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生命的刻度,每一寸时光流逝,就意味着生命在缓缓消失。
但凡想将生命过得有意义一点的人,都希望时间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能好好过好每一天、每一个时辰、甚至每一息每一瞬。
和他们相同的是,此刻的云落也希望时间走得慢一点;
和他们不同的是,他们是为了将生命过得有意义一点,云落却是为了生命的存在本。
他并不知道有许多人正在牵挂担忧着他,甚至连梅晴雪灼灼的目光都没有察觉。
只是平静地坐着,思索着如何从这盘死局中活下来。
《接天剑经》是他的根本,景玉衡传授的剑式也就是《接天剑经》的下半部分是他的杀招。
体魄经过了剑气九转淬炼,又在化龙池中塑造真龙之,也能算得上一份倚仗。
剑符道是最后的底牌。
如今底牌还多了一张,便是裴镇送的手串,只是云落已经决定不到最后关头,不轻易使用。
毕竟那是薛军神送给裴镇保命的东西。
看着已经不少,但云落清楚,这还不够。
因为他的对手,是知命境的天才杀手,秦明月。
一颗金丹,足够抵消许多事。
若是这一战再推迟几天就好了。
这样一个念头,一直在云落的脑海中盘旋不散。
祖龙传授的隐介藏形法经过这么多天的反复练习,终于得窥一丝门道。
最初发现了使用这个法时,形大小会出现变化之后,便自以为得知了其中奥妙,在错误的方向上浪费了将十余的时间。
现在想想也真是可笑,那可是十二天仙之一的祖龙留下的传承,又岂会只能在大小上做文章。
直到昨,在与曹夜来最后一次的实战演练中,灵机一动在战斗中用上这种法,才惊讶地发现了这种法能够在战斗中逃脱神识锁定,完全收敛自气机的妙用。
要知道高阶修行者的神识对低阶修行者几乎是碾压的,低阶修行者的一举一动都脱不开高阶修行者神识的锁定,这也是曹夜来最担心的一点。
虽然云落的攻击不逊色,速度不逊色,但神识的差距是很难抹平的。
一颗金丹妙用无穷,知命境高手在金丹的辅助下,吊打通玄境几乎是毫无悬念的事。
但若是云落可以逃脱秦明月神识的锁定,再搭配上曹夜来指点的融合之法,与秦明月打起来,便至少有了不会一直被动挨打的底气。
只可惜,这一点,昨才发现,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细细揣摩推演,丰富自己的战斗路。
同时,符天启带来的三个符箓,在这些子曹夜来的悉心讲解下,云落已经基本会了。
但会画并不代表能够融合进剑符道中。
剑气留存的时间短,符意不能有丝毫停顿,必须一气呵成。
对手也不可能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等着自己慢慢画符,这也就要求时间要快,快到几乎是一瞬之间。
但云落到现在为止,只有昨画出过一笔聚元镇雄符的剑气来。
威力极其惊人,可越是惊人,就越是遗憾。
默默地坐在霍北真的后,云落有怒涛惊雷,面如平湖。
压抑的气氛笼罩在西岭剑宗的区域之中,裴镇觉得有些透不过气,站起来,“我四处走走。”
大典区域不大,曹夜来和霍北真的神识都可以笼罩,便也没有阻止。
孙大运看了眼云落,选择了坐在这儿陪着。
两种格的兄弟在同样的担忧之下选择了不同的方式缓解。
迟玄策好不容易追上了叠嶂门的师兄弟们,众人都没怎么理会他,掌门不开口,谁也不敢冒着得罪掌门的风险,去做触霉头的事。
好在他对此倒也习以为常,自顾自地跟在队伍末尾,来到了雾隐谷。
在谷口,为叠嶂门掌门的蓝衫老者和一些同样前来观礼的小门派掌门络地攀谈着。
其实谁都明白这样的接触不会有太多实质的意义,但都装作一副的样子,互相吹嘘,兴高采烈。
有些事一旦形成了一种潜意识的规矩,便容不得你无视,否则一个清高自傲的帽子扣下来,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除非你真的有自傲的资本。
很显然,蓝衫老者是没有的。
所以他不仅没有无视,反而主动拥抱着,一份香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大用呢。
这本来就是他跋涉来此的用意之一。
更何况,以他们门派的份,必然是没有座位的。
蓝衫老者停了脚步,剩下的门人自然停步簇拥在他的后。
迟玄策也停下脚步,无聊之下四处张望着。
当瞥见四周居然有如此多的精锐军士时,他眼神一凝,脑中急速转动起来。
绝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地将这些军士与楚王的亲临挂上钩,但迟玄策不一样,他习惯多想一点,想多一点。
看着军士的装束,所学庞杂的他认出了这是驻扎在长沙城的星潭军,楚王宫也在长沙城,如此明面上倒也说得通。
可按照大端王朝的规矩,王宫是有自己护军的,地方驻军却是由天京城直接管辖,并被严与藩王交往,如此说来,这些星潭军的军士是奉兵部调令来此的?
也就意味着至少十天之前,调令就已经从天京城的兵部出发,送往星潭军营了?
但楚王是近才传出要亲临雾隐谷的,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这些军士压根就和楚王无关?
可若是跟楚王无关,还能干啥呢?
迟玄策皱着
眉头,苦苦思索,无奈可供分析的信息太少,百思不得其解。
一抬头,自家掌门又已经带着门人走远了,自然而然地,又没有叫他。
迟玄策捶了捶脑袋,自己这一想问题就过于专注的毛病是真的要改改了。
正要跑步追赶,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兄弟,你这干嘛呢?”
迟玄策一扭头,瞧见一个英武十足的少年站在自己旁。
瞧见迟玄策疑惑的眼神,裴镇连忙道:“你们的人走了咋都不叫你啊,我看你都被甩了两次了。”
迟玄策无奈一笑,没说什么,略一抱拳就要转离开。
裴镇看着迟玄策的背影,叹了口气,也没多说啥,自己这儿还一肚子烦闷呢。
一直跟在蓝衫老者后的紫衣男子悄悄转头瞥了一眼远处正在赶来的迟玄策,冷哼一声,神色不善。
三年前,迟玄策被前掌门亲自带上了山,深得前任掌门青睐,甚至有传言迟玄策会接任掌门之位,让自小上山却不得重用的紫衣男子嫉妒不已。
好在叠嶂门不久之前变了天,前掌门意外地突然离世,因其无子,为大长老的蓝衫老者顺理成章地接过了位置。
改朝换代,自然要有新规矩,新风气。
前掌门临终时拉着蓝衫老者的手,让他一定要重用迟玄策,叠嶂门定然无忧。
蓝衫老者毫不犹豫地应下来,等前掌门长眠进了地底,在一场试探不成之后,便又毫不犹豫地将迟玄策原本的那些优待取消。
缺少了门派的支持,迟玄策本就不高的境界增长地愈发缓慢,至今仍停留在凝元境下品。
紫衣男子和迟玄策的地位无声地调了个个。
紫衣男子去迟玄策面前炫耀过几次,可迟玄策都无动于衷。
越是这样,紫衣男子心中的那些嫉妒仇视就越得不到发泄,看着迟玄策淡然的神色就越不顺眼。
“麻烦让一让,谢谢。”
“谢谢,麻烦让让。”
迟玄策在人群中穿梭,略有些密集的人群中,难免有了些磕碰,惹来一阵埋怨。
所幸此刻前来的都是些小门小派,在这种场合自然不敢张狂,抱怨几声也就算了。
等迟玄策赶上队伍,蓝衫老者淡淡一瞥,没有说话。
时间渐渐过去,裴镇四处转悠着,瞧见了横断刀庄的庄主邢昭远,可惜没瞧见邢天,否则还能去问问他和白宋师兄那一战到底如何了。
瞧见了一个穷酸老头带着四个穷酸弟子,居然也能分得一个座位,远远看去,上面写着儒教,没听过。
还瞧见了在剑冠大比上与紫霄宫李子一起大出风头的小和尚多罗,以及他的大光头师父,他们自然也有座位,位置刚好挨着儒教不远,大光头还去跟穷酸老头打了个
招呼,不过看穷酸老头的样子似乎不怎么待见他。
一群人前呼后拥地簇拥着一个红衣老头,在霍北真和邢昭远鄙夷的眼神中,坐在了丹鼎洞的那片座位。
不一会儿,等清溪剑池的柴玉璞到来之际,红衣老头恭敬中带着谄媚的神,让裴镇都鄙夷不已。
清溪剑池的座位,犹在丹鼎洞之前。
顺着看去,清溪剑池的上方,居然是四象山。
不知四象山会派谁来,还是那个帅得掉渣的周墨吗?
裴镇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边走边看,居然走到了叠嶂门所在的位置。
他看着迟玄策,也觉得有些巧,便笑着打了个招呼。
迟玄策也笑着跟他点了点头。
迟玄策笑了,那有人就不高兴了。
紫衣男子默默打量了一下裴镇,衣着普通,没穿着什么大宗弟子服,也不像什么大人物,年纪轻轻估计也没啥本事,方才似乎瞧着这位四处转悠,想必就是那种四处攀关系的野修了!
想到这儿,他的底气这便足了起来,冷着脸呵斥了一句,“迟玄策,少跟不明不白的人来往!”
裴镇和迟玄策的眉头瞬间便皱了起来,不等迟玄策开口,裴镇先开口了,“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声音不小,蓝衫老者也扭头看了过来。
紫衣男子倒也机警,不是无脑蠢货,悄悄对蓝衫老者说了刚才瞧见裴镇四处鬼鬼祟祟地游dàng),又跑来跟迟玄策搭讪的事。
蓝衫老者如今不过神意境上品修为,自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裴镇神意境下品的气机。
若是一个大宗弟子,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修为,他必然立马巴结奉承。
可方才自家亲信说他是个野修,自己瞅了瞅,也确实像。
你一个野修横个啊!
看在你境界尚可的份上,不收拾你了。
蓝衫老者挥了挥手,“年轻人,老夫宽厚,不跟你计较,自己走远些。”
话音一落,紫衣男子立马感慨道:“掌门果然大度。”
朝着裴镇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听见了没,你们这些野修,不要想跟我们近乎,走远些。”
裴镇一声冷笑,想起了孙大运,原来野修这么不招人待见么,“野修怎么了?野修不是人?”
果然是野修,还是个不懂事的野修,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这样一个判断。
迟玄策连忙扯住裴镇的胳膊,将他朝一旁拉去,“朋友,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听见迟玄策的话,紫衣男子差点没笑出声来,想瞌睡你就送枕头来啊,侧侧地道:“迟玄策,你说什么?他们?你就这么看不上我们这些师兄弟么?”
蓝衫老者心念微动,他何尝不知紫衣男子一直针对迟玄策,虽然迟玄策有些小聪明,但境
界不高,又不愿为自己所用,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碍于前掌门遗命,自己也不好将其驱逐,甚至还得将其带来参加雾隐大会,免得落人口实,如今这或许是个机会?
大族有大族的勾心斗角,小门派里也有小门派里的精心算计。
蓝衫老者正是此道行家,短短一瞬,脑海中便滑过诸般念头,他淡淡开口,“既然如此看不上这个叠嶂门,为何还要赖在这儿?”
迟玄策愕然地望着蓝衫老者,聪明如他哪会猜不到蓝衫老者心中所想。
只是原本他还以为蓝衫老者只是冷遇他而已,却没想到此人一直想的是要将自己逐出叠嶂门。
蓝衫老者神色平静,“若是口误,便当着大伙儿认个错,还是一家人,若是真的如此瞧不上我们,就只有浅水不养巨龙了。”
他料准了以迟玄策的格,定然不会低头认错,便有成竹地望着迟玄策。
紫衣男子嘴角勾起笑意,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迟玄策拂袖而走的形。
迟玄策低头沉默,想起老掌门将自己从山野之间带上了山,关有加;想起了他临终前拉着自己的手,说的那些掏心窝子的话。
叹了口气,转抱拳道:“掌门在上,玄策方才口不择言,请掌门和诸位同门勿怪。”
嗯?
蓝衫老者和紫衣男子对视一眼,面露惊讶,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迟玄策?
不等二人答话,裴镇却不干了,他自然也看得出这两人一唱一和玩的什么把戏,比起当年他在长生城里看过的那些路数,这两人简直不入流。
他反过来抓住迟玄策的手,“兄弟,有这样的掌门和同门,这劳什子叠嶂门不待也罢!”
原本还在纠结错过了一个好机会的蓝衫老者顿时眼前一亮,板着脸冷哼道:“不待也罢?好!老夫以叠嶂门掌门的份将你赶将出去!成全了你!”
迟玄策面色一变,就要俯首求饶,裴镇不耐烦地将他扯起,“兄弟,别受这鸟气!跟我走,保你后飞黄腾达!”
说着拖着迟玄策就朝西岭剑宗的方向离去,迟玄策不过初入凝元境,哪里拗得过裴镇。
蓝衫老者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冷哼,“跟着一个野修飞黄腾达?做梦!”
旋即转看着门人,故作叹息,“哎,终究还是没能留住迟玄策,我愧对老掌门啊。”
“迟玄策自己反出门派,怨不得掌门。”紫衣男子立马为其开脱,转头看着其余弟子,“大家说是不是啊?”
剩下的弟子们只好昧着良心点头称是。
蓝衫老者赞许地看了紫衣男子一眼,“你看着他们二人去了哪儿,若是能帮得上忙,我们还是尽量帮一帮,也算全了宗门之谊。”
紫衣男
子心领神会,同时不忘奉承一句,“掌门仁厚。”
稍微走出几步,迟玄策哭丧着脸,“兄弟,你这下可把我害苦了啊!”
裴镇觉得迟玄策也不像是个委曲求全之人,要不方才也不会为他说话,神疑惑“他们如此欺辱,你还要赖着不走。”
迟玄策叹了口气,将老掌门的恩义大致说了一下,“我答应过老掌门,要尽心帮着叠嶂门,不能看着门派基业毁于一旦。不是不想走,是不能走啊!”
听到这儿,裴镇对迟玄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没想到此人还是个重重义之人,对裴镇而言,这样的人是最对他的胃口的!
他忽然想起自己这些天眼看着云落陷入困局自己却束手无策时,悟出的那个道理,“要想保护别人,首先要自己强大。你够强大吗?”
迟玄策一愣,“我境界虽低,但我有脑子。”
裴镇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脑子顶什么用,更何况你能有什么脑子。
他笑了笑,“不说那些了,既然你说是我害了你,那我就负责,接下来你跟我走,保你比在叠嶂门好上千倍万倍。”
迟玄策无语道:“兄弟,你一个野修,自己修行已是不易,我如何能够拖累你,你快放开我,我回去求求掌门,说不定还有戏。”
裴镇更加无语,还是小爷太低调了啊!
正要说话,后传来一声居高临下的冷冷呵斥,“滚开!”
转头望去,一个面容翳的少年在几个护卫的簇拥下走来,方才那声冷哼,就来自少年侧的一个护卫口中。
裴镇看了看自己两侧,都宽着呢,感摆谱摆到小爷头上来了啊!
想也没想,直接甩了一句,“滚你大爷!”
迟玄策抬眼一看,瞧见少年的装束,和护卫后的几个官员服饰,差点没吓晕过去。
他声音颤抖,甚至都带着哭腔,“兄弟,这是楚王世子,咱们闯了大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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