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宗宗主大之内,专属宗主的宽大座椅刚好处在斜阳照不见的一片影中。
梅晴雪呆呆看着手里的报,如果上面说的是真的,他此番还能活下去吗?
清音阁阁主之子,隐龙秦明月已经从天京城出发,直奔巴丘城而去。
云落又接下了丹鼎洞长老,离火门掌门,曾经清溪剑池天才剑修时圣的生死战书。
十天之内,两场恶战。
“你去吧。”
梅晴雪霍然抬头,望着那个披阳光走入的修长影。
“庾先生?”
庾南山垂手站在下方,神色怅然,“虽说我已经决意不再掺和当年之事。可云落毕竟是他的儿子。”
梅晴雪的手微微颤抖,“可是?”
“你他,我不能绑架着你去完成你师尊的遗愿。更何况,南岭其实没什么遗愿。”庾南山的笑容,即使在阳光下也有些落寞。
梅晴雪子微微前倾,“可是?”
庾南山笑望着她,“他们投意合,与你何干?喜欢谁,自己说了算。”
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是鼓励你去拆散他人,而是希望你去表达。至少轰轰烈烈上一场,等到我这个岁数时,不敢说无悔,起码能死心。”
梅晴雪跌坐在椅子上,念叨着那句,不敢说无悔,起码能死心。
一点点亮光从昏暗的眼眸中渐渐升起。
庾南山望着一侧角落里那个鬼鬼祟祟的影,笑骂道:“小丫头,出来吧!收拾收拾,和你师姐一起。”
“耶!庾大叔好帅!”梅挽枝蹦跳着冲出来,眼看着就要一跃挂在庾南山的上,被他闪电般伸出手来,按住额头。
梅挽枝也不以为意,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撒开腿去抱自己的师姐去了。
她有种感觉,师姐又活过来了。
第二天一早,站在梅岭山头,庾南山和暂代落梅宗宗主的老长老梅霜白并肩而立。
梅霜白疑惑问道:“庾先生,虽说宗主也是灵秀非凡,可若是要去和江东明珠争,如何能成?”
庾南山看着那两个步履欢快的影,转头笑着,“霜白长老,这男女事,向来无甚道理。让她去试试,去看看,也无不可。”
山风吹拂,山巅已经只剩下庾南山一人,他喃喃自语,“看着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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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火门内,气氛愈发凝滞。
下人们低着头来去匆匆,门内成员也神色严肃,重新坐上掌门之位的前前任掌门耿烈也没有丝毫大权在握的意气风发,每就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时长老或者夫人的吩咐。
在余芝的住处,即使神经大条的婢女细柳也发觉了异样,这些子更是小心翼翼
,生怕惹恼了将烦闷担忧写在脸上的夫人。
余芝呆呆地坐在院中,目光所望,都是后山的山巅。
是的,这一切的根源都在后山的山巅,最近十多天,那里每天都坐着一红衣。
时圣坐在山顶的一块青石上,四肢摊开,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右手死死握着那块玉玦。
师父们,原来我在你们的眼中,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我的骄傲,我的荣光,那些我曾经引以为毕生追求的东西,在你们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
想想也是啊,若没有你们,哪有这些莫名其妙的荣光和骄傲。
我还是那个在山沟沟里,被人欺负孤立的傻蛋。
头发乱糟糟的跟鸡窝一般,穿着破旧的棉袄,吸溜着脏兮兮的鼻涕,哪能像如今这般,成为高高在上的丹鼎洞长老,成为天下有数的少年天才。
但这些,就是你们如此做派的原因吗?
这账不是这么算的啊!
我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你们想给就给,想拿就拿,真的当我只是一个没有感的匣子,还是一具只懂服从的木偶?
云落,曾经我看不上你,因为我有更好的师父,我有心的人,我能够凭自己去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可是,这他M的就是个笑话啊,我甚至还不如你,至少你边的人,是真的把你当人啊。
阳光炽烈,时圣闭上了酸疼的眼,任由泪痕干涸,沉沉睡去。
如果可以大梦千年,不理人间事,那该有多好。
在离云落和时圣约定好对战之前的第三天,一条消息迅速地传遍天下。
丹鼎洞历史上最年轻的天才长老时圣因体抱恙,提请将与云落一战延后。
一时间天下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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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好消息!”裴镇从外面一路飞奔进了小院,看着在院中喝茶的云落和曹夜来,一愣,随即大喜,“你们也在啊?”
云落揉了揉酸疼的肩膀,顺便露出两条手臂上密密麻麻还未愈合的伤口,笑骂道:“还能天天练啊,这马上要打架了,该歇歇就要歇歇了,调整一下,准备迎战。”
因为裴镇的吆喝,两边的房间中也走出三个影,崔雉、符天启、孙大运也来到小桌旁。
裴镇笑容古怪地将刚刚从陆管事那儿拿来的报朝桌上一拍,得意地笑着,“没得打了!”
五双眼睛顿时汇聚在那张小小的纸条上,然后反应各异。
孙大运和符天启自然高兴得手舞足蹈,“好耶!”
崔雉眉头微皱,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她从小就很明白。
云落和曹夜来也皱着眉,对视一眼,眼神中皆有凝重。
曹
夜来更是从方寸物中取出一壶酒来,狠狠灌了一口,让自己清醒些。
用一个如此蹩脚的借口,在时间如此临近的这会儿,没脸没皮地要求此战延后,要说这里面没点谋算计,鬼都不信!
可他们是在算计什么呢?
裴镇等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二人的异样,他诧异道:“诶,我说你们二位,练功练傻了?这么好的事,哭丧着脸干啥?”
云落平静地讲了自己的疑惑和担忧,众人也迅速陷入了沉思之中。
对于这条消息,天下的反应各异。
天京城的皇宫深处,响起了一阵笑声。
清音阁的竹楼上,影里,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至于生气,早在十天前就气过了。
一队从北渊手持国书穿越国界走入大端王朝之内的队伍中,领头的那个穿草青色长衫的骑手,坐在茶棚里,看着手上的报,眉头紧皱,将它递给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年轻人,“山子,你怎么看?”
年轻人恭敬接过,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然后笑着道:“越乱越开心。”
遥远的四象山,消息到达得要晚些,周墨将手中纸条放下,嗤笑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从四面八方去往巴丘城的各方势力都在琢磨着时圣这一出的用意。
而坐镇锦城,岿然不动的蜀国国相,又在自己隐居的小院里,摔了杯子,指天怒骂,甚是愤怒而慌乱。
旋即更是出了门,去了西岭剑宗。
剑阁旁的小屋边上,姜太虚看着突然到来的荀郁,右脚一跺,天地间似乎多了一层屏障。
“说吧,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商量了。”
荀郁绷着脸,看着他,突然一笑,越笑越开心,捧着肚子直乐,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
姜太虚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等他笑声渐止,才开口道:“你发什么疯?”
荀郁抹了一把眼角渗出的眼泪,“哎呀,痛快死我了,现在这天下,想找个好好说话的地方都没有。演戏演得累死我了。”
“你说,那四个傻子蠢不蠢,自己搞了些谋诡计,为了怕我们去阻止他,故意安排时圣来这么一出,想打乱我们的计划。”
“等到这会儿,又说要取消,丢脸丢大发了!说不得还要搞得师徒离心,一地鸡毛,你说可乐不可乐?”
姜太虚敏锐地抓住了他言语中的关键点,“那你的计划到底打乱没打乱?”
荀郁神一滞,姜太虚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荀郁却突然乐开了花,“当然没有啊!跟我玩心眼,那几个心术不正的货色顶什么事!”
心落回了肚子里,姜太虚也由衷笑了笑,好像还真值得高兴的。
右手一扯,从旁边的小屋里飞出两坛酒来,
他扔给荀郁一坛,自己拍开一坛。
荀郁拍开泥封,闻了一口芬芳馥郁的酒气,“这剑宗的冰魄酒有些年没喝到过了啊,老姜啊,上次我救你出来是不是也得补上一坛啊。”
姜太虚抹了一把胡须上的酒水,斜眼看着他,“给你脸了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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