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土司倒是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顿时恼火皱眉,可他的心又不是铁打的,那群山贼如此厉害,自己也不能强人所难,于是他冷冷道:“起来说话!成何体统!”
“多谢土司大人。”周文宏听他语气,就知道自己蒙混过关了,暗自开心地抹泪起身,低头躬身站在王土司面前,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
王土司问道:“那帮山贼有多少人?”
周文宏道:“下官当初忘记问张广陵了,还真不知有多少山贼,据下官估摸,怎么也得有五六十个吧。”
“五六十……”王土司若有所思道,“那也确实渐成气候了,若是人数再有所增长,这小小南溪县只怕很难养得了他们了。”
周文宏唯诺点头:“土司大人所言极是。”
王土司缓缓跺了几步,道:“这山贼……是必须要清剿的,人手不够,本土司可以借你,兵器弓矢不够,本土司也可以借你,你们县衙能够出动多少人手?”
周文宏赶忙道:“回土司大人的话,只有十八人,其中还有五个是新募的,任职还不到一个月。”
“什么?”王土司闻言顿时双眉一拧,堂堂县衙,只能调出十八人去剿匪,他简直不敢想象,也难怪那帮山贼会瞧不起他们。
周文宏赶忙便是一顿解释,说出各种理由,精髓就是两个字,哭穷,穷啊,养不起那么多人啊。
王土司长吸了一口气,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那你们官府出十八人,本土司借你五十二人,凑足七十人,外加五十张强弓,前去剿匪。”
周文宏行了个夸张大礼:“多谢土司大人!”
王土司道:“今天时候不早了,你好好准备一番,明日一早,本土司的人会来县衙,然后出发去剿匪,不得有误!”
“是!下官遵命!”
事情已经说完,王土司也懒得在此耽搁,转身就走,周文宏屁颠屁颠送他出去,恭敬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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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王土司远去的背影,周文宏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笑容,能糊弄堂堂土司,他能不得意吗。
回到衙堂,黄师爷赶忙上来问:“大人,王土司……打发了?”
“嗯。”周文宏点了点头,然后道,“王土司坚持要剿匪,此次剿匪,势在必行了,咱们出十八人,王土司出五十二人。”
黄师爷闻言蹙眉道:“加起来也才七十人,秤砣山山贼之所以难以对付,是因为秤砣山的地势太过险要,光是那深渊上吊桥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恕我直言,七十人……恐怕难以成事。”
“难以成事就好。”周文宏嘿嘿笑道,“正好我打算将剿匪的任务交给卫轩,若是他剿匪的时候中个流矢什么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黄师爷赶忙拍马屁:“大人英明,小人也觉得这剿匪的差事,非卫轩莫属,让他每日那么闲着,白领俸禄,天下哪有这等好事,那他岂不是比大人您更加快活了吗。”
“没错。”周文宏点头道,“这小子是个刺头,需得寻点事让他忙碌一下,免得他给我找事,对了,现在李大有不在卫轩那边了,没人监视他,这小子最近有没有什么出格之举?”
黄师爷想了想,道:“前些天下大雪,一对兄弟因为假钱之事前来击鼓告状,大人您将此事推给了卫轩,卫轩审理此案后并未结案。”
周文宏闻言忙问:“他为何不结案?”
“他说此案涉及假铜钱,牵扯甚大,需得找出假铜钱的来源,方能消除祸根,他已经派人出去查了。”
“哦……”周文宏想了想,忽然笑起来,“也好,便让他慢慢查什么假铜钱吧,能查得出就见鬼了,就当是给他打发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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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轩今天没有去衙门,不过公事却找上门了,陈大年在赌坊里待了好多天,终于出来了,一出来就到县衙,发现卫轩不在衙门,便去了卫轩家里。
卫轩听说陈大年拜访,立刻命人带他到客厅,陈大年只是个皂吏,在客厅连坐的资格都没有,站着向卫轩汇报这几日打探的消息。
陈大年这几天逛了十二家赌坊,有十一家赌坊都出现了假钱,当然了,这些假钱都是赌客们掏出来的,夹在真钱里,一般人也察觉不出来。
卫轩便仔细询问,哪一家赌坊出现的假钱最多,又是哪一家赌坊根本没出现假钱,并询问每一家赌坊所在的街道位置,然后全都记录下来。
待陈大年汇报结束,卫轩打发他离开,然后去书房,将一张纸摊开,放在桌上,开始画图,他画的是南溪县县城草图,然后在县城图中分别找出十一家赌坊的位置,一一标注上,画好之后,卫轩仔细看了两眼,嘴角不禁扬起,终于还是被他发现了重要线索,在这张图上,隆源赌坊在最西边,客胜赌坊在最东边,而隆源赌坊没有出现假钱,客胜赌坊出现的假钱最多,由此可以推出,这些假钱,应该是从东边而来。
虽然假钱的流动性太大,很难查,但是流动性再大,也会有偏颇性,就是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在这个时代,交通不发达,假钱的流动速度并不是很快,就拿赌客做例子,赌客若是从东城门进城,他会选择最近的客胜赌坊,还是特意跑到城西去隆源赌坊呢,这便是就近原则,假钱从东边来,错不了。
卫轩当初准备查假钱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他也知道,要查假钱,便要将眼光往外看,决不能盯着南溪县县城这一亩三分地,更有可能,这些假钱或许是从其他县流过来的,他已经决定,明天去县衙后,就派人往东边各个镇子慢慢查找,假钱出现的多的镇子,肯定离假钱制造地点近,用这种方法来慢慢排查,缩小范围。
查假钱的方法很多,但首先要做的就是缩小范围,然后再用其他方法,无论是暗访还是钓鱼的方法,前提都是先缩小范围。
尚未到傍晚,天空便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十分漂亮,可南溪县的百姓们却望着雪花叹息,只要一下雪,他们便没好日子过了,卫轩站在廊外望着漫天雪花,再次皱起了眉,小冰河时期的冬天真的很闹心,这叙州的冬天更是让人心烦,刚下完雪没几天,很多地方积雪尚未化去,又来一场雪,若是这场雪下大了,他的很多计划都将搁浅,他现在只能期望这场雪下慢一点,下小一点。
当天夜里,雪已渐大,不过比前几天的鹅毛大雪比起来,稍逊积分,到了隔日早晨,不见太阳,雪花还在不停地飘着。
王土司望着漫天飘雪,微蹙眉头,过了片刻,柳梦鹤走了过来,问道:“王兄,有心事?”
王土司道:“这雪下这么大,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停过,剿匪……只怕无法进行了。”
柳梦鹤看着早已一片洁白的院子,缓缓道:“南溪县的冬天,大多如此,我瞧这雪没有个两三日只怕很难停了。”
王土司沉默了许久,忽然转头高声道:“来人,去县衙告诉周文宏,大雪不断,剿匪计划无法进行,暂且搁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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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轩闲在家中无事,心情又不大好,索性就去县衙坐衙,烤烤火,打打牌,消磨时间了。
他刚和李青进县衙,便听到后方有人高呼:“奉王土司之命,传话给周文宏!”
卫轩回头看了一眼,从服饰上看出来,这人是王土司家的护卫,几个衙役立刻带这护卫去找周文宏。
卫轩也跟过去看,到了三衙,周文宏尚未起床,衣衫不整头发蓬乱地出来接见王土司的护卫,看起来十分狼狈。
王土司的护卫高声道:“王土司说了,大雪不断,剿匪计划无法进行,暂且搁置!”
“是!”周文宏恭敬领命,虽然只是护卫传话,但周文宏还是恭谦无比。
卫轩闻言无奈叹息,果然,大雪把他的剿匪计划给耽搁了,郁闷之下,他转头去县丞衙。
来到县丞衙,只见四个人已经在打牌了,屋里有火炉,暖洋洋的。
四人见卫轩来了,纷纷起身行礼,王书吏赶忙道:“大人来了,还是大人您来玩吧,这东西我着实不太精,寡是输。”
卫轩摆手道:“不了,你继续玩,多玩几场便精通了,不要怕,反正又不赌钱。”
自从卫轩上次大闹县衙之后,他看出来这三个衙役已经对自己十分忠诚,便将所有借条还给了他们,还规定以后在衙门里打扑克可以,不许赌钱,所以他们现在打扑克纯粹就是娱乐。
陈大年一把将王书吏按回到凳子上,笑嘻嘻道:“别指望大人救你了,说实话,跟大人打牌,他牌技太精,咱们总是输,跟你打牌,嘿嘿嘿……开心……”
王康寿和邱三槐也纷纷奸笑起来,估计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王书吏听到这话,脸都黑了,敢情这群家伙是打着这样的心思,一时间感觉好委屈,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赶忙道:“大人,黄一平昨天送来了一份文书,我替您收下了。”
卫轩道:“拿来我看看。”
王书吏赶忙跑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锁,拿出了里面的一份文书,递给卫轩,卫轩展开一看,不禁一阵冷笑。
几个人齐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让我去剿匪。”卫轩将文书递还给王书吏,道,“大雪封路,不便剿匪,方才王土司已经派人来告诉周文宏,剿匪暂且搁置,待会黄一平会来通知的,你们继续玩。”
他说罢便进内衙去了。
在桌前坐下,卫轩一脸郁闷,李青知道他为什么郁闷,劝慰道:“剿匪之事,不必急于一时,你可以找个机会与王土司见一下面,商议一下,明年开春再剿匪。”
“不单单是剿匪。”卫轩道,“就怕长宁县那边的计划,也会因为大雪而耽误了。”
“不会。”李青道,“长宁县不远,我昨天派人连夜赶过去,现在估计已经接上头了。”
卫轩叹道:“接上头又怎样,我的目的是引万归林过来向龙天赐寻仇,若是大雪封了路,他还怎么过来。”
李青道:“只要不是大雪灾,他都过得来,前提是……他足够愤怒,足够仇恨,假如因为行路难,便放弃,那就说明他对王沁的爱慕之意,终究有限。”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卫轩郁结道,“但我不在乎他对王沁的爱慕之意有多深,我只在乎我的计划,唉……果然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吗。”
此时此刻,长宁县密谍范海田和张文进已经开始在执行卫轩的指示,指示很简单,把龙天赐和王沁定下婚约的事情告诉万归林,至于怎么告诉,这个得讲究方式方法,不能太直接,也不能让对方起疑。
范海田和张文进目前伪装的身份是京城来的富二代,以采办货物为由,吃喝玩乐,卫轩提前派他们来长宁县,就是要结识万归林身边的人,包括万归林的朋友,万归林的兄弟等等。
今天,范海田张文进在杏花楼宴请万归林的弟弟万归海,偏巧,万归海居然把万归林也带来了,说是要把范海田还有张文进介绍给万归林认识,毕竟他觉得范张二人太豁达太热情了,京城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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