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公子白术的出现,完全出乎了楚汐的意料,她没想到,这个曾经视之为对手人,此刻竟然成了自己的援手。【】

  是的,公子白术就是楚汐的援手,他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唯一一个没有对此感到惊讶的人,就是正在城头观战的诸葛靖。

  当两年前,白术在陵国被罢相后,拿着一纸旧书出现在诸葛靖面前时,他就知道,那个人终有一天会回来。

  这是一场毫无悬疑的战争,从萧流烟决定追击一路后撤的欧阳明月时,就已经奠定了失败的基石,南楚永辉公主在这场战争里重新崛起,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必然,但不管怎么说,对于已经失去了王城,又历经三王的南楚而言,她在这关键时刻的出现,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将那些不愿意国破家亡,不愿意臣服在北祁铁蹄下的人都凝聚到了一起,于灰烬中,建立了一个新的南楚国。

  这个新的南楚国,新王年少,尚未解世事,军政双权都落入了永辉公主之手,经朝中大臣商议后,永辉公主改封镇国公主。

  踏血归来,重新崛起镇国公主楚怀瑾一改过往的仁义和寡断,以铁血手腕强势收服了武侯欧阳明月所遗留下来的兵力,在陵王前任国相公子白术的辅佐下,将北祁五十万铁骑全都埋葬在了南楚的山河里,然后率军出击,收服了失去的国土。

  至此,南楚镇国公主楚怀瑾威名天下。

  然而,谁都没有料想到的是,镇国公主在收复王城后,第一时间不是前往王宫,而是登高上了英雄红颜楼的顶层,默默喝着清酒,默默的眺望着远方,再远方……

  那样的目光,仿佛越过了千山,涉过了万水,

  从九州的这边,一眼望到了四海的那边……

  月夜凉,酒断肠。

  当思念醉成丰碑,是谁在还在守望?

  公子白术踏夜前来,听见那个如今权御南楚的镇国公主,热泪盈眶的喃喃低语:“我遍寻茫茫人海,找了你五年却毫无踪影,难怪你总是喜欢骂我白痴,那么……以后换你来寻我可好?我会站在这个世间的最高处,等着你回来……”

  这个世间的最高处到底是哪里?到底有多高?

  白术望了望南楚皇宫的方向,突然就想起那些被葬入青史尘埃中的名字,低声叹息:“何苦?”

  “何苦?”楚汐突然掷下酒杯,拂袖质问:“你堂堂公子白术,又何苦屈就来我南楚?”

  “因为,我输给了她,所以,我来了。”

  “你输给了她?”

  “是的,我输给了她。”白术自斟自饮,咽酒入喉,缓缓道:“在你我约战阳泉平原后,陵王在回国的途中,遇到了一个来自东宁的女子,此女子貌美绝纶,歌绝人间,很是得陵王欢心。”

  “彼时,我身为王佐,政事繁忧,根本就没能顾及到陵王后宫的这些琐事。直到后来,我夜入王宫议事,晚归时,无意与此女在宫中相遇,却没料想,竟因此而引发了流言蜚语……”

  “陵王听闻此事,大怒之下,将我贬出了陵国……直到后来,那女子找上门来,我才知道,她竟然是被誉为三绝之一的歌绝东宁何采莲……”

  自古以来,最为复杂而残忍的争斗,几乎都是与宫庭有关,而公子白术却如此轻描淡写的带过,显然是不想多说当时的情形,可即便他说得很简单,但楚汐依然感觉到了当时的惊心动魄。

  但,更让她觉得心潮起伏的却是时隔五年,终于听到了有关她的消息……

  哪怕只是这些陈年过往的旧事,可楚汐却依然听得入神,甚至屏住了呼息,害怕一丝一毫的异响,就打断了公子白术的回忆,打断了自己这得之不易的片刻念想。

  哪怕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到这么点点滴滴与她有关的过往,都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奢望。

  “何采莲给我送来了一封信,让我到南楚找诸葛靖,当时的诸葛靖已经投下了欧阳明月的的帐下,我以为会遭到阻拦,心中暗自侥幸的以为,欧阳明月既然在针对你,必然被将我拒之门外,赶出南楚,如此一来,我也就了却了一桩事……”

  “却不想,欧阳明月竟然只看了我一眼,就将我安排去了西风城……”

  西风城

  那是楚汐自离开封地以后,第一个真正掌权的第一个地方,那里所驻守的二十万大军,也算是她真正掌握的第一股势力,而欧阳明月,却是废除她的权位之后,不但接受了诸葛靖的投诚,更是将公子白术安排去了西风城欧阳明月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楚汐一直都没想明白,公子白术也不明白,但楚汐却隐约觉得,如果她能够解开这个迷团,或者就能够找到阿雪的线索。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楚汐几飞身奔向欧阳明月的旧宅,毫无意外的在那里看到了诸葛靖。

  “她在哪里?军师在哪里?”

  楚汐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急迫,显得有些颤抖,但诸葛靖却没有说话,只是弯腰行礼,仿佛早已料到一般,领着楚汐穿过大堂和游廊,来到后院的一处偏房,推开了一间暗室。

  有那么一刹那,楚汐觉得,如果她再往前一步,就一定能够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但,事实上,当她踏入暗室后,看到的,却只是一幅幅画像满屋子的画像。

  画像上都是同一个女子一个几乎与楚汐有七分相似的女子。

  微笑的苦恼的生气的……

  年轻的成熟的……

  没有苍老的

  因为,最后一幅画上的女子还很年轻,却满脸的哀伤和绝望,仿佛终身的时光和岁月,都被定格在了这一刻。

  “当年,先王与先后同游天载河,却不幸双双溺水而亡,留下了这风雨飘摇的南楚山河……”

  “所以,从那以后,南楚需要的不是一个可以无忧无虑可以欢笑度日可以随意选择意中人的公主。”

  诸葛靖就站在楚汐的身后,沉重而缓慢的说:“南楚,需要的是一个跨马能守边疆,提笔能安天下的君主。”

  在诸葛靖说这话的时候,在那遥远的东宁皇宫,也有一个人,正在说着一番极其相似的话语:“北祁虽然在南楚吃了个大亏,但有英武君王在位,根基未损,不出十年,必然再度势起。”

  “南楚那个小王虽还年幼,却有个名扬天下的镇国公主执掌大权,又有白术这等王佐之材辅佐,崛起并非难事。”

  “西蜀朝野皆是野心之辈,继北祁和南楚势弱后,已经成为了当今天下第一国。”

  “可笑那陵王,却因爱妃的污陷,就平白逐走王佐白术,当真是昏庸至极,想来,陵国这块肥肉,迟早会落入西蜀之手……”

  “如此大争之世,我等生而为人,自当跨马拓边疆,提笔安天下……我皇却好,提笔挥毫,却只知泼墨绘那青山绿水长河,难道他以为,这东宁万里江山,是画出来的不成?”

  东宁长安宫里,年轻女子手提长剑,剑光霍霍,斩得那练功木桩上面剑痕般般,却仍不解气,回头喝问着身后的内侍:“他今日又做了些甚?”

  “回主子的话。”年轻内侍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形了,立刻便详细道来:“陛下今日去了梅妃那里,半柱香之前,还留在那里与梅妃讨论新得的《寒梅傲雪图》。”

  “那大臣们的奏折,可有安排呈送?他可有仔细看过?……罢了,你且去罢。”

  年轻女子腕间轻转,长剑飞出,划过一抹弧线,凌空抛入了内侍抱在怀中的剑鞘,随着一声长叹,有些失望的走进宫殿。

  宫殿宽广而空旷,明明华贵无比,却衬得年轻女子身单影只。

  她衣罢曳地,缓缓的走在这空旷的宫殿里,静静倾听着自己孤独的脚步,一步又一步,伴随着孤寂的回音,来到西边的墙角,熟练的从那里翻找出了一卷画纸。

  画纸已经泛黄,并且皱得有些惨不忍睹,像是被大力搓揉后再展开,怎么努力压平都任然无法消除的痕迹。

  展开画卷,女子看了许久,有些疲惫,又有些无奈的问道:“我是君惜竹,可你是谁呢?”

  她是平北小郡主君惜竹,如今贵为东宁新皇的皇妃,居长安宫。

  画上是一位年轻女子,白马银枪,英姿的不凡,君惜竹觉得她很熟悉,觉得自己应该见过这人,但周围所有的人不论是亲人还是侍女,都告诉她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说世上也许并不存在这个人。

  五年前,当她从一片黑暗中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亲人和侍女们都说,她生了一场病,失去了在那之前的记忆,不但忘记了她与十六皇子的婚约,甚至连自己至亲的父母都不认识。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认识这么英姿非凡的女子呢?

  君惜竹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很疑惑。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五年前,新婚后的第一天,南宫瑜兴高采烈的说要教她画画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就画出这个女子。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顿笔,仿佛已经画过千百次……

  亲人和侍女们都说她不会丹青,当时她的新婚夫君,还是皇子之身的南宫瑜,自告奋勇的要教她,说是要做一对妙笔眷侣……

  为什么,明明不会丹青的她,却能够把这个从来都没见过的女子画得如此栩栩如生?

  为什么,明明当时兴高采烈的南宫瑜,在看到她笔下这女子的时候,就面色大变,大发雷霆,娶进一个又一个的女子,仿佛已经将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忘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自己每次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都会觉得热泪盈眶?

  ……自己到底忘了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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