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古怪!”约翰听到“黄鼠狼”肯普夫在大喊,“老大,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
“知道了。”汉斯冷静道。
“这是什么东西?”约翰用灯光照着长着霉菌地面上的带趾脚印,中间还有类似尾巴似的东西滑过地面拖出的痕迹,即使是像他一样没经验的人也能看出,这玩意儿绝不是人类的足迹。
“鼠人,所有人拿出武器,尽量别被那些大老鼠弄伤。”汉斯叫吐了一大口痰到下水道的主管道里,落在一片泛着磷光的藻类团状物上,闪闪发光,“因为那样你百分百会得病。”
约翰诅咒着,他之前听汉斯讲过类似关于鼠人的故事,可是他以前只是认为那是他老兄在地下呆时间太长而产生的幻觉。可是没成想,现在就要见到这些生活在地下的生物了。“真的有鼠人么?咱们以前干活时怎么没有见过,你真的见过那种长着毛却和人类很像的大老鼠?”
曾经,约翰一直想知道城市之下是不是真的像汉斯暗示的一样,有一个恐怖的地下世界?是不是真的有一群被遗弃的怪异生命在温暖的黑暗中寻求庇护,然后在夜里爬出来洗劫市场,寻找人类的残羹剩饭?是不是真的有一些地窖,在那里被禁止的邪教举行可怕的仪式,并为了向一些极为邪性的东西寻求力量,而为其提供人类祭品?真的会有长得像人的巨大老鼠,从幽暗的地底深处钻出来吗?看着脚下的这些足迹,约翰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有可能了。
“当然,我亲爱的老弟。除了‘我巴不得你去死’这句话之外,我没骗过你别的,”汉斯耸了耸肩膀,这不是在表达无奈,而是他在要动手之前活动身体的习惯,“以前,我没带你们走过那么远,咱们走私东西也用不着在地底下走七八里地。鼠人、锁喉怪、黑布丁怪、蕈人、穴居攫怪……在地底下都是存在的,我遇到过不止一次,而且还成功地活了下来。”
约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回忆着汉斯曾对他讲过的关于鼠人的故事,他知道自己老哥在战斗的时候绝对不会多废话——这或许也是他能一直幸存的关键原因——以及为了把他养大、把走私团伙发展起来,汉斯是怎么逼迫自己的潜能,掌握了前人都未曾掌握地下隧道实践知识。
这时,汉斯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吧,让我们过去看看。”他说:“我们可没有一整天时间可以浪费,那些鬼祟的老鼠最喜欢跟踪和偷袭,可是胆子其实却小得可怜。只要稍稍一吓唬,它们就会夹着尾巴鼠窜。”
“可是我们从来没来过这儿。”卡普夫听到了汉斯同约翰说的话,于是挤过有些心神不安的威廉和米勒,走到了汉斯身边低声说道。只是,即便如此,他的声音在长长的隧道中回荡。
“以后也不想再来。”米勒适时补充道,他摘下面罩,揉了揉脸颊上蓝色的蜘蛛纹身。约翰第一次和走私团伙里的其他人意见一致,毕竟即使以下水道的标准衡量,这里也太破了。
这些墙看上去已经快要彻底腐朽,甚至立马塌方。拱形支架上的小石像鬼守护雕像由于时间的侵蚀,变得模糊不清。水里的“炖肉”在不停冒泡,当泡沫破裂时,冒出一缕缕的水蒸气,这里空气闷热而令人作呕。
而且,这儿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这个地方,比平时走私团伙们走过的下水道更加压抑。约翰能够感觉到脖子后面的头发刺痛起来,就像他曾听人说的、附近出现魔法暗流的情形一样。
“看起来不安全。”最后,团队里公认最胆小的那个威廉,怀疑地看了一眼穹顶说道。
汉斯的脸像受到当面侮辱一样扭曲了。“胡扯!”他说:“这些墙壁和基岩是两百年前侏儒们发明的混凝土做成的,而这种工艺到现在还没有过时。不仅仅是埃赛勒姆,据说大海对岸那座整个拉姆齐最为宏伟的城市君临城也有大量混凝土建筑。它会在此屹立到时间的尽头!”
为了证明他的观点,他用拳头猛击拱门。也许是运气不佳,但石像鬼雕像却选择在这个时候从栖木上倒了下来。汉斯不得不跳到一边,以避免被它击中,并勉强躲过石像入水溅起的“炖肉”。
“当然了,”他补充道:“有一些工作是由后来的工匠完成的,比如这个坐在木头架子上的石像鬼雕像——明显是有人为了省钱而省略了刷漆和晾干两道工具,才让木架子被潮气熏坏了。”
虽然真的有些好笑,但是走私团伙里没人敢在这时候发笑。汉斯抬头盯着穹顶,尽量不去看其它人。安全矿灯就被他踢在,照亮了他那戴着面具的脸庞,使他像恶魔一样阴森可怕。
“我们一定是在潟湖区某个大老板的庄园别墅的下面,”他伤感地说,约翰看得出汉斯是在考虑团队。约翰知道他一直在思考能够通过努力干活,过上前面那种人的日子。可是考虑到目前的行情,以及“外来户”古斯塔夫的恶意戗行行为,这个念头变得更加不切实际了。
刹那间,他对自己的老兄产生了某种同情。
“那上面一定有数不清的财富,”提到有钱人家,“黄鼠狼”卡普夫立刻来了兴趣,接过了话茬道:“真希望我能爬上去拿到它们。唉,别再浪费时间了,我们继续吧。”
“那是什么?”汉斯突然说,众人都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希望眼睛能够看到什么东西。
“‘什么’是什么?”威廉问道。
“‘什么’在哪儿?”米勒补充道。
“我听到了什么声音,就在这边。”众人的视线跟着老大的手指,最后消失在幽暗的隧道里。
谷“你在胡思乱想。”约翰有些怀疑地规劝道。
“除了在下水道里,在这里我从不胡思乱想。你最好也被那么做,相信你的直觉。”
“老大,我们非得把这里都走一遍么?难道不能糊弄过去”威廉嘟囔道:“我想回家了。”
汉斯用右拳的指关节摩擦左眼,看起来像在集中精神。约翰看得出来他在犹豫,和其他人一样,他也想尽快离开去小酒馆快活,但这是他的责任。万一这条隧道里面出了什么问题,继而导致新铺设的管道受影响,而且又有人查出他在发现异常的时候没有采取行动话,那他就得上绞架了。
“我们最好去看一看。”他最后说道,不去理睬其他临时清洁工手下的抱怨。“不会花太长时间的,我敢打赌那里什么也没有。”
考虑到他们团伙最近的运气,约翰其实觉得还是不要打这个赌为好,可是汉斯已经那么说了。
水从隧道的拱顶上滴下来,汉斯关小了安全矿灯的格栅,只留下若隐若现的微光。他们伏低身子,踩在积年泥垢和真菌毯似的基岩地面,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
没过多久,下水道前方就传来了说话的声音,现在即使是约翰也能听见了。
一个声音是人类的,还有一些贵族口音。而另一个声音则很难让人相信是来自人类的——它的音调很高、阴森而又尖锐。如果一只老鼠能像人一样开口说话,说不定听上去就是这样的。
汉斯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同伴们,他的眉头紧蹙着。很明显,他不想再继续前进了,倒不是因为害怕鼠人,而是担心其它一些更为复杂的事情。同时,他也从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判断,手下们也和他抱有相同的想法。
天马上就要黑了,他们又累又饿,而且前面明显是什么他们不想遭遇的东西。然而,有的时候,事情并不以人类的意志为转移,而是取决于老鼠鼻子的灵敏程度。
“谁?是谁在偷听我们的对话,你带了其他人过来?”那个尖利的声音蓦地叫嚷起来,似乎是与他的那个交谈对象产生了争执。
汉斯把他的短刀抛向空中。它向上旋转,带有锯齿的锋刃闪出出微弱的亮光。这个走私团伙的老大毫不费力地反手接住落下的刀柄。约翰正摘下腰间的带瘤硬木棒,将握把上的绳子缠在手腕上。“黄鼠狼”卡普夫露出残酷的微笑,同时抽出了他藏在身后的手弩。威廉和米勒则低头,从怀里取出两根长长的棱状攮钩。
汉斯咧嘴一笑。走私头子看起来很高兴,和他在一起的还是一群在绝地反击的好汉子。
他轻轻地做了个手势,一行人拖着脚向前走,小心翼翼地沿着滑溜溜的壁架行动。当他们拐弯时,则突然打开灯笼照亮了他们的猎物。
“把他们都干掉!”汉斯发出一声咆哮:“把那个人和大老鼠全都干掉!”为了不惹麻烦,汉斯决定用最直接的办法解决麻烦,再利用下水道这个便利条件来断绝后患。
约翰也彻底不再怀疑有关下水道里有鼠人的传说——那个相对矮小且佝偻的生物虽然会说话,但是明显不是人类,他有着灰色的皮毛和粉色的眼睛,长长的无毛尾巴让约翰联想到蠕虫。
“蠢-蠢货!你说过你没有被跟踪!”那东西对男人咒骂道:“你说过没有人知道!”
而就在这时,这个鼠人突然把从自己的破袍子里掏出个绿色球体,朝汉斯他们扔了过来。
“去死-死!愚蠢的人类玩意儿!”
“屏住呼吸!”汉斯大喊道,同时用力把手里的长刃匕首投掷出去。
鼠人的瓶子在半空中破碎,释放出一股不祥的绿色气体。汉斯一把就将约翰推到走廊上,然后又抓住米勒,把他也拉了过来。
毒气云中,传来了浓重的咳嗽声,以及安全矿灯掉在地上发出的一声“哐啷”响动。
随着灯笼熄灭,四周变得漆黑一片。走私团伙的每个人都像是被困在了噩梦里,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也不敢呼吸,他们被困在地底下一条狭窄的走廊里,周围还有一个装备着致命武器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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