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出声问他时,却不料他已经起圆凳上起身,并雷厉风行的闪至了门边,随着那道雕花木门瞬间的开启,待云初染诧异凝神望去,却见慕长歌早已提气飞跃窜了出去,已然不见了踪影。【】

  强烈迅速的一阵烈风惊得屋外候着的侍女纷纷惊讶,待回神一望,周围却云淡风轻无一丝一毫一样。再瞧面前大开的屋门,众女清秀的面上皆是盈满惊讶。

  “方才你们可看见什么了”站于最外面的一名双鬓侍女,圆睁着一双眼问着,她那脸上,还带着未来得及消散的震惊。

  “好像是一团黑影”有人回了句,嗓音却有丝颤抖,似乎被方才那道突然凭空拔起的劲风惊得不浅。

  而此刻的云初染,则是忍不住暗笑,精致的双眸微微泛着几抹兴致盈盈的幽光。

  她倒是未料到,那楚亦风因自己那身衣服,已然自窘到如此地步,连寻常走路都不愿尝试了。不得不说,那厮当真是将面子瞧得太重。

  空中骄阳如火,微风尚无。

  嘈杂的空气隐隐透着热度,使得乌江的街道上鲜少人走。那街道两边的商贩,精神郁郁,手摇蒲扇也是汗流浃背。

  云初染缓缓放下马车车帘,暗叹一声,当真是天气难耐,也不知这深秋,如何也能这般酷热。

  转眸瞧了一眼那慕长歌,见他修长的狐狸眼睛半合着,一副默然平静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云初染将他身上的衣服打量一番,眸色仍是隐隐有些波动。

  “什么人”这时,车外传来一道遒劲有力但却露着几分不善的嗓音飘来。

  马车也随之缓缓停下。

  “军爷,车上是我家公子及夫人。”一道略微柔和苍老的嗓音响起。

  云初染微微一怔,倒是因外面驾车之人对她的称呼,正待她蹙眉,此刻的慕长歌倒是全然睁开了眸子,他那深黑的眼中,霎时透露出几分她看不透的深沉。

  “让你家公子与夫人下车,我等要严格盘查”外面那道遒劲的嗓音再度飘来。

  刹那,云初染不由心生疑惑,想来前些日子,这城门把守倒是颇为不严,怎此番就开始盘查过往车辆了。

  云初染暗思片刻,眸色不由间微微一深,心底也掠过一道猜测。

  如今她家三哥与楚亦风皆在乌江,那日岚山与楚亦风相见,也知晓楚亦风并不愿随意放她离开,此番城门严查,莫不是在查她云初染。以防她混出乌江镇

  一想到这儿,云初染薄唇一勾,精致清雅的面上却是盈出一道嗤讽。

  而这时,慕长歌却过来捉住她的手,道:“郡主,凭你身上的伤势,可骑得马”

  云初染微微一愣,也未挣脱开他的手,仅是沉着眸子道:“本姑娘昨日已用内力调养过,全无大碍”

  此刻别说是骑马,即便是亲自提气飞跃,怕是也未有太大问题。

  闻得这话,慕长歌眸中似有缕释然,他朝云初染微微一笑,妖异如华的眼睛亮光盈盈,不由间倒让云初染瞧出了几分媚波流转。

  “想必如今是瑞王差人严查,这城门若是稍有风吹草动,他怕是拖着他那副伤痕累累的身子拼了命也要追来如此,马车太慢,想必定会被他轻易追上,所以,我们等会儿得骑马。”他道,嗓音微微有些飘远,但若是细听,不难听出其中的一抹不屑。

  云初染却是眸色一动,淡笑出声:“你怕是猜错了,凭本姑娘在他心里那可有可无的地位,他岂会为本姑娘拼了命的追来”

  即便是追来,怕是也想带她回京都,从而羞辱她,以报他被她休弃之仇吧。

  云初染这话一出,慕长歌倒是深了眸色。

  可片刻,他再度敛去了面上的所有深意,仅是略带几分魅惑的朝云初染笑笑:“我们多防备着点,也是甚好”

  说着,他也不顾云初染的反应,一把捏紧她的手就将她拉出了马车车厢。

  刹那,城门两边的侍卫皆是一惊,不由把刀相向,其中站于马车前的那名黝黑男子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方才还与他说这话的驾车之人顿时跃下马车一掌朝他劈来,他措手不及,顿时被劈晕在地。

  见状,其他的侍卫顿时反应过来,纷纷举刀袭来,那身材略微有些肥厚的男子倒是从容不惊,一伸手就丢翻了几名侍卫。

  “福六,此处便交由你了。”这时的慕长歌倒是一掌震断马匹拖那车厢的硬绳,而后拉着云初染一同坐在了马上,魅惑如风的道了句。

  那打斗中的肥厚男子顿时应道:“主子放心,这几个官兵倒是难不倒福六。”

  一闻这话,慕长歌微微一笑,也不准备耽搁,仅是双腿一拍马肚,那黑马顿时嘶鸣一声,四蹄拔飞的往城门外跃去。

  风迎面,后背也抵着一方温润,此刻的云初染,倒是颇觉不适。

  以往也骑过马,但从来都未二人同骑一匹,更无一人会坐在她身后圈住她而策马奔跃。

  “慕长歌,你着这身衣服不是不愿见人么”云初染暗自平复着心头那抹莫名的波动,嗓音柔和,但却极为低浅。

  慕长歌腾然一笑,云初染倒是能清楚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也有些诧异他此刻似乎笑得有些开心。

  “此一时彼一时方才情况紧急,本少就变通了一番再说,当时那等混乱的状况,应该未有人注意到本少身上的衣服。”身后传来他慢腾腾的嗓音,一字一词,说得倒是兴致怡然,理直气壮。

  云初染暗自嗤笑,原来这厮仍是在意面子,只不过方才却抱着侥幸之心认为那些人并未观察到他的衣服,呵,不得不说,他当真是自欺欺人,自他拉着她出了车厢时,她便见那名为福六的男子瞥见他时,那是满目的诧异呢。

  策马一路飞跃,马蹄扬起的灰尘四溢,如今烈日落下,灼热的光影打在云初染二人身上,倒是这一路上最为难忍之事。

  而此番的乌江城门士兵,则是全部大伤,待楚亦风得到消息不顾云斐倾阻拦策马而来时,见着的便是满地痛苦翻滚的士兵,而他心底萦绕已久的那抹影子,再度全然无踪。

  自岚山一战,他因伤势严重昏迷,一直到昨日黄昏才醒来。他醒来第一时间问她的消息,却不料云斐倾无奈的回了他二字:失踪。

  他眸色巨变,面色也是出奇的冰寒,云斐倾见他这般,面露一分不忍,又道了句:“你此番不必着急,若我猜得不错,初染应该还在乌江。”

  闻得这话,他便速速招来乌江太守闫保才,命他差人在乌江城门口严格盘查,可今日那城门口好不容易传来异常,待他不顾身上的重伤策马本来,却已然不见她的踪影。

  如此,她是出城了吗

  望着那大开的城门,楚亦风眸色悠远,这时,云斐倾叹了口气,道:“楚兄,我们先回太守府养伤吧,初染许是在外玩腻了,就自然归京了,毕竟,她那休书不作数,她,仍是你的妃子,无论如何,她都摆不脱这个事实。”

  云斐倾如是说着,可这番话一出口,却连他自己都不信

  自小时候,他便知晓他那七妹一向吃软不吃硬,且性子略带几分烈气,只要她想做的事,那就未有做不成的。近几年,凤家千凤一夜成名,他虽慕名那千凤姑娘,后来却震撼着千凤,竟是初染那时,他才发觉他的七妹已然长大,举手投足,虽然温婉盈然,但却掩饰不住里面雷打不动的刚硬与深幽。

  想来,也仅是极为强大之人,才可保持笑不露骨,面上也会一如既往的柔和,让人猜不透她的所思所想。

  “玩腻了便会归来云兄,你好歹与她亲近过,倒是连她性子都未读清,她此番若能自行回来,当日在楚国京都,就不会给本王扔下休书了。”这时,楚亦风那道冷然中带着几分怒气的嗓音道来,使得云斐倾淡然回神。

  云斐倾微微一怔,而后略带几分淡然的笑笑,“看来楚兄甚为了解我那七妹。”

  楚亦风眸色稍稍一沉,俊美的面容略带一抹苍白。

  呵,他了解其实不然在她眼里,他这个丈夫,甚至连那死了的杳沉香都比不上那日岚山,杳沉香为她挡箭,她却能心疼的抱着他哭,而他楚亦风为了她不远百里策马奔来这岚山,还在岚山受数十名黑衣人攻击,浑身血流四溢,伤口百出,可她却未有一丝一毫的关心,对他的态度,却是一种近乎于随他自身自灭的冷漠。

  可即便如此,他心里却只有怒,未有恨他怒她能拥着其他男人哭,也不朝伤痕累累的他看一眼,他怒他一睁开眼,却闻到她失踪的消息,而如今,他更怒他满怀复杂与期待的策马奔来,却见她早已消失,再度在他面前逃之夭夭。

  “云兄,此番乌江堤坝一事,你好生照看,若是可以,就尽量拖延时间。”片刻,楚亦风微微敛神,道。

  云斐倾一怔,而后神色大变:“楚兄这是要”

  楚亦风转眸望他一眼:“云兄不必多问,只需向父皇咬定本王与云初染一直在乌江便可。”

  说完,楚亦风便完全不顾云斐倾那沉了一层的脸,顿时策马往城门口奔去。

  见状,云斐倾心生震颤,不由眸色深幽一片,就连他那儒雅俊美的面容,也覆了一层幽色。

  铮铮铁骨,冷冽阴狠,可这般强硬的性子在情字面前,却全面瓦解,溃不成军。

  本以为楚亦风能成为一代明君,不被儿女情长所牵绊,可如今,他云斐倾似乎猜错了。楚亦风如今不顾一切的策马而去,除了能落得个痴情郎的声名,又能如何

  另外,如今的楚国局势势如破竹,皇后太子一党早就勾结朝中大臣,欲削弱楚亦风的势力,此番楚亦风在这风尖浪口离开京都,并请命来这乌江本,已然是不明之举,而此刻他又不顾大局的离开乌江,他此番做法,倒是令他云斐倾都不免心生失望。

  儿女情长再好,岂能抵过万里河山他此番如此不顾大局,怎对得起他们云家对他的死守

  瞧着那远去的背影,云斐倾眸中深邃一片,他往城门外盯了良久,最后终究是默默一叹。想来此番,他怕是要给父亲修书一封,让他先下手为强了,如今楚亦风离去,他们云家,倒是得替他全全撑住,以防支持楚亦风的朝中大臣临阵倒戈了

  第二卷:一朝休夫,情意断111路途生变,故人迁1

  铁踏燕飞,烈马一路席卷起浓浓的烟尘。骄阳欲烈,热风缕缕,这奔波之途,倒是令云初染浑身疲惫。

  临近黄昏之际,云初染与慕长歌总算是策马入了一个小镇。

  镇上人影稀疏,街道两侧倒是全无摊贩,偶遇几名路人,却见路人行色匆匆。

  云初染与慕长歌皆是诧异,策马拦路欲问一名高挑瘦削的男子,却见那男子瞧他们一眼,而后宛若见着鬼一般惊叫一声,仓皇四窜,最后倒是消失在街道的小巷。

  “怎怕成那样”慕长歌不由小声嘀咕,刚说到这儿,他嗓音一顿,似是突然明白过来朝朝云初染道:“郡主,莫不是你的长相太过特别,将那小哥吓着了”

  云初染暗自蹙了眉,竟未料到慕长歌还有心思调侃。

  “你不觉得这小镇极为怪异”她敛神问着,眸光却在街道两边一一凝视打量。

  慕长歌倒是无谓的笑了笑,“能有什么怪异如今天色已晚,路上行人甚少也是自然另外,没准方才那小哥有失心疯,一遇上陌人便要发病”

  闻得这话,云初染额头顿时冒出一抹黑线,不置可否。

  打马来到了一家名为华来阁的客栈前,客栈里倒是人客稀少。

  慕长歌抬眸端详了一眼头顶的客栈招牌,最后松了缰绳,朝坐于身前的云初染道:“今晚在这家客栈落脚,如何”

  云初染凝着眸子将客栈打量一番,倒是微微点头。

  待他二人刚下马,客栈里便出来一名长相憨厚的小二,那小面带笑容,极为热络的过来接了慕长歌手中的黑马缰绳,并将马匹随意拴在了客栈一侧的大树上。

  云初染倒是不由挑眉,这客栈,至少也得有马厩啊,就这般随意的将马拴在客栈外,当真是

  “两位客官,里面请”待小二小跑回来,倒是满面笑意的朝云初染与慕长歌道。

  慕长歌倒是面色不变,极为自然的就拉上了云初染的手,缓步入了客栈。

  偌大的客栈,此刻却仅有一桌人用事,瞧着那桌人皆是满脸络腮胡子,身旁都有一把狼牙铁刀,云初染不由蹙眉,稍稍紧了紧慕长歌的手以图示意。

  慕长歌微微一愣,倒是转眸朝云初染望来,道了句令云初染措手不及的话:“你为何要捏本少的手”

  当初染当即咋舌,眸色也有些不稳。

  许是慕长歌这嗓音微大,倒是惹得那桌汉子朝云初染这般投来几抹探究深幽的眸光,云初染心生不畅,倒是未料到这慕长歌也有没长脑子之际。

  “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这时,小二倒是瞧了一番云初染与慕长歌的脸色,适时问道。

  “准备两间上房,然后备些小菜来。”云初染暗自压着心头的怒气,缓道。

  小二微微一怔,有将云初染与慕长歌二人握在一起的手瞧了一遍,“二位不是夫妻”

  云初染眸色一动,正欲回话,却不料慕长歌将她的手一紧,风流不羁的媚笑出声:“自然是夫妻,本少的夫人,仅是在闹别扭罢了。”

  闻得这话,云初染眸色一冷,却不料慕长歌也未瞧她的面色,又出声道:“小二哥,不知这镇子,怎这般安静。”

  “看两位的打扮,也不像本地人士两位有所不知,这镇子名为鬼城,仅因黄昏与夜晚之际,皆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失踪。另外,镇子外东向不远的密林,倒是以白骨铺路,镇子里都盛传,那些白骨,皆是镇子里失踪的人的白骨”说到这儿,小二的嗓音微带了几分惧怕与颤抖,又道:“两位若是夫妻,就住一间上房吧,也好彼此照应,此番,可不死闹别扭之时啊。”

  这话一出,云初染倒是沉了眸色,而慕长歌却是笑笑,深黑的眸子里盈出一道亮光:“多谢小二哥解惑了如此,我们便要一间上房,劳烦小二哥将饭菜端至客房。”

  小二急忙应承,将云初染与慕长歌迎进了二楼一间天字号上房,还雷厉风行的送来了几碟小菜与两碗米饭便合门离开。

  屋内沉寂,隐隐的烛光摇曳,倒是增了几分暗沉。

  “没想到,第一次走这捷径,倒是误打误撞入了这鬼城,不过也无妨,我们仅住一晚就走。”见云初染不说话,慕长歌倒是执着筷子替云初染碗中布了些菜,缓道。

  云初染挑眉问:“你未来过这鬼城那你以往是如何回元国的”

  慕长歌笑笑:“的确未来过,以前回元国,也仅是从官道回去,而此番,我们倒是先得去元国的燕都,然后再到元国上京。而我们今日走的这条路,乃是通往元国燕都的捷径。”

  一闻这话,云初染倒是心生一抹不解。

  她淡着眸光,嗓音却略带几分温婉流长:“怎么此番又要去燕都了”说到这儿,云初染嗓音微微一顿,而后转眸朝他望来,待眸光一汇,她却瞧到了他眸子里的深幽,宛若一汪不见底的寒潭,能一把将人捉住毁灭。

  “慕长歌,你此番究竟要做何本姑娘可未答应过你要随你去元国燕都”云初染眸色一动,淡缓微微的转眸避开他的视线,道。

  慕长歌却细细的观着她的面色,略带几分无意的道:“难道你不想见夜刖夜魅等人”

  云初染一怔:“他们在元国燕都”

  她记得,前些日子还闻凤家之人来报,称夜刖夜魅与秋宛皆在元国上京。

  慕长歌瞥她一眼,薄唇上勾着一抹流畅婉转的弧度:“一提到那二人,郡主倒是紧张说来,本少此番倒真想瞧瞧那二人的长相究竟如何,竟能让郡主这般上心。”

  云初染稍稍敛神,待心头恢复平静无波时,才朝他嗤笑道:“慕长歌,你莫不是以为这世上的情感皆是建立的长相上的本姑娘倒是可以在你面前承认,即便夜刖夜魅二人长相奇丑,依然影响不了本姑娘对他们的感觉。”

  有的人,已然熟悉得像亲人,全然超乎了外在。夜刖夜魅于她而言,的确是特殊的存在。

  只不过,想起他们这次不声不响就前往元国,忆起秋宛毫无预兆就不告而别,此番,她云初染倒是难以压制的失望。他们三人,此番倒是将她云初染彻底排除在外了。

  如此,他们当她云初染是什么外人还是不值得信任的陌人

  “郡主这话,莫不是过了吧一人若是无长相,岂能吸引人”这时,慕长歌一道朗润的嗓音拉回了云初染的神。

  云初染淡然的朝他瞥去,心生咋舌。

  她知晓慕长歌在乎面子,也极在乎容色,就凭他每次出现在她面前那副桃色模样,就知晓这厮对衣着装扮极为上心,加上他这副皮囊本就精致魅惑,凑在一起,倒是真有几分倾色亮眼。

  如此,与他这样一个极在乎容色之人谈论这些,怕是怎么也谈不到一起。

  一想到这儿,云初染暗自敛神,精致的面容略带一抹平然从容,温婉出声:“并非本姑娘说得过,而是你看得太重罢了就如你如今装扮,虽说麻布粗衣有损你的气质,但本姑娘可出言讽刺过你慕长歌,在乎你的人,是不会在意你的外在,仅是凭感觉,凭心中的那抹牵绊。”

  “你在乎本少”云初染这话一出,慕长歌那深幽的眸子顿时亮了。

  云初染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仅顾着对他说教,却淡忘了话语的分寸。

  瞧着慕长歌眸中的那抹亮色,她顿时咋舌,心头不免涌出一抹兴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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