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岁岁平安一岁终

  腊月三十,除夕。

  云落和陆琦乐呵呵地去接过荀郁亲笔写下的联,吹干墨迹,冲到院门外去张贴。

  站在后的陆琦指点着高低左右,云落踩着竹椅,梗着脖子,不停挪动,压得脚下竹椅嘲笑般地咯吱作响。

  文伟哼着小曲,在厨房忙活着,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境界高深的神秘老人居然真的弄得一手好菜。

  待到中午,写完联便出了门去的荀郁和蒋琰从蜀王宫中回来。

  两天前云落和陆琦曾亲赴蒋琰府上拜访,在从荀郁处知晓了许多曾经的事之后,云落对于这位举止风仪极佳的幼麟,更是满心感谢。

  三人聊起当初蒋琰请陈清风帮忙让云落“选择”问剑山八十一道的事,记起那时景,尽皆哈哈大笑。

  中午的饭菜亦是丰盛,冷盘碟、荤素时鲜,重口和清淡皆有,为了照顾陆琦的绪,还特意为她精心准备了一道扬中河豚。

  河豚味极美,但若是处理不当,会有剧毒,不过对于这一桌子的修行者而言,咳咳,似乎并没什么好在意的。

  众人先一起去密室祭拜了凌青云和荀安歌夫妇,由云落和陆琦敬了香。

  酒足饭饱之后,文伟重新换上了茶水,众人坐着喝茶。

  荀郁看着云落,“请蒋琰去长州帮你,如何?”

  蒋琰看着云落,微笑不语,云落闻言立刻站起,朝着蒋琰拱手,“固所愿,不敢请也!”

  云落又道:“外公这个主意很好,晋地方经战乱,城郭残破,流民失所,且北接北渊,东临大端,要恢复民生,确实必须要理政之大才。”

  荀郁眼皮一抬,“你自己不行?”

  云落苦着脸,想分辩几句又不好说,“我......”

  “荀爷爷,云落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又要修行,还要统兵,每天空了下来都在翻兵书,再要他学习理政,那......那晋地的百姓也等不起啊!”

  陆琦一时急,出声为云落辩解。

  荀郁哈哈一笑,指着陆琦对蒋琰和文伟道,“瞧瞧,瞧瞧,这就开始护着了!”

  陆琦大窘低头,蒋琰和文伟微笑不语。

  荀郁大手一挥,“行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蒋琰届时和云落一起动?”

  蒋琰点头起,对云落笑着道:“愿附骥尾。”

  云落连忙惭愧道:“多谢蒋大人襄助,向您多请教。”

  “都是为了百姓。”蒋琰微笑着看着云落。

  云落重重点头,“都是为了百姓。”

  年夜饭蒋琰自然是返回自己家中和族人一起。

  小院里,云落四人边吃边聊,欢声笑语随着夜色一起笼罩在屋中。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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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岭之巅,落梅宗上亦是一片欢歌笑语。

  在庾南山的帮扶下,落梅宗锄内,迎新人,迅速稳住了阵脚,并没因为前任宗主梅南岭的骤然故而陷入困境,相反,愈发团结兴旺了起来。

  此刻的宗主大中,落梅宗上下齐聚一堂,共庆新岁。

  庾南山为了避嫌,没有参加这场尽是女子的聚会。

  捻底梅花总是愁,酒尽人归去。

  欢宴罢,自有弟子迅速收拾掉残羹冷炙,梅晴雪孤坐在属于宗主的那把椅子上,神色怅惘。

  盛宴过后,有限温存,无限心酸。

  宗主大的大门外,又长高了些许的梅挽枝坐在一树梅花的枝头,双脚垂下,在夜风中晃dàng),一张渐渐长开,愈发清丽的脸庞上,神思不属。

  一对师姐妹各怀思,飘飞在梅岭的高处。

  事关已成空,万里相思一夜中,愁到晓鸡声绝后,又将憔悴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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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海神庙中,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来到了浴亭,数着眼前一块石头上自己刻下的那些个记号,似乎是到了新年了。

  虽然不知这神庙之中,光流速是否跟外界一致,自己的这番记号又是否会是徒劳,但总归有个念想。

  人往往不就是靠着个念想撑着才能走得下去嘛。

  长时间以灵气为食,少女的气质愈发地出尘灵动,她在一块青石上坐下,望着眼前的云雾如海,汹涌澎湃,怔怔出神。

  不知父亲母亲他们是不是在守岁,欢歌笑语的同时,有没有想起她,想起那个本该陪着他们一起共享天伦的少女。

  哥哥......哎。

  在少女的心中,衡阳城只是在自己秘境之外的山脚下,心中那份离家远走的思念还不算太甚。

  少女伸手,指尖缭绕着真元在眼前画了个圈,真元凝聚成了一块清晰的镜面。

  青葱玉指轻抚脸颊,窦初开的少女喃喃道:“凌大哥,你还好吗?”

  空dàng)的水神庙,自然无人回答,少女纵有千里眼,也无法穿透秘境,看向自己思念的方向。

  故乡今夜思千里,愁绪明朝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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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京城,陛下照例在深宫赐菜。

  一队队军护送着赐菜的太监出了宫门,去向有资格拿下一道或两道菜的那些府邸,那都是整个天京城炙手可的权贵之家。

  圣眷不是说着玩的。

  有人得意便有人失意。

  一座如今名叫“望霖”的豪奢宅院门口,一个着素色长衫,无长物的落魄中年人上前扣响了门环。

  门房不耐烦地打开门,嚷嚷道:“大过年的,干什么呢!”

  落魄

  中年人平静道:“我找此间主人。”

  门房上下打量了一眼,“可是哪家大人所遣?”

  中年男人摇摇头,“我自己求见。”

  门房顿时从鼻孔中喷出一股粗气,“我们老爷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天京城多少大人物都得排队,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滚开!”

  说着就要关门,一只手忽然伸出,顶住门缝,中年人依旧不动声色,“烦请通报。”

  “嘿!你个杂才!来人啊,有人硬闯府门!”

  门房索松开了手,一吆喝,几个护院便快速冲了过来,凶神恶煞。

  有了帮手,也就有了底气,门房双手在前一抱,眼神也斜了起来,扬着脑袋,“还闯么?”

  中年人默不作声。

  门房以为他怕了,气势更甚,上前一步,伸出一根指头,戳着中年男人的脑门,“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这种人想来就来的吗?”

  中年男人被戳中脑门,不由自主地朝后一退,皱眉道:“于于理,这都有些过了......”

  “过了?就戳你两下就过了?”说着门房就是伸手一推,将中年男子推了个趔趄。

  中年男子稳住形,亦不动怒,眉头更皱,“意气用事,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嘿!我看你真是皮痒了!”门房一边撸起袖子,一边惊怒,其余的护院们都站在一旁,笑嘻嘻地看闹,只要这人不还手,他们也不动手。

  忽然众人眼前一花,再睁眼,两个衣着华贵的老头已经站在了中年男子的面前。

  “老爷!”

  众人吓得连忙行礼。

  两个老头正是北堂望和南宫霖,南宫霖一跺脚,确保旁人听不到此间言语。

  北堂望率先开口,“先生请勿动怒,方才确有要事,未曾关注此间,老朽向先生致歉。”

  说着就要行礼,中年男人连忙扶住,“折煞沈某了。”

  嘴上如此说着,面色却依旧平静,瞧不出一点惶恐的意思。

  南宫霖笑着道:“本以为先生还会迟些子再来。”

  中年男子神色如常,“和国......收尾了一些事,今事毕,便立刻过来了。”

  北堂望和南宫霖面露了然之色,北堂望道:“我二人早已扫榻以待先生。”

  南宫霖同时伸手一领,“先生请主厅叙话。”

  中年男子躬行礼,以示谦卑。

  结界之外的门房和护院们虽然听不见二位老爷和此人的言语,但看动作也知道的确是熟识。

  而当瞧见二位老爷亲自领着这人去往主厅时,护院们暗自庆幸方才没有动手,看着门房的眼神中,充满着怜悯,门房如丧考妣,瘫坐于地。

  一阵风过,门房像一只苍蝇一般被拍死在地上,只剩一滩血。

  南宫霖的声音在夜色中传来,“收拾干净。”

  从这晚起,落魄中年人便成了望霖府的大管家,协助着北堂、南宫二族,急速发展壮大。

  落魄中年人姓沈,名兴国。

  大端王朝永定十七年正月初五,胶东王率先遣世子入京,大端皇帝杨灏遣归不得,遂由之。

  吴、越、燕、赵四王世子随即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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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城中,也有一场盛大的酒宴。

  渊皇和皇后联袂出席,原本这些场合一般是不请皇后来的,可如今长生城里的哪个权贵不知晓陛下和皇后之间的伉俪深,同门师兄妹,又是历经风雨一路走来。

  更何况皇后还是清河崔家的嫡女,还是修行者,谁敢说什么?

  最关键的是,皇后美啊!虽然不敢有那些心思,但赏心悦目总是没错的。

  如今草原安定,先前那场风波的尾声都被渐渐消弭。

  锦宁刘家骤然倾覆,主事者尽数诛杀,余下的妇孺老幼以及未参与叛乱之人被北渊赶去了大端的领土,至于大端收不收那是他们的事。

  前大皇子薛钧终于认清形势,低了头,原以为就是个幽囚终的结局,没想到却被派遣到了锦宁州任节度使,薛钧感激涕零,当着群臣的面宣誓效忠,前些子便已经带着德妃走了。

  其余如六部王骑和马祁等大贵族都在形势bī)迫下,主动效忠,同时答应了阿史那伊利提出的一系列强势要求,做足了姿态。

  木叶山事不少,圣子死了,推了个新圣子出来,圣女跑了,又选了个新圣女,据说平康使也莫名其妙死在了大端境内,那个将他尸体送回木叶山的少年撞了大运,被木叶山昭穆使推举为平康使候选,若是修行木叶山秘法,五年之内能到通玄境,便可转正。

  各方的余波都在缓缓平息,天下太平安稳。

  于是乎,今夜这场酒宴,就显得格外地轻松和络。

  阿史那伊利和元焘年事已高,露了个面就走了。

  雁惊寒坐在很靠前的位置上,一边应付着络绎不绝的敬酒之人,一边悄悄观察着裴镇和崔雉之间的神色,心中一些猜测被悄悄印证,暗自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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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州城中,符临和符天启还在推演符箓;

  苦莲和多罗两个大小光头对坐诵经,中间躺着不省人事的孙大运;

  李稚川守着股下面长针坐不安稳的李子在读着道藏,不时赏赐一个板栗;

  余芝和君渺渺加上灵溪和彩凤二婢,四人围坐一桌,欢声笑语;

  梅子青躺在房中,静静修行;

  天机山,邹演看着终成眷属的杨清和邹荷,也没再摆架子,一家人乐呵乐呵地吃饭守岁,风雪中,灯火处处,处处温暖。

  这一年的岁末,天下人心各异。

  在他们的前方,永留史册的新一年,正在安静地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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