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

  慕容白脑袋一白,她忽然想起了那日那人来寻她时说的话:

  “我可以寻你帮个忙行么”

  帮忙......

  思虑,你就是这么寻我帮的忙

  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蠢事

  “传旨下去全国生擒苏域”她寒着声音,一字一顿道,“擒回来”

  “诺”男子退下。【】

  慕容白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她胸口踹着粗气,难怪三年不肯理她的人会忽然来找她,难怪她昨个去寻她宫人说她有事出宫了......

  鬼谷纵横,你就是这么待我的项瑶和你什么关系,你要不惜与我为敌也要救她既然你救,那你便付出代价来

  苏域走后我将项瑶与单寒飞送到了渡口,临上船前,我问道项瑶:

  “要复国吗”

  她摇了摇头:

  “父王临终前告诉我,过去的便过去了。”

  我笑。

  她看着我,偏着头:

  “我没想到你会来救我。”

  我揉了揉眉心:

  “我也没想到你会是我妹妹啊。”

  她笑着点点头,回头看了下在船仓里昏睡的单寒飞,对我道:

  “想过回去怎么解释么”

  我摇摇头,无奈道:

  “大概是不会被砍头的。”

  说是这么说但我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上船吧,江湖再见。”我对项瑶道。

  她应了声,转身上了船。船开了,慢慢驶向那个没有纷争没有国仇家恨的地方。我心里有些感概,项瑶都能放弃复国,慕容白,你呢若是君临天下了,你真的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阿姐”项瑶站在船头唤道我,“江湖再见”

  我笑着摆摆手,转身牵着马走了。夕阳在看身后倒向山的另一头,我勾着嘴角摇摇头:能不能再相见,那就看天了。

  且说苏域告别了项瑶一行人,骑着马只身往秦国王都赶去,行了才不过几个时辰,路过一偏茂盛的树林时她忽然意识到不对,等她反应过来时林中的密箭已朝她射来,她起身踏着马背向上跃起,躲过箭雨,饶是如此,身上却是仍被箭划伤了几处,伤口流出的血与那身血红色长衫应着,别样的红。

  她还未站稳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便向她袭来,她脸色一沉:血滴子原来慕容白已知晓了。

  思量间,一名穿着一身劲装面容冷漠的女子手提长刀便攻到她身前,向她砍来,她侧身一躲,朗声道:

  “来者何人”

  “血滴子,莫善。”

  苏域心一沉,抬手攻上前去,不料身形一晃,她心声不好,抬头死死盯着莫善:

  “下......下毒”

  莫善提着刀,走到她面前,行礼道:

  “奉主上之令,生擒姑娘回王都,得罪了。”

  苏域张张口,想说什么,眼前一黑却是倒了下去。临前,她静静想道,这可是传说中的风水轮流转

  苏域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她眨了眨眼,慢慢地眼睛适应了周边的环境,这是一处密室,四周各点着一盏油灯,灯光太暗了,她差点以为这是阴间。

  她偏了偏头,然后从地上站起来。

  “醒了”黑暗中走出一个着玄衣的女子问道。

  苏域闻声抬眼看去,见到慕容白着一身王袍,面容冷清,眼底的怒火滔天时她忽然笑了。

  “为什么要那么做”慕容白走到苏域身前不远处的桌边站定,看着她,面无表情道。

  苏域耸了耸肩,无所谓道:

  “想做就做了。”

  “想做就做”慕容白脸色倏然阴沉了下去,素来喜怒不外显的她此刻脸色阴沉地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可以想象得到她的内心是有多愤怒,“知道你们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吗”

  “愚蠢”苏域不屑地笑了笑,看着慕容白,“在你眼里她做什么不都是愚蠢的”

  慕容白一掌拍在桌上,声音带着火:

  “你没资格同孤这么说”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吃人的目光死死盯着苏域那张无所谓的脸:

  “你们是不是当真以为孤的权势大到可以任着你们胡来”

  她几乎快被她们给气疯了,不是因为背叛,而是因为她们从未考虑这么做的后果:伪造诏书,放走敌国公主哪一条是她能保下来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秦国严律刑法,她是王不错,可她又不是神这么大的罪状她要怎么才能护下

  思虑啊思虑,秦国的法是你亲手写的,你不知道后果吗还是说你当真不知道这朝中有多少人巴不得你死我苦心护你三年,你倒好,偏往地狱里冲

  她几乎不用去想就知道再过不久,顶多一个时辰,所有与王君有怨的大臣们就会联名上奏,要求她废后处斩连名字她都能想得到:王君与敌国私通,欲意谋反

  通敌叛国,欲意谋反她怎么护得住

  “你什么意思”苏域眯起眼,她忽然隐约意识事情可能出了什么差错。

  “你以为,孤当真不知她是谁”她看着苏域,冷笑。

  苏域瞳仁微大,因诧异而失声:

  “你......你做何知道”

  她知道,她都知道既然她知道那又为什么要这样逼阿纵她难道不知阿纵夹在这中间有多痛苦吗

  苏域的怒火倏然升起,她看着慕容白,咬牙道:

  “你都知道”

  闻言,慕容白上前两步,死盯着苏域喷火的眼睛,骇人的杀气凛冽:

  “你鬼谷山查得出来的事,孤会查不出”

  “那你还......”

  “孤从来,没打算杀过项瑶”慕容白打断苏域的话。

  她什么都知道,但她又习惯了什么都不说。她早就知道项瑶与思虑的关系,她不说,那是因为她信她,结果她偏生倒好,闹出这般不可挽回的事来楚国战败,她本计划将项瑶押回王都,审判之后拉个死囚处死,再将项瑶暗地里放了......谁曾可知能出了这档子事

  “你不说我们又怎么会知道”苏域气极道,这事要不是慕容白什么都不讲,她们会闹成这样

  “说怎么说”慕容白反问道,“告诉你们孤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枕边人是敌国王室之子孤为了不让她伤心记恨所以要将整个国事置之度外放了项瑶你以为孤这王能像你一样随随便便吗”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也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世人只道她喜新厌旧冷落结发之夫三年,可谁能懂她在三年前秦楚开战之际得到自己的心上人是敌国王室之子的消息后是怎样的心情是养虎为患还是以绝后患,她做的选择是怎样的艰难只有她知道她以大秦为己任,却为一己私欲而留下她为什么她不信她,偏偏还这样对她

  项瑶是你凭空冒出来的妹妹,我呢我是你同榻而眠六年的枕边人你为她不牺与我为敌,我睚眦必报所以你逼我对你下手

  鬼谷纵横这就是你平日里口口声声的爱你说我没有心,那你的心都去了哪给了苏域吗

  我到底是有多少宠你才能让你干出这种事后还来给你收拾结果你既然不考虑后果,那我便告诉你什么是代价

  “那你可知你的方式有可能是错的”半晌,苏域在与慕容白的对视中败下阵来,恼羞成怒道。

  “就算那是错的,只要她能活着留在孤身边,孤不在乎”慕容白冷漠道。

  “慕容白,你到底会不会爱人”闻言,苏域浑身一震,阿纵啊阿纵,瞧瞧你爱上的是一个怎样的疯子。

  “会与不会,她都是孤的。”

  苏域沉默着不说话。

  慕容白转身去桌边取了一壶酒,拿了一个杯子倒满,然后对苏域道:

  “孤必须给秦国的子民一个交代。”她转过身看着苏域,“喝与不喝,你都没得选。”

  苏域笑了笑,却是上前拿起酒杯,头一仰,一饮而尽,干净利落。即便是死,她也死地如此从容不迫,雍容华贵。

  “你会放了阿纵对么”

  “孤从来都没想过伤害她。”

  “如此......甚好。”苏域吐出一口血来,那腥红的液体沿着她如玉的下巴滑到颈部最后再落到那件少年年轻时送她的红衫上,然后转瞬即逝。

  因为太红了,所以消失的那么快。

  “好好爱......”苏域喘了口气,淡声道,“比我......还爱......”

  她缓缓地闭上眼,在感到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尽后她倏然倒地,青丝散了一地,妖冶的容颜上勾着浅笑。

  慕容白低着头,面无表情,淡淡道:

  “从来,孤都比你更爱。”

  无人应。

  她松了口气,蹲下身子等了许久,才伸出手指戳了戳已然变凉的身子。她顿了顿,对一处唤道:

  “莫善。”

  “主上。”莫善从黑暗处走出。

  “将她带出秦国,醒来后告诉她别再回来了如果她不想那人死。”

  “诺。”

  秦王宫御书房

  慕容白刚到御书房时李德全便迎了上来,低声告诉她众位大臣在里面候着了。

  来得太真快,她心声道。

  沉下脸,对李德全淡淡道:

  “拟份诏书贴在王都内,劫走楚国公主一干人等现己缉拿而处凌刑,扬灰于护城河。”

  “诺。”

  吩咐好这些后她便推开门进了御书房,在里面等着她的大臣们见到她来,立刻下跪行礼道:

  “参见王上。”

  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走到椅边坐下,对众人淡淡道:

  “众爱卿来得正好,劫走楚国公主一案孤已然将元凶擒获,挫骨扬灰于护城河上。至于通缉项瑶单寒飞一事,便交给刑部去办。”

  “臣不知是何人有如此之胆”一名三品大臣上前一步道。

  “鬼谷山执剑长老苏域。”慕容白淡淡道。

  众大臣面面相觑,各自心怀鬼胎,却都不知说什么的好。

  慕容白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动神色道:

  “刑部待郎。”

  “臣在。”

  “许你一月,将项瑶单寒飞缉拿归案可有异议”

  “臣领旨。”刑部待郎行礼道。

  “至于剩下的楚王室们,”慕容白扫过众人,淡淡道,“斩了,以绝后患”

  她将项瑶被劫一案的折子摔到地上:

  “同样的事,孤不想听见第二回。”

  “臣有本奏”话音刚落,一名二品大臣便上前一步道。

  “讲。”

  “臣以为,王君陛下与此事关系甚大,王君陛下于四日前出宫,至今未归,且那苏域又是王君师叔,王君为鬼谷门人,所以臣以为......”

  “以为什么”慕容白冷笑了一声,“孤不知道原来爱卿如此聪慧,就连孤的王君何时出宫都知道。当真让孤自叹不如。”

  “王上”那名大臣惶恐地抬起头。

  “王君已于三年前与鬼谷山断绝关系,早已不是鬼谷门人,爱卿此番言论是在责孤管束无方吗”慕容白面无表情地问道。

  “臣绝无此意,只是此事实属蹊跷......”

  “孤的人,不用爱卿操心。”

  “可王君陛下他......”

  “怎么就因为王君当年变法伤了你的利益,所以现下便寻着了机会就要拉王君下马爱卿,你可真有心胸。”慕容白扫了扫众人,神色冷漠道,“王君一事,孤会给众爱卿一个交代,若她当真与敌国私通...孤绝不姑息”

  “吾王圣明”众人行礼道。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再无归期

  第四十九章再无归期

  送走项瑶单寒飞后我便马不停蹄地赶回王都,一路上我都在想着怎么同慕容白解释,我知道我这么做会伤了她心,但我实在没办法看着项瑶去死。

  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倒心里越来越不安了起来。最后便索性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

  入了王都后我放缓了脚程,出神地想着事,却倏然发现王都的警卫森严了不少,心里正奇怪呢,路过通告墙时我在马背上便听见有人道:

  “这苏域当真不是识好的歹,枉我大秦对她以礼相待,竟做出如此可恨之事来......”

  我一愣,翻身下马,走到那人面前问道:

  “这位小哥,方才你说苏域......”

  “哦,小兄弟看看那墙上的诏书便知。”

  我顾不上礼仪,挤到人群的最前面,抬眼看去,才看了两行眼前便是一黑,斗大的字印入我脑海:

  贼人苏域通敌叛国,处以凌刑,扬灰于护城河......

  苏域......

  凌刑......

  扬灰......

  我浑身一抖,立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最后身旁的人见我脸色不对推了我一把后才回过了神来,转身拔开人群,哆哆嗦嗦上了马,抽了马鞭,扬起一路的尘埃,一路狂奔至了王宫。下了马后我随便拉了一名宫人开口问道:

  “我师叔苏域呢”

  “王...王君陛下......”

  “苏域呢”我大吼道,几乎发了狂。

  那宫人被我吓得一下跌坐在地上,结巴道:

  “苏...苏域已被......凌刑处死......”

  闻言,我眼角迅速泛起红,血丝斥满双眸,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周身血液刹时凝固成了冰,这一切只因一个念头的出现:

  苏域...没了

  我转身迈着虚步,腥红着双眼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长生殿,进了内室,然后推开门,走进去,看着正在处理奏折的慕容白,神经质道:

  “苏...苏域呢”

  她站起身来,抬头看着我,面无表情道:

  “死了。”

  我感到脑里那最后一根叫作理智的线瞬间断掉,我上前一步一把扯过她衣领,将她拖至我身前,红着眼抵着她风轻云淡的脸,嘶哑着嗓音问道她:

  “你杀了她”

  “对,我杀了她。”她承认道。

  “为...为什么......”

  “放走项瑶,总要付出代价。”她偏了偏头,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我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就那么摔在了地上,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茫然道:

  “可她没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这样......”

  我忽然朝她大吼道: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苏域”

  说话间,我闪身一把抽出一旁柜台上放着的王剑,提着它,将剑锋指着她,一字一顿道:

  “我杀了你”

  “你要为苏域报仇”她神色寡淡地看着我,嘴角挂着的是我最讨厌的似笑非笑,“那你便动手吧。”

  那一刻我是真心实意的恨着她的,恨不得亲手杀了她,杀了这个我最爱的人。

  我手中提着的剑止不住的颤抖,就是这个人,她杀了苏域,让她挫骨扬灰,让我再也见不到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慕容白,我为什么会爱上你你毁了我所有还不够,还要毁掉我身边的人么苏域所受的苦,你都要偿还回来

  我眼神一冷,手腕用力,提剑攻上,她抿着薄唇立在那儿一动不动,我脑子瞬间恢复了一些清明,剑锋中途改变了方向,在她诧异的神色中,我反手将剑刺入自己的腹中,长衫上立刻浸出了一大滩血来,一滴一滴地沿着刃滴落在木板上,在偌大的长生殿里,显得如此清晰。那是我与慕容白离别的殇声。

  嘴里吐出一大口血来,原来就不怎么好的身子现下受了伤,急火攻心,意识有些模糊。而站在我身前的慕容白此刻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神色慌乱地欲上前来扶住我。我往后退了一步,无声地拒绝了她的靠近。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攒够力气后,开口道:

  “想问......为什么”

  她看着我不说话,却是点了点头。

  我笑,眼眸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你是我妻子......你做错了事,应当受罚...我...代你受过。可是慕容白......”

  我喃喃道,“这便是你想要的么你动什么不行...偏要动苏域......伤谁不行,偏要伤苏域。你可知...你这么做了,我们,便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我声音低下去,带着呜咽,像是问她又像是在问我自己:

  “苏域......她什么都没做错,是我逼她那么做的......她只是爱上我罢了。为什么......为什么啊”

  如果不是我,苏域她定会活得好好的。全部都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眼角划下两行清泪,心脏再也感觉不到疼了,已然麻木了。在我晓得了苏域已离世的那一刻,我这颗心,便死了。随苏域一同死去,再也,活不过来了。

  我还记得那日苏域在马上,背立着日光对我笑道:

  “如此,我便在秦国等你。”

  可如今她再也不能等我了,我也再不能见到她,唤她一声师叔了。这世上最爱我的人,被我最爱的人活生生地逼死了,我却仍不忍伤她。

  苏域...苏域,倘若你知道了,会不会怪我呢想必是不会的...你从来没怪过我,对我也没有怨。可我怨,怨你当日为何要取心尖血来救我,若是不救我,我就不会负你了。我忘了你,爱上了慕容白。你只是安静地接受着,可最后,我却间接地害死了你......

  我这种人,也配活着么

  我从腹中抽出长剑,看着慕容白,一字一顿道:

  “一命抵一命,我代你受过。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再度抬手用力将剑往心口刺去,却不料被慕容白一个箭步上来徒手抓住了剑。血沿着刃滴在地上,同我的血混在一起。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冷笑道:

  “殉情当真是情深意重。”

  顿了顿,她眸子全是怒火与冷漠:

  “可孤偏不让你死你还未帮孤夺得天下,死了,孤岂不是亏了。孤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我愣了半刻,盯着她半天这便就是了,我穷其一生,倾尽所有所爱着的人。为这个人,我叛出鬼谷,无家可归;为这个人,我负了苏域,让她不得善终;为这个人,我做尽了世间所有薄情寡意之事,到头来,在她眼里只是笔买卖鬼谷纵横啊鬼谷纵横,看清点,这就是你奋不顾身爱着的人。记着吧,要记着她给你的痛,给你的恨,给你的绝望。生生世世,都不要忘记

  我放声大笑道:

  “如此,我便懂了。”

  我松开剑,捂着流血不止的腹部,转身踉踉跄跄向门外走去。

  苏域,你等着我。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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