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国战!

  征北军的中军大帐中,弥漫着一股叫做绝望的气氛。

  北堂望轻轻拍入一丝极其微小的真元,让韩飞龙的精神稍稍振作。

  这位征北军的主帅到底不是寻常人物,迅速抓住了两个要点,“消息准确吗?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准确的,大帅想必也会很快从其他渠道收到这个消息。”

  职方司员外郎韦大人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因为既然有其他渠道,那保不保密就没太多意义了。

  韩飞龙眉头紧锁,想了半天,脑海中终于有一线曙光浮现时,忽然想到一个事,看着北堂望,“北堂先生,烦请您将这个消息转告陛下和国师。”

  说完这句,他黯然坐下,就像一个囚犯,等待审判。

  天京城里,南宫霖看着那两个瞬间止住笑容的君臣,心中竟微微有些快意。

  南宫霖再次去另一处中喝茶,杨灏和荀忧对望一眼,浓浓忧色不加掩饰。

  “好一招瞒天过海,朕真是小瞧了薛律!”杨灏苦笑摇头。

  “任谁也没有想到,薛律竟有如此魄力,敢让一个麾下皇子统领数万鲜卑铁骑,关键的是,吴提竟也愿意!”荀忧也抚膝长叹。

  对草原特有的松散政局,他们并不陌生。

  他抬头看着杨灏,轻声道:“不怪韩飞龙。”

  “的确怪不得他。”杨灏抿着嘴,原本整整齐齐的两撇薄薄胡须这两天没空打理,看上去竟有了些沧桑,“可如今,计将安出?”

  “两盏毒药,选一盏喝。”荀忧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弃车保帅的方案。

  “放弃西北,死守通天关,全力支持韩飞龙将北渊主力拦在殇阳关。”杨灏自然领悟到了荀忧话里的意思,喝毒药自然要选毒更小的那杯,可是,毒再小,那也是有毒啊!

  “要朕如何舍得!!!”

  “薛律绸缪已久,薛征以死换来殇阳关易主,落子精准无比,完全改变了我大端与北渊的战略态势,主动权尽在北渊。如今我们既然已失了先机,便不得不承受如此苦果。”荀忧大袖一挥,在中肃立,郑重地看着杨灏,“陛下,有些舍弃虽然痛苦,但不得不做,因为小局之上还有大局。请陛下谨记,此为国战!!!”

  “国战。”杨灏念叨着这两个字,久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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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州城头,属于大端的旗帜正在熊熊燃烧,火光将地上的鲜血映照得愈发鲜艳,一双长靴当先踏入血泊,四溅的鲜血,正是他带给这座城市的礼物。

  紧随其后,数双长靴逐一跟上,踏碎秋风。

  一行人站上城头,面朝南方,后无数南朝子民的惨嚎,和北渊将士们兴奋的喊叫,交织成一首沙场

  血火的赞歌,赞美的对象,正是傲立最前方的北渊大皇子薛钧。

  “下,此番奇袭千里,南征首功,非您莫属!”一个材魁梧的将领模样的汉子笑得很开心。

  侧的其余人也点着头不住附和。

  这些原本地位超然的鲜卑铁骑将领,在最初接到渊皇命令时满心不愿,即使因为鲜卑铁骑共主吴提的严令只能照做,一个个也是郁闷不已,将信将疑,此刻却尽数笑逐颜开了。

  原以为没跟着渊皇大军主力,捞不着油水捞不着功劳,共主吴提也板着脸,没有解释一句,只吩咐照办。

  谁曾想,就这样一个皇子领兵,麾下各有心思的队伍,一战便拿下了秋雁关,紧跟着连战连捷,士气愈发高昂。

  胜利可以掩盖一切。

  大皇子原本让人不满的那些倨傲、严苛,此刻在众人的眼中,都变成了行伍中人该有的豪迈、果决。

  薛钧对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心知肚明,反正劫掠的是南朝的人口财物,父皇自有计较,他只要军功。

  他朝前一指,“咱们的前方,还有无数孱弱的城池,等着我们去征服。那些懦弱的男人、美貌的女人,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等着我们去掠夺!”

  正当众人神色亢奋时,薛钧转过,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寒声道:“各取所需的前提是胜利。所以,别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要是输了,除了将尸体留在大端的土地上腐朽之外,什么都带不走。”

  众人面色一变,表各异。

  薛钧恍若未觉,“别以为我们只是一只奇袭的偏师,捞够了就一心想着回去。父皇不会这么无聊,吴提大人也不会这么无聊,兴师动众只为了一点财宝,所以,别让这些财宝奴隶拖累了我们的脚步,我们这一趟,就是要干一票大的!”

  鲜卑铁骑的众人这才心神一肃,开始细细思考起来。

  入夜,城外的军帐中,薛钧正默默看着从朔州郡丞府邸中搜来的地图,修正接下来的攻击方向。

  一个黑衣老仆悄然现,笑呵呵地道:“下今天的训话果然有效,城里秩序安稳了许多,闹腾的军士们也大多还营休整了。”

  薛钧头也没抬,只是微微点了点,便继续看图。

  一点都不在乎是不是会得罪对方,黑衣老仆也真的毫不在意,笑着道:“下如此用功,渊皇陛下和娘娘想必更是心中甚慰。”

  薛钧抬起头,“原伯,你去休息吧,这些子辛苦了。”

  黑衣老仆欣慰一笑,同时心疼道:“下,夜深了,保重体。”

  薛钧轻轻嗯了一声,黑衣老仆微笑着消失。

  他是薛钧母族之人,自小便受薛钧之母德贵妃的请求,去往薛钧的边护卫,此番南下,也由他贴护卫

  陷阵冲杀的薛钧。

  所以,只要大皇子下能平安登顶大位,他做什么都愿意。

  军帐中,薛钧慢慢放下地图,一手托腮,难得露出了些沉思。

  他回想起那一天被父皇赶出长生城的时候,想必如今许多人都会觉得那是一场自己跟父皇演的戏吧。

  可只有自己知晓,那是一场父皇单方面将所有人戏弄的演出,而这样的演出到底还有多少,恐怕只有那位城府极深的父皇自己才晓得了。

  夜色里,听着帐外的风声,薛钧默默紧了紧上的衣服,终于多了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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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殇阳关内,灯火通明,渊皇薛律正主持着一场画灰议事。

  赫连青山和吴提分坐在薛律的左右,原本那些心里隐隐觉得吴提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那些人,都紧紧闭上了嘴巴。

  当那个消息长着翅膀,飞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时,率先出现在脑海中的,是惊讶、艳羡、嫉妒。

  等稍稍明白过味儿来,便生出了无边的恐惧和敬畏。

  等到最后,开始想着,渊皇陛下总不至于让自己这几十万大军就在殇阳关看戏吧?

  因此,所有人对这场深夜召开的画灰议事都充满了期待。

  薛律眼睛微闭,等所有人都到齐,他忽然轻笑道:“怎么样?中线还是西线?有什么新想法?”

  众人看了看,但没人说话。

  薛律笑容温和,“此时此刻,想必有些人开始心思动摇了吧,咱们这儿数十万大军堆积在安塞州的边境上,寸功未立,还死伤了好几千,好处和风头全给西线的鲜卑铁骑占尽了。咱们又何必在这儿跟韩飞龙的征北军硬扛呢,为什么不去那边好好抢杀一番,也够自己和部落活好些年的。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顿时有好些个头颅微微低下,避开上方的灼灼目光。

  “算了,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们的重点是中线,不会变。而且,不是劫掠,是征服,所以,会死很多人。”

  “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有人不认同这个决定,或者不愿承受可能的损失,现在可以带兵离去。”

  说完薛律重新闭上眼,闭上嘴,将这间房间带入漫长的沉默中。

  沉默中,陆续有五六位草原各部王公或者大于越冷哼一声,径直离去。

  这些手上也握有不少兵权的大权贵在北渊相对松散的政体下,完全有胆量不买薛律的账。

  他们愿意带兵前来,主要便是因为薛征以命换来了殇阳关,中线屏障顿失,弯刀和弓箭可以轻松带回数不清的财富和奴隶,让自家的势力更加壮大。

  这些信心,即使在大端征北军迅速以安州为核心集结,与横布在安塞州边境上的北渊大军针锋相对,也

  依旧存在。

  可白天一战,征北军已经用真刀真枪证明了他们保家卫国的决心和能力,到了晚上又有这样的消息,心思可就完全不同了。

  在他们看来,西线已经拉开豁口,即使不能突破通天关的天险,凭借他们来去如风、侵略如火的本事,将大端的西北变成一块白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比在这儿拼个你死我活划算?

  怀着同样心思的好几个蠢蠢动的大权贵偷偷瞄了瞄赫连青山和吴提,发现他们都安坐不动,便也耐着子坐了下来。

  很难说这里面有没有那次封禅的功劳。

  薛律睁开眼,神色如常,平静道:“武威侯,开始吧。”

  赫连青山心念一动,手中出现一张巨大的地形图,朝众人围坐中间的空地扔出,一只炭笔无人自动,飞快地在地图四处圈出四个圆圈,正是秋雁关、殇阳关、山河关、通天关。

  “如今秋雁关和殇阳关已经在手,大端西北通天关外再无险可守,中线只有征北军,东线关隘尚存,且地方守御势力极强,暂且不予考虑。”

  他看了吴提一眼,“如今,陛下亲临殇阳关,雄兵数十万;鲜卑铁骑在大皇子的带领下,纵横西北,大端面临着抉择,要么分兵西北,要么干脆就让西北彻底烂掉,反正他们总不可能集结兵力去全歼鲜卑铁骑,而对我们不管不顾吧?”

  众人哈哈一笑,除非杨灏和那个徒有虚名的荀忧脑袋被门夹了。

  随着赫连青山的话,炭笔在地图上圈圈画画,将形势勾画得很明白。

  “分兵对我们最有利,西线的鲜卑铁骑可以避而不战,在广袤的西北将援军牵着鼻子走,而中线兵力减少,我们的进攻也可以更加凌厉。但若是他们选择了最狠的方式,中线不减兵,放弃西北,退守防御通天关,我们的形势就会变得恶化。而打仗,从来都是按最坏的况来估计。”

  “杨灏那个小白脸恐怕没那么大的魄力吧?哈哈!”一个草原贵族笑着道。

  他的话引得好些人附和,房中洋溢着对大端君臣的蔑视。

  “若是寻常南侵,必然不会。”薛律轻轻开口,杂音顿消,“但这是国战。”

  众人心头一凛,开始迅速盘算着得失。

  一直默不作声的吴提忽然开口,“此番鲜卑铁骑劫掠所得,将尽数交由陛下按功赏赐。”

  好几个草原大贵族腾地站起,“此话当真?!”

  薛律双眼微眯。

  赫连青山道:“接下来,我们也做出了一项抉择,南征的所有兵马,将交由陛下亲自率领,吴提将军负责具体实施,大军各部,令行止,不得有误。”

  作为草原有数的大于越,马祁自然也有资格参与这场议事,并且位置离薛律还不算远。

  他闻言一惊,颤声道:“赫连将军,那你呢?”

  赫连青山微微一笑,“战于外,先安于内,我先去将屋里那些不安分的收拾了,比如方才走出房间的那些。”

  冷汗唰地从许多人的后背渗出。

  直到此刻,好多人,才真正明白薛律所说的国战,是什么意思。

  散去之前,薛律笑着道:“马祁,听说你孩子在长生城又在胡闹了?”

  马祁连忙谦卑道:“犬子无状,望陛下治罪!”

  薛律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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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四骑风尘仆仆地在秋安城外勒马暂歇。

  那两位马连山和史有德的亲随试探道:“逾轮先生,我们体内的毒没事了吧?”

  逾轮郑轩点了点头,笑容古怪,“那是我上搓的泥。”

  两人顿时泫然泣,看着郑轩的眼神里满是幽怨,忽然不约而同地跑向一旁。

  郑轩和邓清听着耳边传来的干呕声,相视一笑,扭头望向宁静的秋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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