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一个成员。【】

  过去,老林哥夫妇、石头、铁柱是在倾心尽意的干革命;现在,水生却是在谋生,这是有着根本的差别呀老林嫂,能责怪孩子什么呢责任就好比绿叶上被虫子蚕食出来的洞,那怎么能是绿叶的过错呢

  夜色渐渐地浓了,于而龙还不见回来。

  打发儿媳和孙子睡去以后,搬把竹椅坐在门口,等待着如同她亲兄弟似的同辈人。她是闲不住的,信手又编结起蒲草拎包来。

  她坐在春夜湖边的场院里,由于游击队长的到来,使她想起许多往事,那逝去的岁月,那失去的亲人,重又回到年过七旬的妈妈心中。现在,活在世界上的,除了石湖,除了鹊山,就是于而龙,是她和那流逝过去的一切,惟一能联系起来的桥梁。是的,她爱他,像亲姐姐地爱他,从他们一起迈上革命的路程开始,他们就结下了近亲似的革命情谊。尽管后来他进城以后,变得生疏了,不那么来往了。但她希望他幸福,心甘乐意地愿意为他做些什么,甚至到了今天,他在老姐姐的心里,仍旧占有很大的比重。是啊也许把她那无处倾注的,对老林哥的怀念,对小石头、对铁柱的母爱,都汇聚集中到于而龙的身上了吧

  一颗希望别人幸福的心,是多么值得珍贵啊

  雾气渐渐地重了起来,她不住手编织着的拎包,也有点湿漉漉的,蒲叶也柔润得不那么刚脆了,蜷缩在她脚下的那条黑狗就是原来于菱养过的那条纯种猎犬,也团得更紧了。还是不见于而龙回来,越等越急,越是急躁,心情也越是不安。于是这样那样的不幸设想,就在心头涌现。“不行”老林嫂坐不住了,站了起来,拄了根棍子,朝生产队的办公室踽踽地走去,后面跟随着那条无声的,像影子一样的黑狗。

  生产队的小会计被她的敲门声惊醒了,开门让她进来,揉着眼睛,怔忡地问:“老奶奶,你有什么事半夜三更”

  “孩子,求求你,给我往县里挂个电话。”

  “找水生叔吗”

  “不,你给我找县委王书记。”

  小会计突然想起,好像上头关照下来的,不要随便让这位烈属老奶奶,动不动给县里去电话。前些年,她可是没少给县里找麻烦,气得王惠平下了这道口谕。在县城那样一个天地里,书记的话是和圣旨差不多的,小会计便劝老林嫂说:“老奶奶啊你看看都几点啦”他抓起桌上的马蹄表:“哟,两点了,王书记都做了三个梦了。”

  “你给我打到他家里去,他家里有电话。”

  “老奶奶,你摸摸我头皮,太软,可没长那分胆子,敢大半夜去惊扰他。”

  “有要紧事,孩子,我要找他”老林嫂告诉他:“我们家的客人不见啦”

  “是吗”小会计瞪出眼珠子来:“支队长给丢啦这还了得”他知道于而龙是个大干部,是王书记的老领导,而且白天专程开着游艇,封了湖,满世界地找他,看来非同小可。权衡了一下利害关系,立刻给县里挂通电话,把王惠平从梦中惊醒。他战战兢兢地捧着电话,听得出来,那声调是相当不耐烦的。小会计吓得忙把听筒塞给了老林嫂:“你给他讲吧”

  老林嫂把情况断断续续地告诉了他。

  没等她讲完,王惠平不乐意地打断了她:“水生来告诉过啦,我通知秘书,叫他给陈庄公社打电话了。”

  啪地挂上了电话,嘟哝了一句:“大惊小怪”

  他老婆问道:“谁来电话”

  “柳墩那老婆子”

  柳墩的老婆子还在捧着听筒,一个劲地啊啊着,殊不知电话员早撤线了。

  小会计说:“要怪罪下来,你可顶着。”

  老林嫂说:“放心,犯不了死罪,走,家去”她招呼她那条黑狗走了。

  就在黑狗又蜷缩在老林嫂的脚前,闭起眼打瞌睡的时候,对不起,王惠平床头的电话铃又响了:“丁零,丁零”

  又是柳墩那老婆子。

  待不去接吧,电话铃一阵响似一阵,他老婆光火了,没完没了,不识相的老婆子又该缠住不放。她想起这个全县最出名的烈属,死了丈夫和两个儿子的烈属,前几年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进省上京,去为于而龙鸣冤叫屈,纯粹是一种不可理解的愚昧。于是抓起电话,没有一点好声气地问:“谁”听筒里传来电话员埋怨的声音:“地委江书记的电话,你们怎么半天才接”

  她赶紧推了一下接着做梦的丈夫:“快,是江海”把听筒塞给一跃而起的,光着身子的王惠平,他老婆赶快找了件衣服给他披上。但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因为地委书记的声音,远不是那么友好的,丝毫不亚于刚才他和老林嫂通话时的冷淡和不耐烦。

  劈头就是一句:“你是怎么搞的吗”老盐工的话,天生有股又咸又苦的味道:“于而龙来石湖,你怎么能不马上告诉我别人要疏忽了,我可以谅解,他们不了解我和老于之间的生死关系,你是知道的,为什么不早点讲要不是将军来电话,我岂不是蒙在鼓里。你把他安排在谜园里啦什么住在柳墩他听见江海倒抽一口冷气,连忙解释说:“是他本人坚持要住那儿的,我去接他,他说啥也不肯来县里”我说小王小王,亏你还是跟过他的老同志,他在柳墩,你怎么倒在家里安生躺着”糟糕,想法给自己找个推脱的理由才好,也没加什么思考,信口说出:“他现在不在柳墩”江海紧忙追问于而龙的去向,王惠平一面回答,一面恨不能撕自己的嘴,可又无法不如实汇报:“柳墩那位烈属老林嫂才来过电话,说他下午出去钓鱼,一直没回来,不知下落”“砰”的一声,他听到江海气得把电话摔了。

  请原谅我们都是些凡俗的庸人吧别看我们在领导岗位上呆着,在群众或者下级的面前,指手画脚,颐指气使,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但在我们的上级面前,照样也噤若寒蝉,言谈嗫嚅,举止失措,狼狈不安。不奇怪,这正是社会的复杂可爱之处,倘若都是单线条的话,恐怕就不成其为社会了。

  于是,他又摇通了地委书记办公室,值班同志告诉他:“你等着吧,江书记坐灭蝗的直升飞机去你们石湖了。”他赶紧光脚跳下床,腆着个大肚皮推开窗户,望着灰蒙蒙有雾的,刚刚发亮的天空,总算幸运,雾成全了他,飞机没有起飞,要不然那只摇晃翅膀的铁鸟早来了,现在听不到马达声,他才放下心,叹了口气,坐在床边,耷拉着双腿,用手指弹着发胀的前额。

  听说是江海电话后,一直没敢合眼陪着的他老婆,安慰着他:“休息吧,用不着伤脑筋。”

  “他们是生死相交的老战友。”

  “纬宇叔不也是么”

  王惠平晃晃头:“他跟他们不一路。”

  “当方土地,谁来了都好好应酬呗”

  “哪能那样简单,我替纬宇叔犯愁,一整天都没来电话了”

  生活就像缠绕着的合股绳索一样,把许许多多矛盾着的头绪拧在一起,也许在这一股上彼此谁也碰不着,但在那一股上,必然会纠缠得难解难分。

  于而龙告别了那个姑娘的背影,回过头来,朝三王庄划去。

  也许是那个“赎罪”的姑娘,使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要是莲莲没有突然在地平线上出现的陈剀,为他的居留权在厮杀奔走,也许会同自己一起回到石湖的。

  那样的话,该多好,不但可以告慰地下芦花的英灵,而且也会使那用心血把她哺养大的老林嫂,感到晚年的欢乐。

  他终于觉得歉然了,只是一句偶尔的话,老林嫂便答应昨天晚间做马齿菜的饼子吃,还说,莲莲那年回家来,也缠着干妈非要吃那种苦森森、酸溜溜的野菜。肯定,她会因为他吃不上菜饼而没精打采;会因为他整夜不归而悬心挂胆;也肯定会因为至今不见他的影子,打发水生去陈庄找他,他说过一句,钓不到鱼,没准去陈庄看看。

  错啦于而龙,她亲自领着秋儿,还有那条非蹦上船的黑狗,带着你爱吃的马齿菜饼,摇着舢板来寻找啦

  老林嫂,总是把欢乐带给别人,而把别人的痛苦和不幸,揽在自己身上的善良老妈妈,她活到今天,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而她永远是无偿地付出一切,从来也不想得到什么报酬。

  他还记得于莲留学回国,分配在一个艺术单位,领到了她第一个月的工资,“乌拉”了一阵,起码当时自己做出了四五种方案,怎样来花掉几十块钱。但是,一下子她改变主意,骑上车到邮局,把整月工资汇给了整年背着她长大的干妈。

  可是汇款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水生附来一封信,说是莲莲要能回石湖住一阵子,比汇钱不知强多少倍。于而龙明白,由于四合院里兴出来的许多规矩,什么公筷制啊什么一早起床就进洗澡间啊老林嫂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来城里做客,受那份洋罪的了。

  正好于莲想画些什么,特别是她那份爱情,在葡萄架下被众人生生给扼杀以后,她也像她弟弟那条被烫伤的猎狗一样,需要躲在洞穴里去舔抚自己的伤口。于是在那位万能的王纬宇一手操办下,沿途像国宾似的人接人送,带着那条于菱五分钟热度已经过去的猎狗,顺利地回到故乡。整个柳墩的乡亲都出来了,迎接由地委书记江海亲自陪伴的于莲。

  在县城里,一个科级干部,路人都会为之侧目,所以小小柳墩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头一回出现了这样热烈壮观的场面。地委书记当做宝贝也似的客人,那还了得被褥,席梦思,钢丝床是从县委小招待所谜园运来的,要不是于莲的坚决反对,连服务员,厨师都要派到柳墩来照应她的。

  老林嫂直是感叹:“莲莲,你可真成了金枝玉叶了”谁知这位为革命奉献了一切的烈属,她的话是讽刺呢,还是骄傲或者是从心底里感到的一种委屈没过几天,于而龙开始收到他女儿,从石湖陆陆续续写来的信。

  “我坐在新栽的电杆,刚接通的电灯下给二老大人写信。干妈说,要早些日子回柳墩,我们也就早不用油灯,托莲莲的福,我们全村亮亮堂堂,不用摸黑了。然后,她叹了口气:鸟就是这样子的,长大了,飞走了,可老窝呢管它风吹雨淋,忘了,再也记不得了。

  “现在,谈谈我自己,你们别惦念,一路平安,替我谢谢法力无边的纬宇伯伯,他说得非常正确,他的名字就是护照,就是通行证,人们把我托在掌心里送回故乡来了

  “但是,真正从心坎里欢迎我的,是背我长大的干妈,她扑上来,紧紧地搂住我,先是笑,后是哭,抱着我似的进了屋门,连地委书记都不管不顾了。她那脸上又是笑容,又是泪花,我敢说,你们别嫉妒,她比你们更爱我,要是我说一声:干妈,我要你的心她会毫不犹豫地剖开胸膛掏给我。假如有那么一天,我向你们讨的话,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舍得么”

  读着信的老两**换了个眼色,彼此也都心照不宣,为了那副部长的门楣,强使她割舍了爱情,是多么伤害了少女的心

  如果真的疼爱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让她作出牺牲呢

  “上封信告诉了到达的情况,这几天,干妈成天守着我,寸步不离,生怕我会飞走似的。每天早晨一睁眼,她就坐在床头端详,在饭桌上,她看着我咽下去的每一口。我想:肯定是干妈丢失得太多,丢失得她都害怕了,所以她才特别珍惜剩下的一点点欢乐,是不是

  “干妈每天领我走村访舍,爸爸妈妈,我现在才明白,是群众把我喂养大的呀我喝了那么多婶子大娘的奶汁,我有过多少善良好心的妈妈呀她们甚至为了喂我这个游击队长的孩子一口奶,冒着挨打受罚,说不定还会送命的危险。想到这里,看看这些护庇过我的妈妈们的生活,凭良心讲,远不是那么愉快的。我也看到了藏过我的缸、瓮和地窖,那些人家,说实在的,还那么破破烂烂,我心里感到十分压抑。她们,为我们付出了一切,把我们托上了云霄,而这些善良的人,继续过着绝不是十分惬意的生活。爸爸妈妈,干妈不是轻易说出忘了这句话的。

  “我的心太沉重了,爸爸,妈妈,就觉得目前自己感情上的一点负担,实在是不相称的卑微”

  于而龙看完信后说:“看吧莲莲的心跳出了自己的小圈子,该想画点什么了”

  果然,没过两天,收到她的一封长信。

  “一个题材在我脑子里酝酿着,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了,也许是那些妈妈们的乳汁,在我血管里流动的结果,我打算画一个为革命献出一切的母亲形象,在那个年代里做出最大牺牲的人就是母亲。我要不画她们,就愧对那些用乳汁喂养我的妈妈们了。

  “因此,我每天都要走访,寻找我画中人的模特儿。

  “惟一从心里感到遗憾的,是再也见不到埋在银杏树下的芦花妈妈,那天,干妈陪着我在芦花妈妈的坟上,坐了好久好久。那块刻着五角星的石碑,已经生满苍苔,我望着飒飒做响的银杏树,确如你们所说,那棵巨人也似的树,给人留下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印象。要是妈妈活着,我想她肯定是最理想的模特儿。因为我的草稿,干妈看了,她说很像芦花妈妈。啊她要仍旧活在这个世界上该多好啊

  “但是我要画出来,无法抑制的创作冲动,已经使我饥火中烧,干妈陪着我东游西逛,那当然是她最乐意的事情,我像她的展览品一样,到处炫耀。哦,还有那条紧跟着的猎狗不是吹,爸爸,在石湖上,我现在的名声,比你当年的游击队长还响,几乎无人不知老林嫂背上的宝贝回来了。

  “爸爸,妈妈,你们还记得石湖吗

  “我找啊找啊连干妈都诧异了:莲莲,你像是丢了些啥我怎么回答她,其实我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呀

  “真幸运,我终于找到了理想的模特儿”

  紧接着,于莲用俄语写了两句:“爸爸,我很荣幸获知您一些早年的罗曼史”

  于而龙吓了一跳,同时看信的大夫忙问:“莲莲写些什么”游击队长想了想,回答着:“好像是有关艺术创作的浪漫主义问题吧”

  谢若萍以一种女性的精细心理,察觉他在撒谎,但又暂时不戳穿地掠他一眼。

  “昨天,我从陈庄搭船去闸口,准备去拜访郑老夫子的故居,和那座哥特式小教堂,上船时,雾很大,船上的搭客也多,只听一个悦耳的声音在招呼大家。到得湖中,雾散天晴,阳光灿烂,湖山的色彩鲜艳极了。我突然发现船尾摇橹的那个中年妇女,一张瞩目远望、聚神凝思的脸,不正是我正要寻找的模特儿么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地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猛然站了起来,头碰着舱顶也不觉得痛,赶紧抽出速写册,在橹声里绘下那一刹那的形象。她,我的模特儿,一点也不像常人那样拘束,落落大方,坦然自若地由着我画。到了闸口镇,干妈叫我上岸,我改变了主意,决定搭原船返回。

  “干妈只好顺从着我,向那个妇女付了回程的船钱,有些歉意:这是二龙的孩子,起小让我惯坏了,什么都得由着她性儿。

  “那妇女笑了一笑,没有做声,但那笑容使我相信,年轻时代,她肯定是个绝妙的石湖姑娘,是相当美的,要不然”

  于莲又用俄语写了一句:“通常来讲,美女总是爱慕英雄的。”

  于而龙估计,准是老林嫂给孩子讲了早年间那些没影的事,他老伴只懂医用拉丁文,笑了:“又是艺术创作的术语吗”

  “是的。”于而龙这回面不改色地答复。

  “今天,我又专门去搭她的船,她让我画,但很少同我交谈,她知道爸爸、妈妈,还有纬宇伯伯,但我对她一无所知,只听说她有个漂亮的女儿,人家那样讲,我也相信。

  “但她还有别的欢乐吗不知道。她顶多笑笑,那是很快就消逝的笑,顷刻间又恢复了淡淡的哀愁。说实在的,那不是我画中人物所需要的精神状态,但是她那身影,她那面容,尤其是她那眼睛,和我设想的那个母亲一模一样,再也料不到那样酷似的了。

  “我快回来了,你们的女儿已经忘掉了那杯苦酒的滋味,要在创作中寻找我失去的早欢。”

  于莲满载而归,葡萄架下,举办了一次沙龙式的小型画展。

  王纬宇、夏岚两口子引着一位客人来了,他不是别人,正是老徐的儿子小农,一个外表上还说得过去的年轻人。但是,王纬宇一眼先看到了那画得惟妙惟肖的四姐,想转身退出院子也不可能了。

  谢若萍拉住他:“正好,正好,也让小农看看石湖的风貌”

  但徐小农的眼睛,却更多地落在画家身上。

  王纬宇呆呆地立着,忘了他的介绍人的使命,而是被那幅着意描画的特写吸引住了,画面上一对沉默的,若有所思的大眼睛,似乎在凝视着他,不论他在院子里哪个角落,也仿佛被她紧紧盯着。

  谢若萍略微知悉一点这位船家妇女的命运,但是幸运的人是不大容易同情别人的不幸的,所以也不想知道更多的悲惨细节。

  开玩笑地说:“哎,你们二位应该认识她吧她是谁”她本意倒是要将老头子一军,因为女儿来信里的俄语,给她留下了疑窦。虽说她从未怀疑过丈夫的忠诚,但恼人的嫉妒心总使她对这个在船艄摇橹的妇女持有戒意。没料到她的话叫王纬宇大为尴尬,而正吃着自制冰激凌的夏岚,马上发现到自己丈夫的微妙变化,放下玻璃托杯,像记者采访似的询问:“你能否透露一点背景情况呢”

  夏岚哪里知道画中人的底里呢于而龙对于朋友的往事,他那隐恶扬善的汉子精神,认为既往之事,留给历史去评价吧何必播扬出去,让别人再受奚落。现在谢若萍歪打正着,偏偏于莲又在编辑的醋海里投进一块石头,画家说:“她还向我打听过你呢,纬宇伯伯”

  王纬宇恨不得于莲一口被冰激凌噎死才好,因为夏岚妒火中烧,会失去理智,大吵大闹撒泼的。何况今天负有红娘使命,要把徐小农和于莲的红线拴在一起,倘她打翻醋坛子,可就要砸锅了。

  他求援地望着于而龙,希望他能给解围。

  “不奇怪,在石湖打了几年游击,谁不认识”于而龙给副厂长圆了场。

  “不,爸爸,听她口气里,似乎早就”于莲又回想起那摇橹妇女欲言又止的神情。

  夏岚急切地追问:“莲莲,快说下去”

  于莲笑了:“也许我将来才能理解,谁知道,生活的艰辛,还没有把我磨炼出来,她,似乎不太幸福”

  谢若萍感触地说:“对,莲莲,最不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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