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真正的计划

  漆黑的夜,呜咽的风,崎岖的山路,嶙峋的怪石,新垒的坟,影影绰绰的树影摇动,枝叶妖异地起舞,将一种诡异恐怖的气氛渲染到了极致。

  那个高大影丝毫不以为意,先细致将坟包表面一层有些风干的土刮下来放在一旁,铁锹在他手中就像绣花针一样轻,不动用丝毫真元的况下,带着大量泥土上下翻飞,快速地将一具包裹好的尸体取出,然后将坟重新垒好。

  在重新将原本的表层土铺满在坟包之后,从外看去,这个坟似乎完全没被动过。

  高大影伸手一搂,将尸体夹在腋下,消失在夜色中。

  这片天地无人注意到这番动静。

  原本芭蕉仙冯焦的洞府,苦心经营的繁华奢靡被齐紫衣孤挑了,当作了进京养望的资本,紧跟着又被他的好兄弟贺如意霸占,贺如意股还没坐,就被神秘野修李某一巴掌拍死,顺势占据至今。

  李某,也就是如今道教执牛耳者紫霄宫掌教李稚川,天榜第一人。

  此刻的他,脱下了一黑衣,换上一件寻常衣物,慢悠悠地来到了洞府中。

  那个从坟包里挖出来的尸体被布裹着,就那么平放在大厅的一张石桌上,光明正大。

  李稚川毫不在意有人偷窥,以他的制水平,在这云梦大泽之中,他不主动放开,没有人能够窥探到里面丝毫。

  就连藏在水下的那头蛟龙也不例外。

  轻轻将裹住时圣的布掀开,时圣的“遗体”又重新见到了天光。

  面容鲜活如生,似乎只是睡着了,他的肌肤呈现出一些病态的苍白,只因久了不见阳光而已。

  他将手按在时圣的脑门之上,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真元渡入,沿着经脉缓缓游走。

  面色从平静转为讶异,再变为惊奇,最后定格成微笑。

  “能够奉命监察人间,看顾气运,果然有点门道。”李稚川呵呵笑着,旋即摇着头叹息道:“有这些道行,好好做人不好么?人心不古啊!”

  说归说,他其实内心深处对四圣变化的原因也有些揣测,谈不上苟同,但能明白。

  怀通天之道,却偏只能束缚手脚,超然物外,一代代下来,再严厉的祖训也会越来越没有约束力,手上的能耐和心中的**就越发蠢蠢动。

  看着六族穷奢极,枝繁叶茂,看着皇族们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自己手里握着大杀器却只能干巴巴地望着的时候,有些初心,就早已变了味道。

  他收回手上的真元,对时圣体的查探已经完成了,不得不说,四圣对他的改造是成功的,整具体非常适合修行。

  这种修行,不只是针对现如今的修行界,而且就连一些上古功法也完全没问题,甚至可以兼收并蓄。

  不得不

  说,四圣这四支这千年不断的传承,底蕴的确深厚。

  不过由李稚川执掌的道教,那底蕴也不差,否则也没有那么多玄之又玄的道术。

  李稚川嘿嘿笑了笑,这次收获颇丰啊。

  余芝交给李稚川的玉玦已经被他极其小心地查验过,里面镌刻着一个阵法,想必这个阵法就是他们能够远距离联系的关键,只是李稚川毕竟阵法造诣不高,又担心引起四圣发现,不敢擅动。

  只好暂时留着,打算回头去找找周墨。

  对时圣体的查探,让他对四圣的一些功法有了基础了解,同时也启发了他一点培养弟子的思路。

  不过也有头疼的事,就是如何安置时圣和余芝,甚至他都有些把不准时圣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不知道,那就只好先聊聊了。

  李稚川伸出手来,真元化作一片光雨,柔和地洒落在时圣的躯之上,然后缓缓浸透进去。

  时圣手脚率先亮起柔光,随着柔光亮起,一层灰败的雾气眼可见地被驱赶,朝着时圣的天灵和丹田处逃窜。

  等到最后,时圣的整个躯除开丹田和头顶皆已被柔光覆盖,两团灰败之气正蜷成一团抵御柔光的吞噬。

  李稚川的掌心光芒大盛,轻喝一声,“醒来!”

  骤然明亮的柔光如同大口一张,将灰败雾气吞噬不见。

  时圣陡然睁开了双眼!

  “嗯?”

  他先适应了一下并不强烈的光线,眼神渐渐凝聚,从茫然转为锐利。

  一个鲤鱼打,时圣起,真元凝聚在双掌,看着一个高大的背影,断喝道:“你是谁?”

  李稚川头也不回,淡淡道:“醒了?”

  “你到底是谁?”

  李稚川背朝着他,“你就不疑惑你为什么又活了过来,为什么伤势尽复?”

  时圣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自己不是已经被云落打得重伤濒死,落水亡了吗?

  不对,最后余芝来了,她好像还用嘴度给我了一颗药!

  可这又是什么地方,莫非是眼前之人救了自己?

  想到这儿,时圣从石桌上跳下,对着李稚川的背影恭敬道:“可是前辈救了我?”

  “嗯。”一声平静的答复确认了答案。

  时圣双膝一屈,砸在地面上,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郑重道:“前辈救命之恩时圣没齿难忘。”

  “呵呵,还算是个有点良心的。”李稚川笑着转过来。

  当时圣看清这个形高大的老人面容时,下意识地跳起,神戒备,“李稚川?”

  李稚川也不动怒,只是冷笑一声,“刚才还是前辈,现在又直呼其名了?”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臊得时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低着头,终于对救命之恩妥协,“时圣一时口误,还望前辈

  莫怪。”

  李稚川嘴角微笑,他方才之所以要转过,就是要先坐实这件事,才好拿话来堵住时圣的嘴,进而影响时圣的心,好,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

  他伸手一指,让时圣坐下,自己也回到主位上坐下,“我知道你一定有许多疑问,刚好我也有些话想问你,要不看在我是前辈的份上,我先来?”

  他没再提救命之恩,这些事说定了就算,张口闭口的,容易惹人反感。

  时圣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李稚川一脸祥和宁静的气息,“别担心,都是些小问题。比如我想问问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这还小?

  时圣心中腹诽。

  他沉思了一会,“暂时还不知道,余芝在哪儿?也在您这儿吗?我什么时候能见她?”

  说到后面,神很是激动。

  李稚川摆摆手,“别急,说了我先问你,你的问题一会儿慢慢给你解答。”

  时圣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急切,继续听李稚川的问题。

  “你还想回离火门吗?”李稚川又仿佛是轻飘飘地甩出一个问题来。

  时圣明白为天榜第一人的李稚川问的不是如此简单的问题,他所说的,是自己还要回到以前的生活吗?继续回到自己师父们的羽翼之下,当好他们的棋子吗?

  他虽然刚从一段“死亡”中恢复,还未及思考,但这个问题,在他下定决心要赶赴与云落的约战时便早已有了答案。

  于是,他摇了摇头,“开弓再无回头箭。”

  李稚川不动声色,“听说,那一战到最后你和云落居然成了朋友?”

  这些天,关于当一战的具体细节早被他细细了解了,二人的对话也没有避讳旁人,所以才有此一问。

  时圣回想起那天和云落的对话,点着头,“是的,我想他也应该是这样想的。”

  说着,他的脸上竟然dàng)漾着微笑。

  很难想象,这种关系会出现在两个打过两场生死之战举世公认的死仇上。

  还是那句话,世事无常,便是人生之常。

  李稚川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然后朝头顶指了指,“最后一个问题,愿意跟他们为敌吗?”

  时圣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震惊之色,震惊之余甚至还有恐惧,久久说不出话来。

  李稚川笑着伸手按了按,“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时圣觉得不妥还想张口说上几句,李稚川摇摇头,将话题转开了,“你的问题不用我给你解答,有人可以解答。我跟他们约的子时过来,现在马上到了。”

  话音刚落,门外走入两个影。

  哦,不对,仔细一看是三个。

  但不管几个,时圣的目光在看清来人面孔之时,便只停留在一处。

  余芝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就如同她在这份中所做过无数次的那般。

  当年彩裙恋红衣,似飞蛾扑火。

  时圣迟疑了一下,终于向前迈动了脚步,迎向余芝,不再原地等待。

  四目相接,有千言万语,尽付眼波一转;

  两相悦,纵千难万险,惟愿偕老一生。

  时圣张口言,余芝立刻用两片红唇封住了他的嘴,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够,那干脆就什么都别说。

  李子伸长了脖子,瞧得津津有味,忽然一只大手覆住了他的双眼。

  他连忙伸手想去刨开,无奈那双大手如铁铸一般,根本不带动弹。

  “符先生,你干啥,给个面子。”

  “姓符的,过分了啊!”

  “符老大,我错了,赶紧松开啊,一会亲完了。”

  符临还没松开手,李子的脑门上就挨了一个板栗,“姓符的,真过分了啊!信不信我朝你碗里吐口水尿尿啊。”

  话音刚落,脑门上又挨了一记,不等他开口,一个声音淡淡道:“你信不信我给你画个牢,关你三天。”

  “卧槽,师父,忘了你在了,我错了。”

  砰!又是个板栗赏来。

  符临松开手,李子先赶紧看了看亲完了没,然后失望地一扭头,恨恨地瞪了符临一眼,然后抱着自己师父的大腿,擦了把鼻涕,干嚎着,“师父,我错了。”

  李稚川根本没理他,看着牵手而立的时圣和余芝,笑着道:“那接下来我们聊点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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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天京城的皇宫里,也有场正事在聊。

  在场四人,明黄丝袍,神色威严的杨灏高坐正中。

  在他的两侧,左边坐着一个衣着寒酸的说书先生,右边坐着宽袍大袖,潇洒俊逸的国师荀忧。

  而在房间的角落里,似有一团影。

  荀忧笑着道:“没想到先生如此谨慎,还专门跑这一趟。”

  说书先生苦着一张老脸,拎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递向嘴边,滋溜一声地吸了进去,感受着唇齿舌间的浓郁香气和入喉的醇厚绵远,不由地发出一声舒坦的呻吟,整张脸这才轻松舒展开来。

  他将酒杯放下,拎起酒壶看样子又要倒第二杯。

  一个声音居然从影中传出,“我们是来说事的,不是来看你喝酒的。”

  荀忧微笑,杨灏平静,皆如未见。

  说书先生只好叹息着将酒杯放下,“我要说我跑这一趟,就是想来尝尝宫里的美酒,你会不会生气呢?秦阁主?”

  原来,这团影赫然就是清音阁阁主秦璃!

  秦璃冷哼一声,“你最好祈祷你的计划不会有问题,否则......”

  到底是顾忌到四圣的份,和眼下的场合,秦璃没有当着杨灏的面放什么狠话。

  “秦阁主啊,这一点你就该跟陛下和国师大人好好学学了,你看看这才叫大人物的气度不凡啊。”说书老人眯着眼睛,笑着道。

  眼看再不出声,局面有些失控,杨灏开口道:“圣人言重了。秦阁主也是心忧亲子。”

  “哦对对对,陛下说得是,哎,老头子老了,差点连这都忘了。”说书老人拍了拍脑门,懊悔不已。

  他看着那团影,轻笑道:“秦阁主,令郎武技如何?”

  “尚可。”

  “尚可?那可能有点危险。”说书老人神微变。

  “我说的尚可是我觉得,若按天下人的标准,极高。”影中的声音充满了自傲。

  说书老人双手一拍,“这不就结了,没问题。”

  影一愣,“这跟武技有什么关系?”

  说书老人诧异地望着杨灏和荀忧,“陛下和国师没有告知秦阁主?”

  杨灏心中暗骂说书老人诈,只好开口,“知道圣人要来,我和国师商量着还是由你亲自告诉阁主比较郑重。”

  这种场面话没多少人信,但至少有个场面。

  说书老人叹了口气,“那老头子就多费点口水,秦阁主,这下我多喝两杯不拦我了吧?”

  影回应他的是一声冷哼。

  美滋滋地喝了一杯之后,说书老人站起来,气势陡然一变。

  “雾隐谷周边,将由老渔夫亲自坐镇,指挥大端王朝两千甲士,在四处我们早就勘验好的点位设下元气隔绝大阵,此阵一成,雾隐谷中元气全无,届时出入口各以三千军士聚险而守,结阵而攻,雾隐谷中的修行者无非是一群待宰羔羊而已。”

  杨灏和荀忧显然早就知道这个计划,而秦璃还在震撼之中。

  元气隔绝大阵?还有这种阵法?要隔绝整个雾隐谷,需要多大的手笔?

  一旦没了元气,修行者便是无根之水,体内的那点真元济得了多少事,就算是自己,多半也会被千余精锐耗死吧。

  可是,有个问题。

  秦璃开口问道:“如此我大端的修行者势力岂不是将元气大伤,届时如何与北渊抗衡?”

  荀忧也站起来,朝着秦璃拱手致敬,笑着道:“六族是我们的人。”

  秦璃大惊,想到了一个惊人的可能,声音微变,“你是说,这本就是一场戏?”

  “不错,届时六族精锐将悄悄被放行离去,同时他们带去的大量江湖好手,会被留在谷中。”荀忧的脸上全是智珠在握的笑意。

  杨灏冷冷开口,“与朝廷为敌的修行者,留着有何用,杀了就杀了。”

  他口中所指,自然是云落一派,包括西岭剑宗、紫霄宫以及北渊之人。

  同时,此刻他开口讲这句话,也是在很委婉地敲打秦璃,八境巅峰虽然厉害,但也不能肆意妄为。

  有人拿出了大棒,自然也有人拿出了胡萝卜。

  荀忧道:“秦阁主放心,此番在雾隐谷主事的征北将军韩飞龙已经联系了关老阁主,同时也会派军中好手护卫秦公子,保管咱们这位隐龙,安然无恙。”

  “至于之前的隐瞒,还望阁主见谅,此事实在太过机密,事实上,在六族之中,也只有理事会知晓此事,下面的许多人包括高层都以为他们是真的要和朝廷赌战。”

  说完,荀忧还郑重朝秦璃鞠躬致歉。

  秦璃微微沉默了一会,“国师言重了,一切以国事为重。”

  杨灏这时起,朝着那团影微微一拜,“秦阁主无愧我大端定海神针之名。”

  秦璃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陛下也言重了。咱们继续吧。”

  说书先生端着酒杯,悠闲自在,“哪里还有什么事,万事俱备,提前为陛下贺,为大端贺!”

  荀忧也斟上一杯酒,双手举起,满脸笑意,“为陛下贺,为大端贺!”

  从影中也传出一句话,“为陛下贺,为大端贺!”

  杨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睥睨四方,豪气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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