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尔?”多尔顿被他撞得一倒,警惕地拔出了咒剑。“有人偷袭?”
“不,恐怕只是顺路。”尤利尔迅速恢复重心。“有人劫走了恶魔。”他示意同伴们看向高台及侧面石阶,那里原本挤满了即将接受死刑的囚犯。当然,其中没有老人小孩,光辉议会将把惹人同情的无名者秘密处死,以保证信众对露西亚的信仰不被本能的良知动摇。“全都不见了,就是那一瞬间的事。”
西塔约克也没那么大胆了,佣兵眉头紧锁:“那片黑暗怎么回事?”他比暗夜精灵更夸张,剑刃上的火焰把奔走的行人吓得退避三舍。“我好像死了一回似的。”
尤利尔被他的说法吓了一跳:“什么意思?”
“没明白?我是光元素生命,熄灭就等于死亡。似乎有人把这里的光线抽走了一瞬间,让我还以为自己死了。哪个神秘生物疯了吗?在圣城抢人?”
抽走光线。学徒吃了一惊。见鬼,这听起来不像是环阶办得到的事。“显而易见,只有秘密结社会这么干。”他咳嗽一声,提醒多尔顿和约克把武器收起来。此时人群成了混乱的激流,一不小心就会造成流血事件。“现在他们没东西可烧了。”
西塔无所谓。“说真的,我的族人对付恶魔从不用火。代行者怎么没考虑过西塔中也会有无名者呢?对西塔用火焰净化,真是天才的点子。要我说,杀人就杀人,裁判罪行是女神的事,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
『这很好理解,因为人类有不同的信仰,而你们没得选』索伦插嘴。
“我们最好赶紧离开这里。”多尔顿打断他们,“圣骑士开始镇压混乱了。”
尽管他的提醒很及时,但尤利尔还是没能摆脱露西亚的神职者。圣骑士长似乎是从圣堂一路飞过来的,根本不像他们一样在路上耽误了时间。不过尤利尔更怀疑他之前就在附近。
“你来这儿干嘛?”莱蒙斯质问。
学徒当做没听出他语气中的狐疑:“修理护具和武器,阁下。我个人可并不愿意大早上观赏令人倒胃口的血腥场面。”这当然是真话。
“你看到了?”
“谁?劫走罪犯的夜莺?”
“我指的是你方才目睹的那一幕。你知道恶魔会发动突袭?”
“不。我并非占星师,阁下。反倒是你们应该清楚,毕竟光辉议会公开处刑的目的达到了。”
莱蒙斯冷冷地盯着他:“盖亚教徒没资格指责议会。你们会给恶魔仁慈的死法吗?上门兜售赎罪券可没法彻底消灭他们。”
“要我说,无名者不可能被消灭,除非恶魔都死绝了。”西塔表示。
“会有那么一天的。”圣骑士长依旧盯着学徒,目光充满不信任。“但你们这些占星师最好告知一下日期。故弄玄虚可不是维护地位的妙招,尤其是在秩序的灾祸面前。”
“我会把这话转告先知大人的,阁下。传递讯息是我的使命。”在尤利尔看来,眼前的圣骑士长莱蒙斯比伊士曼总主教佩顿·福里斯特好对付得多。“议会需要我们帮忙寻找丢失的罪犯吗?我指除了预知能力之外。”
“说说那只夜莺。”当时他果然就在附近,也许还一直关注着他们。
“没人瞧见他的长相,大人。”尤利尔说,“他要么没有形体,要么是笼罩在神秘中。”
“你这说的是一回事。”
“恶魔力量总是千奇百怪,阁下,我建议你们根据魔法来确定身份。”
“感谢提醒。”但誓约之卷告诉尤利尔他根本不感谢。“赞格威尔很快就要再次封锁排查,希望不会耽误你们的行程。”
“我们正要离开,阁下。”尤利尔目送圣骑士长转身蹬上坐骑,在拥挤的人群中开辟出一条存在了几秒钟的小路。他什么也没发现。诸神饶恕我。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遇到那个恶魔。”约克咕哝,“他的魔法是所有西塔的天敌。”
尤利尔不安地咳嗽一声。他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好在反应及时。“我也一样。那我们现在回高塔?”先知大人会知道我的小动作么?“或者,我是说,也可以转道去布列斯塔蒂克。”他最初的目标是盖亚教会总部,这条路比布鲁姆诺特更近。
“你来决定,尤利尔。”多尔顿说,盖亚教徒末日的早晚与他无关。“我只是建议越快动身越好。”
“哈,反正没人关心我的意见。”约克翻了个白眼。
行刑被打断后,神官不再坚持处死其他犯人。圣堂如莱蒙斯提醒的那样重新封闭起来,尤利尔带领多尔顿和约克出城前往穿梭站。想到驻守在地底通道的红袍神官,他不禁再次提起心来。
这回乘坐矩梯的可不只有他们。队伍里行人各异,冒险者和商人算是大多数,凡人几乎没有。看来能赶上最后一趟矩梯的都是有门路的人。少了圣骑士在旁监视,尤利尔觉得自在多了。他甚至有余力观察旅人,与约克猜测这些冒险者的来头。
“当然不可能是雾精灵。”西塔告诉他,“圣城没有雾精灵。法夫坦纳是最排外的神秘支点,根本不与其他国家进行交流。这么说吧,你就算在地下世界看见西塔,也不可能在法夫坦纳之外的地方看见雾精灵。”
尤利尔则想告诉他在白塔碰到了的雾精灵使节团,红谷伯爵的鲜亮色彩令他记忆犹新。眼下她们没准还停留在冰地领,在丹尔菲恩的城堡做客。“你把雪花盛宴忘记了,约克。”
“那是例外。而且我没忘。当时也有恶魔捣乱……见鬼,你简直想象不到这些家伙现在有多猖狂。”但愿牙医霍普不要为此受牵连。
“冰地领可能会有很多无名者。”暗夜精灵冷不丁地开口,“毕竟当地人不喜欢圣骑士。”
“猜错了,伙计。当地人更厌恶无名者,这千真万确。没有人欢迎恶魔。好吧,严谨一点,秘密结社除外。你说他们到底是怎么劫走囚犯的?黑暗只有一瞬间。那是什么魔法?”
“总之不是元素魔法。诅咒效果隐秘,也不可能。这更像魔纹引起的神秘现象。”
魔纹。尤利尔觉得自己的胃都在抽筋。他浅薄的神秘学知识告诉他魔纹需要长时间准备,并依靠特定材料才能引动神秘。其步骤繁琐仅次于神秘仪式,秘密结社不大可能在圣堂的刑场早做布置。然而恶魔力量省略了这些,直接抽走了光线。什么样的恶魔能做到这点?连莱蒙斯都没察觉……
“你们要等到什么时候?”一个佣兵推了他一把,“别挡路。”
尤利尔不想再等。光辉议会没发现结社的把戏,但秘密很难永远隐藏。他最后看了一眼圣城。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学徒踏进矩梯。
……
恶魔猎手的追逐足以令独身一人的无名者走投无路,只有幸运儿才能得到结社的援助。是露丝,她的魔法让我们来到拜恩。无名者的国度拥有看不见的城墙,筑起隔断世界的保护。当初她居然还心怀疑虑,就像眼前这些首次进入拜恩的人一样。这里对他们是陌生的。
希塔里安站在塞尔苏斯身后,悄悄打量新来的同胞。许多人伤痕累累,躺在靠窗的病床上。他们的衣服沾满稻草和脏土,几名重伤员最先接受治疗,得以干净地绑上绷带。草药、烈酒和鲜血的气味不断钻进她的鼻子,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心。说到底,四叶城也不是没有流血事件,白天的治安永远取决于巡游骑士的多寡。
“害怕吗,希塔里安?”塞尔苏斯拍拍她的肩膀,“领主大人不该让你来这里。要是你害怕,就去找莉亚娜,我会向领主大人解释情况。”
“不。”这是实话。稍微鼓起勇气就能摒弃紧张感,当她施展神秘职业带来的魔法时,人们惊慌的神情逐渐舒缓,开始以她听不懂的语言祈祷起来。
“他们从哪里来啊?”沉默被打破,她也能开口询问了。这些人长相与他们差异很大,一看就是外地人。希塔里安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其实也是在用通用语交流,只不过带着奇特的口音。她猜测他们来自北方,据说大陆北端有从不过冬的城市。
“我没权力了解。”守夜人说。
她的魔法没法减轻痛苦,只能略微缓解悲伤。很快这里就不需要她了。希塔里安走进另一间单人的病房,有此待遇的是结社成员,他们的伤势往往也更严重。塞尔苏斯不能进去,他对希塔里安单独面对伤员表示担忧。
“恶魔猎手会对被捕的结社成员严刑拷打。”他警告,“很少有人在获救后还能保持正常。这对你太可怕了,希塔里安,别进去。”
“我会戴面具。”她现在就戴着鸟嘴面具,宽大的黑色斗篷把整个人都罩在里面,好像床上是盘踞的瘟疫。蝉蜕魔药散发清香,令她昏昏欲睡。
“我建议你再蒙上眼睛,不然说真的,其他东西到时候都是累赘。”守夜人咕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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