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起手,轻轻捂上自己跳动的心口,皱着好看的眉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这种疼是怎么回事,最早察觉时是在一月前,宫人告知她那人身中剧毒时。那时她感到心口像是被人划了一剑那是种突如其来,让她防不胜防的疼。后来她选择让那人自生自灭后,她着身子在黑夜里抱着那人时也这么疼过,像是心尖被人施以剧毒般疼得她不得安生。

  而现下,她记起方才那人睁着好看的眼眸却无半点星光她看不见她时,又开始疼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疼得她手脚冰凉,指尖轻颤。

  她感到过害怕当她纵容了这场阴谋让那人沉睡不醒时;也看见过希望当她听见她醒来唤道她名字时。

  一个人,能如此扯动她的情绪...她隐约知道这是为何,却又不愿深思。她心底知道,自己是不能有软肋的。作为君王,现下她不是应该坐收渔翁之利将此事放大,除干净了朝中那些冗员、二臣么

  犹豫了,她犹豫了一月有余了。

  怎地,会犹豫呢。

  她茫然着,也惧着。

  有朝一日,你若想走你是否会如忘记苏域那般忘记我,忘记我在你生命里的所有的记忆如果喜欢不能长久,那么就来恨我吧。

  你可以爱慕容白,但别恨慕容白;

  你可以恨秦王,但别爱秦王;

  我不愿得到你的恨,我想在你眼底只是慕容白。而今凡尘俗事,我恐怕终究不能如你所愿。

  有朝一日倘若你要走那么就请恨慕容白。永远的恨着,恨着我是我让你痛让你疼,让你深夜里心口滴血。

  爱有多长,恨便多长。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愧;你恨永不相忘。

  这便是,我能给的偕老。

  长生殿内殿

  “阿森...”我察觉了来人,笑着欲从床上坐起。

  “你起来做甚躺下”邳森语气颇严厉道。

  我苦了苦脸,就知道这医者对病人的身体比病人还着急。

  “宫人们都撤了”我问道他。

  他一边取出药箱一边应道:

  “嗯。”

  我顿了一下,看着他那个方向入眼的是一片漆黑:

  “我还能再看见么”

  “能。”邳森朝我走了过来,一边替我号脉一边说道,“有我。”

  我这才笑了,我一向是信任邳森的医术的。所以在我隐约知道了自己可能失明时我并没有太大的忧虑。

  半晌,他开口道: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我先施针替你排出余毒。”

  我点头:

  “好。”

  “解衣。”

  我:“......”

  我整张脸迅速地红了起来,我知道邳森说这话时定是对我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的。然...我对他有啊邳森这厮今年二十又四,正值一个男人最好看的年纪里。三年前我在药王谷瞧见他时,这货一身淡蓝长衫、翩翩少年样、眉目俊俏毫不客气的说我瞧他第一面时就有了想把他收入自家屋里的想法。

  “怎么”邳森见我不动,寻问道我。

  “......”我张了张口老半天不知道要说些个什么的好,后又细想了一下我虽然是女扮男装,但好歹我也成亲了。我不能这么没定力见到男色就脱衣服啊

  于是我红着张脸抖着手解衣服。

  “我蒙着眼。”邳森将冷冰的针刺入我的背部,忽然开口道。

  我:“......”

  为什么你不早说害得我白害羞

  又刺入一根针,我身子一颤疼

  我咬着牙,恶狠狠地问道邳森:

  “你...真的不是在整我......么”

  “不是。”邳森勾着嘴角愉悦道,“只是罚你。”

  “......”我一口气吊着,身子虚得很,“罚我做甚”

  邳森一边施针一边道:

  “你这一睡就睡了快一月了,怎地都不醒。当罚。”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又不是我不想醒的。睡了一月...可怎么我只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很长很长。好似见过许多人,却又全都忘记了。

  唉,我这是什么记性。

  “我中的什么毒”

  邳森顿了一下,然后将我中毒后的事包括慕容白选择不解我毒任其自生自灭的事都告诉了我,末了叹了口气,又说道:

  “你有权知道这些,先前......我便让你别掺和进来你偏不听。”

  我忍着身体的疼痛,眼前又是一片黑暗,笑:

  “我这...不是如她所说,醒了么。”

  “......”

  “阿森,”我唤道邳森,“若是你,当做何选”

  坦白来讲,我对慕容白是有些心凉。

  “......”邳森将药敷在我眼上,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邳森将一颗药丸放入我手心,轻声道:

  “若是有朝一日,你悔了。便服下它,那人...应还在等你。”

  我心里一颤,脑里一片空白,紧着手心,久久不语。

  等我

  邳森收好药箱,准备出去。

  我开口唤住了他:

  “阿森。”

  “......”他停步,没有说话。

  我眼睛上敷着药,手里紧着那颗药丸,半晌:

  “这药,我不要。”

  心口有些疼,感觉曾经埋在我血液里的东西好似在翻滚,我呼出一口浊气,淡笑道:

  “我已然成亲,所以......”

  所以那过去的,就让它们都过去吧。

  我不是圣贤,也不想去选谁是良人。我不知道曾经我爱过谁,但现下,我只要慕容白。

  “我只要慕容白。”我听见自己说道。

  邳森顿了顿,朝我走来,叹了口气:

  “你要过的欢喜些个才是,现下...你都很久没笑了。”

  我扬着嘴角,对他笑了笑:

  “我向来是个心宽的人。”

  “希望如此。”邳森无奈道,“休息罢。”

  “好,让我...”我轻声道,“休息。”

  侧殿

  “如何”慕容白负手而立,问道在她身后的邳森。

  “臣已替陛下排出些许余毒,往后每三日臣便来施针,需时二十一日方可解毒。但陛下身子受损,想恢复如初...怕是无力。”邳森道,“至于眼疾,乃余毒所致,切勿气急攻心...”

  “孤知道了。”慕容白听完邳森的话后淡淡道,“有劳爱卿了。”

  “臣,告辞。”

  “准。”

  待邳森走后,慕容白一人在侧殿里坐了很久。晚些时候被李德全差来的小桃子唤起,她才知道已是后半夜了。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慕容白问道一旁的小桃子。

  “回王上,已是子时三刻了。”

  慕容白眉头一皱,已然子时了

  “王君可有醒来”慕容白又问道。

  “回王上,没有,”小桃子忽语又止,“邳医官走后王君便睡下了,现下未醒。”

  “怎么”慕容白见打小就跟着她的宫女对她好似有什么话想说,便开口问道。

  “王上...王君的身子是不是......”小桃子眼里有些担忧,“没以往那般好了......”

  小桃子向来是慕容白在哪她在哪,自然这一月里她也是呆在长生殿里的。瞧着那平日里吊儿郎当、娘里娘气却又大度、平易近人的断袖吊着口气躺在床上时,她心里很难过。

  倒不是她心肠好,只是那断袖是王上的夫,王上是她主人,自然小桃子也不能厌恶他到哪里去。待他恶里恶气的,只不过是平时见那断袖一副娘里娘气温温和和样时想刺刺他罢了。真出了什么事,小桃子也担心。小桃子不大喜欢那断袖是众人皆知的,但她还是挺尊敬那断袖的。原因无他,成婚一年多,那断袖对王上的好,爱慕王上...比起以前的那个平阳王世子爷慕容文来,小桃子自是知道那断袖是真心的。

  也对,她王上这般美,都下嫁于他了怎还能当个死断袖呢朝中大事小桃子不知,但她知道这一年多里那断袖整日没皮没脸围着王上,什么下厨做饭煲汤这些,甚至还像个娘们一样替王上缝衣服...如今断袖这般,小桃子也心生不忍。

  慕容白听了小桃子的话后愣了一下,印象中整个秦国最见不得那人的就是小桃子了,而今却来关心起来她了......慕容白心里暗讽了自己一下,原来这世上只有她自己才是个负心薄情之人。

  “王君人如何”慕容白想必自己定是疯了,才会想在别人口中得出那人的形象来。

  自己的枕边人,她从未了解过。也未有想去了解过,她本以为,她们之间只是场交易。今日前前后后让她身心疲惫。她虽不懂自己的母后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能让纵横派的鬼谷子肯牺牲自己的爱徒来助秦国,也不知道为何她敬重的丞相会百般让她防着那人却又要物尽其用...以往她未在意过,毕竟她什么都没损失只是挂了个夫君便多了几分得天下的把握,她何乐而不为而今细细想来却颇为怪异。

  “陛下么”小桃子认认真真地想了想,“虽说没什么男子样来,不过他待王上可是极好的。”

  慕容白挑眉不语。

  “陛下一副文弱样,但才华横溢,性子好。想他一年前的变法使民众们都折服,昨日我还听见宫中的人夸他呐。”

  “是么”慕容白轻声道。

  小桃子点头。

  过了半晌,她又才道:

  “你先回去吧,今晚孤就在这侧殿。”

  小桃子迟疑了一下:

  “可...”

  “若是王君醒了,你便再来。”慕容白淡淡道。

  “诺。”

  待小桃子走后,慕容白这才走到书桌前,提笔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字。良久,她才放下笔,目光盯着那字,竟是失了神。一个念头,渐渐上了心头:她这一生治国有方,雄材大略,可面对情...碰不得。

  思虑...

  那是她冰冷的人生中唯一一抹照进来的光,没人能懂她对那抹光的渴望有多深,自然也就不会懂她对那抹光的惧有多强。

  她碰不得,一碰就会上瘾。身在王位,又怎能任性而为她缓缓闭上眼,强压下心头的不适。

  承认了吧,承认了你也是如她欢喜你那般欢喜她的吧。可又能怎样在位第八年,她深知自己处境有多微妙,儿女情长...打从她三岁时被选为皇太女时起,就与她没什么干系了。她是薄情之人,却拿一生来守她的国。她是心怀天下,而今却连寻常人的喜欢都不能喜欢。

  天下薄情还是她薄情

  不是不爱。

  是爱不得。

  世人又怎懂,君王的无奈。

  思虑...

  你是我唯一,碰不得的。

  她紧着手心,纸上的那个“思”字死死地印在她脑中。

  你爱我,那便留在我身边。我捆住你,捆住。我慕容白,与你,永生不相忘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欲裂

  第三十三章欲裂

  邳森每隔三日便来替我施针,我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最近因喜欢哪家姑娘被甩了还是别的什么缘由,总之他给我下的药越发地苦了。每回喝药时我都要拿出壮士断腕般的豪情来,偏这罪魁祸首每回还揣着一副温和样,让我有气撒不出。

  今日又是施针的日子,邳森七针扎下去后我没憋住,一嗓子嚎了出来。惹得外头守着的小桃子破口大骂:

  “你这死断袖邳御医是在救你的命你嚎什么嚎你能不能拿出点你的男子气概来”

  邳森低声笑了起来,我蒙着眼看不见他,只知道他在笑。因室内只有我与他两人,便自在些不用装斯文,于是我咬牙道:

  “你笑甚”

  “笑你没个男子气概。”

  我啐了他一口,低声咒骂道:

  “我一女子要什么男子气概”

  “哦你也知晓你是女子。”邳森又扎了一针,疼得我冷汗直冒,他又接口道,“少惹事。”

  我心思敏捷,听他这话便知道朝中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话兜了一圈,改口道:

  “我能惹什么事。”

  他一边施针一边嘱咐我道:

  “这几日你切莫离宫。”

  我蒙着眼,问道他:

  “现下何日”

  “八月十七。”

  我想了下,六月中旬时我遭人下毒,昏睡月余。睡来后每日养病排毒,慕容白每日闲时都在长生殿陪着我,风平浪静。所以说若朝中真有什么大事发生,应当是算不到我头上来才是。但邳森却又这般嘱咐我,不得不让我感到奇怪。

  “还要施针几次”我问道。

  “己有六回,三七为疗还有一回。”邳森道。

  我点点头,又指了指眼睛上蒙着的药布,嫌弃道:

  “这东西什么时候能取了”

  邳森收针整理药箱道:

  “施针完后,方可取。但切勿燥火攻心。”

  我不以为然:

  “我性子温和着呢。”

  “最好如此。”

  送走邳森,我方才穿好衣时小桃子便进来了。我一听她那没好气的声音肾那里突然猛地一抖:

  “死断袖,你无趣么”

  我急忙摇头,我虽看不见她但我猜想她此时定是一副嫌弃死我的嘴脸。我怕说实话她会打我,事实上自打我看不见了后,这小桃子也不知怎地竟被慕容白调到我身边来服侍了,吓得我每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惹着了她会挨揍。

  “不无趣......一点都不”

  才怪打从我瞎了我每日不是睡就是吃的,从不踏出房门半步,都快生霉了

  “当真”小桃子走到我身前来问道我。

  我虽看不见,但能感觉得到迎面而来的煞气。我缩了缩脖子,不知这小桃子要怎么折腾我。要知道自从我醒来后,我就明显感到身子不如从前那般好了,这小桃子还不肯放过我么

  见我不说话,小桃子又道:

  “今日天气凉爽,带你去御花园走走。”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这是要带我去散心的节奏么

  小桃子,您终于瞧我顺眼了么

  “什么个鬼”小桃子低吼道,“要不是你这要死不死的样我瞧着糟心,鬼才懒得理你”

  我:“......”

  我怎么就一副要死不死样了

  好说歹说,连拖带拽的,小桃子终于允许我去御花园走走。

  哎呀这外面的空气就是好,我虽然看不见但我闻着这花香就是高兴,脸也笑地像朵花似的。

  “收起你那恶心的表情别娇滴滴一副娘们样”小桃子在一边低吼道。

  我听了她这话心里就不爽了,一把扯过木三,问道:

  “我很娘么”

  木三道:

  “也不是...特别的......娘。”

  我嘴角抽了抽,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大老爷们般甩着手就扯着喉咙不满道:

  “我他娘的哪里娘了哪里”

  木三:“陛下,您别翘兰花指......”

  我:“......”

  因被他们气着了,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我都拒绝同他们说话。这些人忒过分了,我都瞎了他们都不让让我。

  晚些时候回到了长生殿,一进门宫人告诉我说慕容白在室内等我,我心中一喜,今个这女人回来这么早还在室内等我莫不是......我越想越兴奋,急吼吼地就往室内冲,结果忘了我瞎了,绊在门槛上连人带门地摔了进去。

  我:“......”

  旁边小桃子传来一声冷笑。

  笑什么笑这个时候不该来扶我一下嘛

  “跑什么”一股清冷的白花香气迎面而来,慕容白弯下腰将我扶了起来,声音难得温柔,“摔疼没”

  我觉得我要是说没摔着肯定对不起她这么温柔、贤妻良母。于是我捏着喉咙一副娇弱样地软在她怀里,虚弱道:

  “疼啊。”

  “疼”她一听这话,搂着我腰上的手一紧,着急地朝我身上摸去。

  我憋着害羞,忍住心头的荡漾,实诚道:

  “肋骨疼。”

  她一听这话就往我胸上摸去,我急忙拉住她手,我猜我肯定脸红了个透。正准备说什么呢就听见小桃子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不要脸”

  我:“......”

  小桃子咱能不这样好么。明明是你家王上要摸我胸耍流氓的,你却骂我不要脸。

  对啊我就是不要脸。

  所以我娇羞酥软地倒在了慕容白的怀里。

  嗯,这女人身材又好了几分,尤其是...

  “下去吧。”半晌,我听见慕容白的声音对小桃子说道。然后我便感受到了如刀般的眼神盯着我的后背不放,不用想,那必定是小桃子又在迁怒我了。

  “诺。”

  慕容白扶着我进了屋,在床榻边坐下,我松了口气,脸上的热度减退了些。却又听见她淡然道:

  “脱衣服。”

  我:“......”

  感觉像被翻了牌子一样。

  我捂着领口,干笑道:

  “脱什么衣服啊......”

  我都瞎了你还不放过我,要压我吗

  “你不是肋骨疼么。”

  我:“......”

  她又道:

  “不是很虚弱么。”

  我:“......”

  王上,您是在调戏我吗

  我觉得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这个女人压根就不懂什么风情。我也不指望她能懂得情调与我把酒言欢,共度良宵了。于是我扯开话题道:

  “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她声音带着些许愉悦真是活见了鬼

  “边关大捷。”

  “真的”我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这还是我醒来后听见的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她沏了壶茶,给我倒了一杯。我接过喝了一口,随即又想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她:

  “还要打多久”

  她想了一下,道:

  “快的话年底。”

  我算了算,还有三个多月,还来得及。

  “身子怎么样”她在我身边坐下,问道。

  我顺势往她肩上一靠,晃着脑袋随意道:

  “还好啊,就是有些怕冷。”

  “怕冷”她顿了一下,“你身子是凉了些。”

  “你怎么知道”我奇怪道。

  “夜里。”她提醒道。

  我脸上一热,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她没有再说什么,否则我非以死明志不可。

  兴许是身子比较虚,我靠着她肩,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等我醒来时已然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你怎地不唤我”我替她揉着肩,问道她。

  这人是傻子么若不是我忽然惊醒她岂不是要一直这么打直了腰让我靠着现下可好,肩疼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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