶胥镇那边出了事,这些大人物都赶过去了?”
曾若梦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恩,比起那件事,这落梅宴自然得往后稍稍。”
陶贵感慨道:“可惜啊,我这一介凡人,没点神仙本事,否则我也想去扶胥镇碰碰运气,那可是王爵啊,我滴个乖乖。”
曾若梦望了望窗外,没有接话,转过头,“掌柜的可了解此次具体来了哪些才俊?”
这个问题陶贵可是专门了解了个清楚,难得在曾先生面前显摆一下,他自然得郑重对待,“据我所知就有,湖南袁家,由家主嫡子之一的袁枢带领,来了三五个;镇江陆家,由家主嫡子陆瑜带领,也来了两三个;还有东山谢家,由一位长老带队,带着同样是家主嫡子之一的谢宇,以及其余后辈六人。”
曾若梦点点头,“暗地里肯定也有高手保护。”
“那是自然,这都是万金之躯,怎么可能独自远行。”陶贵附和道:“但也有一个独自前来的,郁南。”
“就是那位人称豫章麒麟的郁南?”曾若梦淡淡问道。
陶贵点点头,“恩,就是那个曾经豪言要娶江东明珠为妻的郁南。”
曾若梦鄙夷道:“不是豪言要娶江东明珠为妻吗?那还来凑什么闹?”
陶贵一摊手,谁知道呢。
曾若梦又问道,“各家修行宗门没派什么年青一代的厉害人物来?”
“五宗一个人也没来。”陶贵无奈道,“刚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我也纳闷,仔细一想,倒也好理解了。您看啊,先说那西岭剑宗吧,年轻一代第一人霍北真已经跻六境,自然拉不下那个脸面跟这些人再争,剩下的那位剑冠白宋,又是个痴心于剑的,其余厉害点的,陆家和崔家两位大小姐自然是不会来的,剩下两个杰出弟子,一个叫什么符天启的声名不显,另外那位北渊的四皇子倒确实是个人才,据说短短一年多,已经到了神意境,真个吓人,想不通他为什么没来看看。除了这些,西岭剑宗也没啥声名显赫的弟子了。”
曾若梦又喝了一大口茶水,缓缓道:“别
忘了还有一个。”
陶贵一拍脑门,“嗨,那不能算啊,云落确实厉害,可现在还在扶胥镇被一帮高人惦记着呢,哪能出现在这儿,再说,他也不敢啊!”
曾若梦点点了,沉默不语,等着陶贵继续说下文。
“说完了西岭剑宗,紫霄宫就不必提了,没啥出名的弟子,就一个之前在西岭剑宗剑冠大比上横空出世的李子,可那是个小孩,落梅宴这样的事,还是不大合适吧。”说到这儿陶贵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意味深长地微笑,“剩下的横断刀庄太远,素来跟落梅宗没啥往来,四象山避世不出,哦,我说错了,五宗也不是没人来,丹鼎洞倒是来了几个,不过没啥名气。”
“谁还把丹鼎洞当五宗看呢,清溪剑池都比他够资格。”曾若梦似乎很看不起丹鼎洞的样子。
“要说清溪剑池也是郁闷,本来年轻一代还厉害,结果,在西岭,两个天才一死一废,那柴掌门回了山门还镇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整个元气大伤。”陶贵叹息的样子让他一点都不像个cāo)心着酒楼生意的老板,倒像是指点江山的天人修士。
又闲聊了一会,陶贵看了看头,瞅了瞅计时的沙漏,低声道:“曾先生,待会儿咱们可有好戏看了。”
看着曾若梦不解的眼神,陶贵一脸得意,“过一会儿,袁家、陆家、谢家的三位公子以及那位豫章麒麟,都将来我这小店。”
曾若梦深深看了陶贵一眼,没有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明白,一个人能够在短短十年,从一个沿街捡垃圾的流浪少年,变成现在坐拥整个镇子上最大酒楼,最大客栈和第二大包袱铺的老板,那必然会有些超出常人的智慧和手段。
他现在有些期待,一会儿的场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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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很期待那个什么落梅宴?”
“啊?什么落梅宴?我怎么不知道?吃饭的吗?”
鞭腿已经进化成了剑气,一剑飞去,“装!落梅宗的仙子可是很漂亮的!”
“媳妇儿,怎么可能,再漂亮能有你漂亮啊?”
“哦?意思是比我漂亮你就会去咯?”
裴镇顿时头大,这该怎么回!但同时他也欣喜万分,因为吃醋代表着在乎。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在我心中是最漂亮最美的,不会有人比你美了。”
崔雉冷冷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本小姐本来就最美!”转潇洒离去。
在裴镇看不见的脸上,崔雉悄悄勾起一个微笑,忽然,又想起听见某个消息瞬间沉默寡言的陆妹妹,叹息一声,轻轻敲响了一扇房门,“陆妹妹,是我。”
看着崔雉
离开,裴镇脸上的笑容也悄悄褪去,那天,他喝了很多酒,流了很多泪,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努力,却发现时间却没有停在那里,等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和自己的兄弟并肩奋战。
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陷入绝境,而自己无能为力。
一个影悄悄走到他的旁,“裴大哥,我们来练剑吧。”
裴镇转头,看见泪痕犹未干涸的符天启,笑容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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