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发现来人踪迹,便觉一阵酒香扑鼻,文水心这才放下心来,“为何不出来。【】”
梁上一条绦带晃荡在半空,文水心顺着瞧上去,就见着那人正坐在梁上,一手托着酒葫芦一手把玩着腰间绦绳。湖奺嘻嘻笑了几声落下地来,往凳子上一坐,将葫芦丢在桌上,拈起一块桃酥往嘴里送,尝了尝便丢开,拍拍手道,“县老爷家里的点心看来也没甚特别。”
文水心身上有伤,原本想抱起玉香放置在床榻上,也是无能为力,只得揽了她的腰,将她扶到里屋的躺椅上,转而又回到湖奺面前。
“心儿怎的受了伤?真是不小心,才离了我几刻钟就这番模样。”湖奺笑嘻嘻的坐着抱着酒葫芦,一只脚踏在面前另一张凳子上。
文水心瞪了她一眼,在凳子上坐下,想想,自己确实无言争辩,当初不正是自己赌气一走了之的么,回想起当时情景,方才觉着有些诧异,当日,为何要赌气走?如此沉思半晌,最后摇摇头,看向湖奺,“你是如何寻得我。”
湖奺笑道,“你这话好笑,可是我带你来到这里,难道不知道你为何来此处么。”
文水心撇撇嘴,没在质疑,想起这是林宅,湖奺该算是私闯官宅,如今又是伤了人,被人察觉可是不好,抬眼向她望去,却对上她眼角浸笑得眸子,先就是一怔,“你笑什么。”
湖奺拍拍葫芦,“我平常难道都不笑的么,笑笑而已,有什么意思。”
文水心多少晓得她性情,此人最是不羁,随性而为,若要真个去探究,当真是浪费精力。湖奺随意的掩了嘴巴,打了个哈欠,随即又打了个酒嗝,说道,“你这里住的倒是清静,难得还有个小美人陪你,嗯,林家大小姐也没亏待你。”
文水心从她口中听到林穆心,便又想念的紧,“那是自然。”
湖奺嗤笑了一声,叹了口气,离了凳子,走到她身边,作势挑起她下巴,却被文水心躲了过去,湖奺将手撤回去,虽是笑着却浮上不少冷意,“你心心念念的姑娘如今又是去了何处,大晚上的也不见个人影。”
文水心被她说道痛处,却不愿意被她笑话,梗着脖子说道,“她自有要事去做,过几日自然会来陪我。”
湖奺挑眉看她,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低下身子,对着她的脸,一字一顿说道,“要事?哦,果真是要事,林姑娘二八年岁,出阁自然是天大的事情。”说罢直起身子仰头喝了口酒,“林家存的酒倒是不错,果然是沾了喜气,总归不一样。”
文水心身子一颤,呆呆看向她,“出阁?谁出阁,林家的喜酒是何人的。”
湖奺“咦”了一声,面带惊讶的睨着她,带着些嘲讽道,“你同她如此要好,竟连她嫁人的喜酒都没喝成?啧啧,竟连我这梁上君子都比不上。”再瞧她却依旧痴痴傻傻坐在那里,心中忽觉着一股浊气堵着,便又饮了口酒,嘴角一咧,“你这又是何态度。”举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文水心慢慢捉了她的手,转脸看向她,“你同我说笑的吧。”
湖奺冷笑一声甩开手,“你也真是有意思,我来便是同你开玩笑的么。”继而脸上缓了缓安慰道,“罢了罢了,等她回来,你亲口听她说便是,算我做了次恶人。”湖奺摊开手有些无辜,“我哪里知道,你是被蒙在鼓里。”
文水心怔怔的看着她双唇上下开合,只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脑袋里像是掺进了浆糊,“骗我,如何嫁人?她不是我的人了么。”文水心咧开嘴角笑,边笑边摇头,“湖奺,你当真是坏人,我才不信你。”
湖奺眯起眼睛瞧着她眼中,一会凄厉一会柔情,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神情,心中堵得越发难受。湖奺抓住她的手按在桌子,一手搭在她瘦弱的肩上,瞧了眼她胸口沁出的血迹,沉声说道,“你可愿同我去瞧一瞧。”
文水心兀自摇晃着脑袋,充耳不闻,湖奺看她这般神态,心间上竟是说不出的酸涩,一把掐住她下巴,在她耳边狠声道,“出了这院子,只消在林家大宅子里头走一圈,便应该晓得,我说的是真是假,你敢是不敢。”
文水心猛的顿住,奋力将她推开,也不顾是否拉扯到了伤处,“不,我已经答应穆穆呆在这里乖乖等她回来。”听得湖奺又是一声嘲讽嗤笑,身子也跟着一颤,喃喃道,“呆在这里,呆在这里...”
湖奺吐了口气,退后坐在凳子上,看了一眼犹在挣扎茫然中的文水心,不再说话,足足半个钟头之后,里屋传来的动静,让湖奺眯起眼睛,掠身而入,伸手掐住榻上半坐起的玉香,嘴角溢出一丝冷淡的笑意,“嘘,安静点。”
玉香方才醒转只是,便觉太阳穴上一股胀痛,捂着额头将要坐起来,下一刻,便感觉脖子上一紧,一张女子的脸映入眼中,玉香叫喊不得,瞪着眼睛惊恐的望向来人,使劲摇头,湖奺呵呵笑了一声伸手拂了穴道,将她定住,手背在她脸上抚摸了一下,笑着走了出去,玉香直到此时才发觉身上已经浸满冷汗。
湖奺依靠在墙壁上,抱着胳膊观察文水心神情,早些年遇着的时候,那人眼里的透彻明朗轻易牵扯住自己眼睛,再久之,为止牵引的便是心,湖奺望着窗外树影攒动,萧风瑟瑟,一两片金黄的叶子从窗口飘进来,落在窗内的刺梨上,跟着,接着最后一股风飘了进来,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文水心目光盯着落在脚边的枯叶,弓身捡起,捏着茎杆转动,鼓起一小阵气流,将散落在鬓上的青丝吹得飘扬起来,面上微白,胸口,左臂上的两点鲜红,尤其扎眼,湖奺皱起眉头走过去,挡在她面前,捧着她的脸,温声道,“你瞧你身子折腾的,离了我还真是不成。”
湖奺在她发间亲吻一下,便见文水心抬起头来,“我既与穆穆有了肌肤之亲,便不该同你亲近。”拂开她的手,向后退了些,撇过头去。
湖奺哑然看着她侧脸,手握成拳。
隔着一卷珠帘,玉香将外屋的话听进耳朵里,竟有些烦闷,即使知道自家小姐与那文姑娘亲近,却未料想二人却是这番相处,再想起文水心温润关怀的语音,清隽的面容...
湖奺低笑摇头,“你这人真是个死心眼的,哦,我倒忘了,屋子里不是有个丫鬟在。”
湖奺捉了她的手将她拉起身走进里屋,文水心从她从心里挣脱开来,看着榻上的玉香皱起眉头,走近探察一番,“你可有不舒服。”
玉香听她关心询问,心头一热,摇摇头,“姑娘挂念,奴婢无事。”在一错眼瞧见湖奺的目光,却是一怔,仿佛被其紧紧锁住,接着耳边便传来一阵声响。
湖奺笑道,“我问你,你可要说实话。”
文水心瞧那玉香看着湖奺点点头,知道湖奺打算问些什么,绷紧了身子,将她的话打断,“我只听她亲口同我说。”
湖奺眼神冷冽,转而笑道,“你心里已有计较,是非自在你心中,何必自欺欺人。”
文水心咬着牙不去看她,“不用你多管。”
湖奺笑起来,也不同她再争辩,只向玉香问道,“今日可是你家小姐嫁人之日?”
玉香茫然点点头。湖奺不看文水心神色又问道,“你家几位小姐。”玉香答道,“老爷膝下只少爷和小姐两人。”
湖奺上前扣住文水心肩头,“那新郎官,我今日也瞧见,的确是不多见的清俊。”说着便在她身上点下几处穴道,拦腰将她抱起,随意挥出一掌将窗户推开,闪身出了屋子,借着周围一片漆黑遁去。
玉香被那凉风一激,恍然清醒,却不知所以,只记得方才文姑娘似乎在跟前,便唤了一声,得不到回应,这才慌了神。
祝家如今主事的是祝沧祖母,祝家从来一脉单传,二十二年前祝禾入了菖月楼,便领了楼主其位,从祝禾随了文葱儿跳下泸脉雪山,祝禾之妻诞下一子之后便服了噬心散,气绝而亡。那祝沧也是个可怜人,同那祖母相依为命,四大名楼,气运声望最弱的便是这菖月楼,却因着祖上积攒的威望,建了这祝家庄,十几年来,立于江湖之中,倒也相安无事。
祝家祖母何玉湖年不过五旬,未见华发,也未执杖,一身绛红吉服,在堂中主持,身骨健朗,忙碌一日也不见疲态,邀来的宾客,不禁暗自佩服,无怪乎,祝家能够久存于血腥四起的江湖,至今不散。
再看那祝家公子祝沧,陪了些酒,借着不胜酒力,向诸位宾客讨了饶,便隐入了内室,此时满面绯红,自是喜不自禁,笑容端在脸上,喜妇安排二人执了礼,饮了合卺,笑眯眯的退了下去,祝沧将下人撤了下去,只留了新婚二人坐在大红喜榻上。
祝沧揭了盖头,瞧见林穆心娇美的面容,又掺了些酒性,喜得手上微微颤抖,“穆儿——”只欢喜的叫了一声,便哽在喉中。
林穆心在房中端坐了三个时辰,大半时候便是想着家里的那人,心头徘徊,不知该如何向她道明,若是那人心性急了,气极离去,自己当真是…忽的又想起前一晚的缠绵悱恻,自己将清白身子留给她,当时不也是存了私心,只期冀她揣着一点担责之心,也盼望她能消下这口气,恍惚又是听到门外热闹,方才想起自己如今处境,那祝沧的心思,自己又是如何不知,只希望他能够遵着诺言,各自相安无事。
祝沧瞧着她眉间未消去的忧虑,心下岁痛,面上却依旧笑着,执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头,靠近了些,将唇贴近她脸颊。
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扑撒在林穆心脸上,林穆心下意识的撇过脸,“你这又是作何,你我皆是…”
祝沧掰过她下颚,将她嘴堵住,含在口中,半晌才在林穆心挣扎之中放开,看着林穆心气急的面容,苦涩的笑道,“隔墙有耳,今日便是做样子也好。”
林穆心咬了唇看着她,这番姿态落在祝沧眼里头,又是心头一荡,“能够娶你为妻…”
林穆心冷然笑道,“妻?”
祝沧一顿,心下苦涩异常,垂下眼眸,握紧她的手,久了也之叹一声,“罢了,如此便好,我已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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