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言权的是石湖上的游击队长。【】

  她妈妈深知严酷的现实:“莲莲,你死心吧,除非哪天我闭上眼,可以随你,我要对你亲妈负责,你,一个烈士的女儿,怎么能嫁到那种人家去当儿媳笑话。”

  “一个国民党,一个**啊”王纬宇插了一句:“应该从这个原则高度认识。”

  谢若萍语重心长地说:“莲莲,也许这样说有点不大符合组织原则,好在都是党员,连你爸都未必知道,纬宇伯伯才在老徐那儿看到一份报中央的名单,准备提拔几位司局长担任副部长,其中有你爸爸的名字。莲莲,你想,为你父亲考虑考虑,有那么一门亲戚,究竟有利,还是不利”

  于莲举着葡萄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孩子,责备你的爸爸吧,当时,他脑袋里的那个鬼,也被副部长三个字给迷惑住了。结果硬让你割断了那显然不应割断的爱情。如果当时你要让我看一眼那个年轻人,我又会怎样呢

  而且,还仅是一个开端,错误是逐步酿成的。徐小农出现了。尽管你并不爱他,但那个初看来是眉清目秀的留学生,却是老徐的独生子,把所有的求婚者,在他的物质攻势前头赶跑了。哦,又导致了那桩不幸的婚事。

  作孽啊莲莲,我头脑里那个鬼。

  真的,要是你亲生妈妈还活着,那个指导员,也有这种女人的现实主义吗

  从密密的芦苇上空,飘来了高音喇叭广播的歌曲声,陈庄,快要到了。

  过去打游击的时候,是凭鸡叫狗咬,来判断村庄的远近。如今,广播喇叭却是最忠实的向导。当于而龙拴好船,登上岸的时候,王小义和买买提,两个当兵的正大声歌唱,半点也不害羞地制造噪音。因此,他向人家打听什么,不得不提高八度。他记起那年拿下陈庄,召开祝捷大会,向数千乡亲讲话,也不用如此费劲,恐怕爱迪生或者马可尼,听到这种震耳欲聋的歌喉,也会后悔自己的发明。

  他看到原来挂着王纬宇家“兴怡昌”招牌的蛋厂、丝厂、机米厂、洋广百货店,如今大都变得丑陋破败,完全不是记忆里的模样。乡亲们对他南腔北调的语音,先感到新奇,继之看他的行头,觉得有点怪,再一听他要寻找的船家,更是惊诧不已,倒好像他是从火星土星上来,询问唐代宋代的事情似的。

  “介绍信”人们伸出手来:“或者证件”

  没有介绍信,就像没有路条,会被儿童团当奸细给抓起来的。

  糟糕,他走得匆促,疏忽了虽说细小却颇为关键的证件。过去,都由他秘书小狄经手的,而且不论到哪,车接人迎,谁也不曾向他讨过证件,没有人长那豹子胆。但是现在,找不到办法证明你是好人,那么,就不能排除你是个坏蛋。

  疑神见鬼、草木皆兵的警惕性,但在水生留给他的那包过滤嘴香烟前解除武装,一位乡亲自告奋勇陪他去找。

  他领着于而龙穿过了大街小巷,三十年来,陈庄变得全认不出来了,叨叨起来没完没了的向导,抽了第三根烟以后,嗓门快赶上王小义和买买提了。

  “算你走运,碰上我,你想想,一个搭客载货的船家,只有过湖时想着他,上了岸,谁还惦着,早扔脑袋后边了。可我们那时打游击,就不敢得罪船家,他妈的,后面国民党追着屁股撵,白哗哗一片水挡在面前”

  “你打过游击”

  “当然。”

  “在哪个支部队”

  “那还用问,石湖支队呗”

  于而龙,于而龙,你这个当队长的,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吧你率领的战士,竟有一个只知道撅起屁股逃命的胆小鬼

  “麻烦,给支烟。”他第四次伸出了手。

  看那没出息的样子,于而龙真想掏出手枪敲掉他,石湖支队哪有这号孬种熊包,然而口袋里却没有枪,只有一包纸烟。他打量着于而龙,拿不准主意是整盒拿走,还是抽一支可能外乡人的气色不大顺当,便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根,然后赔笑地说:“还得麻烦借个火。”

  于而龙递过火柴,不相信地问:“你真是石湖支队的”

  支队的战士他大半熟悉,而且绝大多数都在樊城攻坚战牺牲了,他会是于而龙的战士纯粹是丢脸的败类,甭说那些他指挥过的游击队员,就是跟他在王爷坟干了二十年的骑兵,敢说没有一个像眼前这种豆腐渣式的孬包。高歌就气得直跺脚,他对那些骑兵,那些早年进厂的工人,和于而龙的感情联系,某种精神上共同的地方,恨得咬牙切齿,曾经诅咒过:“总有一天,把那一个个小于而龙都打倒,就像八国联军对付佛香阁上的佛像一样,个个脑袋都给他砸掉,这才能彻底搞掉于而龙。”

  这位曾经是游击队员的豆腐渣大言不惭地说:“我哄你干什么,外乡人,石湖支队如今不是什么香饽饽了,早先,提起打游击倒是蛮光荣的,现在,全完了,连于而龙都垮台了。想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脚一跺,石湖乱晃,如今趴下了。”

  “你认识他”

  “当然,老交情了。”

  如今这种当面撒谎而不脸红的人,于而龙见得太多,连戳穿的兴趣都失去了。说实在的,因为戳不胜戳,而且越戳越多。看那满嘴唾沫星子乱飞,薄嘴片像缺氧的鱼那样,浮在水面吧唼着唇吻,肯定是他离开石湖以后,王纬宇当队长时吸收进来的一批,转为正式建制又被淘汰掉的。他谎撒得无边无沿,慢慢地,他在游击队长的眼里,只剩下一张嘴,一张满口喷沫的嘴,甚至四周的空气都给染上了干唾沫的臭烘烘味道。

  “到了。”向导终于站住脚。

  一座半新不旧的房子,出现在面前,但是遗憾,门上横着一把铁锁。

  “这家就娘儿俩,我来叫叫。她姑娘叫珊珊,可是个闹腾过一阵,了不得的人。”

  看样子,他又要无穷尽地演说,于而龙止住了他:“是不是这家老爷子已经故去,只剩下孤儿寡母”如果真是那样,那可后悔莫及了。

  他仿佛头一回听到似的:“什么老爷子”

  闹了半天,他还不知道于而龙要找谁,游击队长无可奈何地又解释一番。

  他歪着脑袋辩解:“珊珊娘就是船家。”

  “我要找的是位老爷子,明白吗,跟你差不离,话多。”

  他做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陈庄除了珊珊娘,还有谁是船家”于是扯起脖子喊:“珊珊娘珊珊娘”

  左邻右舍都给惊动了,很快围来了一群乡亲,珊珊娘的菜园遭了殃,踩倒了不少棵结荚的蚕豆,要不是珊珊娘去探望生病的哥邻居们这样讲的肯定是不依不饶的。于而龙下决心撤退,还是寻找舢板回柳墩,吃老林嫂特地做的马齿苋馅饼去吧。

  啊他看到舢板赶情就拴在近处的河岸边,原来是被自称的游击队员欺骗了,他为了多抽几支烟,不惜领着于而龙兜了个大圈子。这位回乡的游击队长难堪地笑了,一个人没落到哄支烟抽的无聊境地,实在够可悲的,于是把那包剩下的烟塞给他,向他告别。

  他怔住了,那飞薄的嘴片子竟说不出什么来了,只是无声地嗫嚅着。

  于而龙跳上了舢板,已经划离了岸。突然,他像旋风似的冲过来:“告诉你,有啦,小姑家,有个老汉,在陈庄揽过座,你找找去吧”

  直到划了很远的地方,还听那豆腐渣在喊:“小姑家,小姑家”

  小姑家,于而龙是熟悉的,那是芦花在湖东开辟游击区的第一个点。

  于而龙记得在派芦花他们小组过湖,研究扎点的时候,政委赵亮都不赞成在小姑家站脚:“靠得太近了,离陈庄炮楼才两里半路,抽袋烟的工夫,就一步迈到了。”

  芦花坚持自己的观点,她说:“就要在鬼子的鼻子底下,才让他们明白石湖支队的厉害”

  于而龙看看腕上的表,时间尚早,去一趟打听打听还来得及,说不定劳辛碰到的正是他呢

  他沿着陈庄大街的河堤滑行着,尽管村庄变化得一点都认不出来,但是,那乌烟瘴气的旧世界,仍旧盘踞在他脑海里,怎么推也推不开。那是他和芦花迈出最初一步的地方呀回想那连天都压不来的日子,看看现在,心是多么畅快啊整个陈庄被春天的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像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每一个村庄一样,呼吸着春风送来的新鲜空气,于而龙情不自禁想振臂高呼:“好啊好啊”甚至那两个大声喧哗,吵得人头发晕的小伙子,也不那么讨厌了。

  他真想对那两个唱歌的小伙子说:亲爱的买买提,王小义同志,你们多幸福啊一来到人间,就自然而然成为土地的主人,生活的主人。而我们,直到多久多久以后,才懂得自己应该像主人一样生活呀

  呵就在这条长街上呀是的,而且也是这样一个暖洋洋的春天,不,好像季节还要晚一些,新鲜蚕豆已经上市了。他们,在这儿,第一次像人似的站起来了。

  当于二龙在砒霜的毒害下,终于像蜕了一层皮似的活了过来,他和芦花商量,去陈庄看望关押着的大龙。

  芦花苦笑着:“朝谁去借条船呢”

  渔民没了船,犹如失去了手脚的残废人一样,处境是十分可怜的,因此,无论如何,一家三口人总得商讨个对策,今后的出路该往哪儿走事实证明,老天不是救星,它最不怜惜倒运的人,说它趋炎附势也不算过分,例如于二龙每一次遭殃时,老天总是火上浇油地给他增加些痛苦,一个人倒霉到连黄鼬都不畏惧的程度,可想而知,老天是怎样对待他的了。

  那个救活了于二龙,同时又阻止了芦花自杀的外乡人,鼓励着两个苦命的穷人:“不要灰心,不要失望,等着吧熬着吧出头之日不会远的。”再美好的祝愿,既烧不热灶,也填不满锅,就更谈不到报仇伸冤了。

  他们到哪去借条船呢并不是邻居啬刻,而是谁也不敢开罪高门楼。他们俩走了许多路,直到高门楼不入眼的荒野孤村,才算被人家同情于二龙病病歪歪的样子,装看不见地让他们撑条破船走了。

  “石湖上还有咱们的活路吗”她撑着船,愤愤地说。

  蹲在舱里往外戽水的于二龙回答:“走到外乡去只是咽不下去这口气呀”

  “哼可惜我是个女的。”

  于二龙听她可怕的语调,抬起脸来:“你说些什么”

  她抓住竹篙,狠狠地朝湖底泄恨地插去:“我要亲手杀死他”

  “谁”

  “王经宇。”

  “芦花,你”

  “二龙,投奔麻皮阿六去吧,当土匪去,报仇。”

  “轻点”于二龙嘘了一声。

  那时,于二龙不仅有精神枷锁的束缚,而且还有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搞得家破人亡的恐惧心理。其实,在辽阔的湖面上,除了芦苇,水下的鱼,是不会被别人听见的,干吗那样胆怯呢

  他们撑着那艘破船,到了陈庄,本来是满心去探监的,在区公所门口打听大龙时,里面涌出几个“短打朋友”,打着哈哈过来:“姓于的,正要传你们去,倒不请自来了”

  他俩直以为大龙的事,一直跟进后院,在扇外垂手恭候。王经宇正趴在桌上看些什么,其实,他早发现要抓的人犯押到,还在拿腔作势,过了一会儿,才推开那张石印文告,捏着手指关节发出格格的声响。那些人趁此向他报告:“带来了,区长”

  他头也不抬地问:“谁”

  “**嫌疑犯”

  他脸冲着桌面:“先关起来再说。”

  于二龙和芦花不懂得“**”三个字,但关起来,是明白什么涵义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地:“凭啥关人”而且芦花声音更高些。

  王经宇抬起脸,嘴角那两道阴沉的下垂纹,赫然映入两个人的眼里,他们懂得,这绝不是好兆头。只听嘿嘿两声,他指着那张中国**的抗日救国大纲,用他习惯性的短促问句,像审判官似的发问:“见过这张布告吗”

  “没。”芦花坚定地回答。

  “没有问你,你别插言。于二龙,你敢勾结**”

  于二龙站着,头一回细细琢磨这个听起来怪响亮的字眼。

  “大先生”他才要说不明白,站在旁边的芦花插嘴:“我们啥也不知道。”

  “放肆有人去找过你们吧”

  “谁”

  “就是它”王经宇一拍八仙桌上的印刷品:“你们跟**来往,打量我不摸底吗”

  两个人目瞪口呆,实实在在糊涂了。

  “说,怎么联络上的”

  “说,都找过你们几回”

  “老实讲出来,搞过什么活动”

  于二龙望着芦花,懵懵懂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先生怎么啦吃错药了吗但谁能想到,王经宇站起来,喝令:“绑起来”

  那些手下人一迭声地答应。

  “做我的百姓,头一条是安分守己,谁要邪魔外道,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两个人自然要挣扎,但一听他说:“告诉你们,要是早两年,就**三个字,先砍头,再问罪,押下去”完完全全怔住了。

  一霎间,两个清白无辜的渔民,变成了要被砍头的罪犯,真是太突然、太意外了。他们被推进漆黑的仓屋,从心底里涌上前所未有的委屈,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非情由,就给订为阶下之囚,为什么为什么

  在黑咕隆咚的仓屋里摸墙靠着坐下,渐渐适应了屋里的黑暗以后,终于发现屋角还有个被捆住手脚的汉子,芦花立刻认出来是谁,挪过去,仿佛他乡遇故知似的亲热招呼:“大哥,把你给关着干吗”

  于二龙看着那张朴实的庄稼汉的脸孔,立刻明白了王经宇那一个接一个问号,芦花也懂得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她又俯近了些,似乎想看穿他:“原来你就是**”

  他坦率地承认:“是的。”

  “**那是得砍头的。”

  “还不是怕我们砍他的头。”

  “砍谁”

  “砍那个地主的头。”赵亮把手向下一剁,因为双手绑着,那剁的劲头更猛烈些。“砍那个鸦片鬼”

  芦花的眼睛在黑暗里闪光,她迫切地想得到证实:“敢砍他的头”

  “为什么不敢,他脖子也没套着铁箍”

  “**是怎么回事,快说说。”

  赵亮沉静地笑了,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像扯闲篇地谈起这种装粮食的谷仓。他说他们家乡也有,而且夸耀地认为还要结实些,连地皮都用石夯夯实,甭说耗子,蚂蚁都钻不进,关押个人犯,确实是蛮好的。

  “也关人”于二龙问。

  “那还用说。”他哼了一声:“不过,在苏区,可不关像你像我这样的穷苦人。”

  “关谁”

  “不关我们,你们想想,关谁呢”

  芦花笑了,原来那些神圣的高门楼老爷,也是可以关得的,不但关,还可以砍,并不像石湖边上的鹊山那样万世不动,实在是猛醒顿悟,在精神上又获得一次解放。她问:“你们那儿也有大先生,二先生吗”

  “就是那些平素骑在我们头上屙屎撒尿的老爷吗哈哈,有的砍了头,有的逃跑了,有的夹着尾巴像个灰孙子。地分给穷人种,房分给穷人住,家产也都统统地分了”他讲了许多江西苏区见闻。啊天外有天,赶情石湖外面的天地大得很咧

  芦花不那么相信:“当真大哥你别是哄骗我们”

  “我骗你们干吗”

  “你们哪来的胆子”

  “告诉你们吧”

  “什么”他们拢得紧紧地围过去。

  只听他铿锵有力地吐出几个字:“因为有了**”

  芦花忘记身在狱中,高兴地说:“啊**硬是好咧二龙,咱们投奔**去吧”

  “你不跳水寻死,悬梁上吊啦”

  她咬着牙,狠狠地说:“我不死,要看他们死咧大哥,你把我们带到你说的那个**里去吧”她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泪花在黑暗里放光。“我们没法活下去啦求求你,大哥,再搭救我们一把吧”说着,捆住的双手拄在地上,朝赵亮磕了个头。

  赵亮也没法去扶她起来,只得满怀深情地望着,轻声地,似乎是喃喃自语:“记住吧,芦花、二龙,只要认准了走**这条路,就得打算吃天大的苦,受天大的罪,为了千千万万的人,不再过这样的日子,敢豁得出这条命去干呢”

  赵亮同志,用生命点燃了石湖火种,又把革命种子播在我们心中的先行者,我是多么怀念你啊

  那一天,恰巧是陈庄的逢七集市,其实到了午后,集市本该散了,但王经宇一声令下,叫人堵住码头路口,拿这两个人做样子,杀鸡给猴看,让乡亲们明白,不安分守己地做个良民百姓,是个什么下场

  他们被拉出仓屋,五花大绑地给推搡着,押上了陈庄沿湖的一溜长街。

  “我们犯了哪家王法”

  “犯了法,还问”

  “你们凭什么抓人”

  “没罪会抓起你来”

  逻辑再简单不过:当法律成为权力的奴婢时,只有傻瓜才会提那样的问题。

  哐哐他们筛着一面破锣:“看游街的看游街的”

  那些吆五喝六的区丁、保安队们,推搡着,殴打着,骂着,吼着。

  他们像饿狼似的扑过来,恨不能把这两个渔民给撕个粉碎。尤其对芦花,那些两条腿的畜生要更加凶暴残忍,他们围住她,用淫猥的眼光,和下流的话,朝她吐唾沫,狠命拽她的头发,往她身上涂阴沟泥,撕她的褂子,恨不能剥光,这帮禽兽啊

  “叫你们尝尝跟着**的甜头”

  “**给了你啥好处”

  “跟**的下场就是这样”

  一个保安队抓住于二龙,那时他太虚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被狠命地一推,俯伏着跌倒在泥泞的街心里。

  “装死,站起来,**救不了你”

  芦花掖住撕碎的褂子,掩住裸露的胸,那些无耻的保丁,直扇她的嘴巴,她腾不出手遮挡,只好任嘴角哗哗地往下流着鲜血。

  哐哐锣声一阵响似一阵。

  “看清楚了吧他们要把**给引来呢现在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不紧紧他们的骨头,哪晓得马王爷长几只眼”拳头、棍棒、枪托,又像雨点似的落在他们身上。

  围裹着他们的人越来越多,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他们所遭受到的苦痛越来越重,除了那群畜生,还有被蛊惑鼓动起来的狂热分子,一齐压在他们头上。

  狂热分子眼睛要红起来,那手条也是很辣的,他们有的撇砖头;有的骂大街;有的钻到跟前踢几脚捶几拳以泄愤;有的装作正经,啐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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