酋长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其它位面来的人啊,”他困惑地摇了摇头,“怎么总说怪话?”
他们穿着最好的长袍去参加酋长聚会。
法尹萨尔将一件用丝绸制成的新衣服送给了奎斯,外加一件几个月前从一次抢劫中夺来的深蓝色纱袍。帐篷外面一片漆黑,在远处,成群的年轻骑手在营地周围巡逻,他们摇着银制的铃铛,对着冉冉升起的月亮放声高歌,以此驱走夜晚的邪恶。
当奎斯伸手去拿他的剑和长铳时,法尹萨尔举起一只手阻止了他。“我们不能携带武器,”他严肃地说,“你可以带把匕首,但只能用来切肉或解决小打小闹。如果你之后需要一把趁手的家伙,我们可以派人来取。”
奎斯没有多想,他点了点头,把镶着珠宝的匕首插进腰带。他直起身子,法尹萨尔聚精会神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确定一下还有哪里不对劲。酋长点了点头。“能行,”然后他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我得问问你,你确定要继续吗?这时候退出不丢人。你可以在帐篷里一直待到集会结束,明天咱俩还是好哥们儿。”
奎斯很想告诉法尹萨尔,就算酋长们再怎么折磨他,也不可能对一个拥有金属细胞结构的神锤化身造成哪怕一丁点实质性的伤害。然而他终于还是不耐烦地朝帐篷的门帘挥了挥手。“带路吧。”
法尹萨尔鞠了一躬,对奎斯报以灿烂的微笑。“如你所愿,我的朋友。”
酋长领着奎斯走进寒冷的夜晚。天空晴朗,星光灿烂。天上的月亮又圆又亮,清冷的月光洒落在营地上,这片白日热得要命的荒原总算有了点“冷原”的味道。周围的帐篷里飘出狂欢的声音,女人的笑声夹杂着荒漠民谣。
奎斯嗅着熏烟、皮革和帆布的气味,心满意足地笑了。现在对他而言,这里的一切让他感到非常亲切,他是休·胡德,是绰号“荒原狼”的年青铳士,是这个游牧部落的一份子。
当然,最后一个身份还有待确认,他还等那些部落酋长真正接纳他才行。
集会帐篷在黑暗中显得特别大。
它唯一的入口两侧各搭了一顶小一点的帐篷,大帐四面的篷布都被拉起捆好,就像掀开帘子的篷车一样,所有人都能拥有清晰而广阔的视野。这里铺满了地毯,点上了许多小火盆驱赶夜间的寒气。将近二十位部落民正在帐篷里品尝着一盘盘食物,喝着端庄的少女们提供的葡萄酒。
大群荒漠战士成群结队地在外面游荡,低声交谈。当法尹萨尔走过时,他们都回过身来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在这里等一会儿,”酋长指着他右边的帐篷,“随便吃喝,或者吃不吃都行随你的便。晚上的事一办完我就派人来叫你。”法尹萨尔不等他回答就低头走进了集会帐篷。
奎斯看着法尹萨尔从视线中消失,既不恼怒,也不着急,他是时间的朋友,这点时间他还等得起。也正是因为如此,自打穿越时间线而来除了一开始对法尹萨尔使用【夺魂术】之外,他没有大肆使用自己力量强行融入荒原,而是以一种自然而然的方式将自己置身于此地。
不过,他可能估计错了一点。
荒原部落集会与物质位面的宫廷会议,其实有一个显着的共同之处,那就是坐等空耗占据了整个集会绝大部分时间。他等了大约两个沙漏时,左顾右看,发现帐篷里有一块干净的地毯就坐了上去。一个年轻女孩立刻挤到他跟前,手里端着一碗闻着就酸的酒。奎斯赶紧抬手,这样女孩就不会走的太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了。“能帮我找点清水吗?不太咸的加盐水也可以。”
接着,他就这么继续等着,看着月亮在天空中画出她的航线——跟他一起等待的人大都沉默寡言,一心只想着向聚在一起的酋长们提出不满或请求——有几次,帐篷里传出一阵阵低沉的谈话,间或还夹杂着喊叫或笑声。甚至有一次,奎斯还听到了怒吼,一时间他以为人群中爆发了骚乱,但其他人似乎并不在意,几分钟之内一切又回归正常。
他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召到酋长面前。有时候接待时间会稍长一点,而且几乎所有人回来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他们的请求是否得到了满足。倒是有一回两名身穿黑袍的男子半抬着一名请愿者从帐篷里出来。那人一直弯着腰,一只手捂在肚子上,指缝里往外冒血。奎斯默默听着那人低沉的咒骂声消失在夜色中。
到了午夜,只剩他一个人还留在帐篷里。姑娘们都走了,火盆里的煤也快烧完了。大帐里的谈话声倒是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奎斯抿了口清水,他这时倒是有些担心了。“那个法尹萨尔是不是喝太多,把我给忘了?”
集会帐篷外很安静。夜晚很冷,满月明亮。奎斯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像一个真正的游牧部落民似地感激它令自己保持头脑清醒、感官集中。
渐渐地,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感觉。有人在监视他。这具神锤化身模彷着活人,深吸一口气,装作小心不流露出任何惊慌迹象的神态。接着,他转身端杯喝酒,眼睛则在帐篷后方空荡荡的阴影里来回搜寻。他喝干了加了盐的水,将杯子放在一边,然后漫不经心地把手搭在大腿上,离匕首柄只有几厘米远。然后等着那个看不见的家伙自己现身。
奎斯已经看到了集会帐篷外边附近的阴影中,有一个身影在移动动,可他还是装作正在寻觅它的神情。他微微挪了挪身子,将右肩对准那人,手指滑向镶着宝石的匕首柄。
“出来!”奎斯低声说道。
他看见大帐侧面的月光勾勒出了一个人形轮廓,正缓慢地移动着。对方是一名施法者,不过并不能像内蕴含密瑟能核的奎斯一样,轻松地遮蔽自己身上的魔法波动。
“我看见你了,”奎斯慢慢站了起来,口中装模作样地说道:“是什么人要像豺狼一样躲在暗处?你是小偷,还是刺客?速速现身!”
人影似乎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勐地钉在了原地,这个冷原之民似乎很诧异自己被发现。
所谓的冷原之民,其实是一种类人型的异怪——因此,当下午看到那个穿黑袍的家伙时,奎斯才会感到奇怪,因为异怪这种邪恶生命九成九只敬拜上古邪物、奥比里斯恶魔领主,他们甚至都不愿意服从塔那厘恶魔领主的指挥,更遑论成为某位神明的使者了。
这些极其猎奇的生物,据说是从一个被称为冷原的未知位面到来。只有伪装成人类并把自己严严实实的遮蔽在一件挡住头面的宽松破旧长袍里,冷原之民才敢在光天化日下活动。冷原之民的真面目长有角状棘刺刺,手成利爪,无数的触手填满口腔,双腿如同山羊的歪扭蹄子。
在“神秘的冷之高原究竟在哪”这一问题上,学者们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它必然坐落于外层位面的某处,而另一个更有力的观点则指出,冷原的实际位置应该是在清醒世界另一面的幻梦境中。冷原之民拥有自由穿梭不同位面的能力,它们的水手划着诡异漆黑的大船,在各个世界间寻找新的奴隶和用冷原特产的奇异红宝石换取稀有的魔法物品和服务。
传说在它们的冷原家乡,这些怪异的居民和一种更加怪异的蛛型生物一直在进行着战争——它们甚至会在其它世界遭遇时大打出手。
类似下层面界的邪魔,冷原之民和它们的故乡冷原之间时时刻刻都存在着一种超自然的联系,没当一个冷原之民不在冷原位面时,它不仅会获得快速痊愈的能力,在被杀之后,他们的尸体还会迅速分解消失并在冷原重组。
另外,关于冷原之民,还有一点肯定:它们天生就是混乱阵营的生命。每一个冷原之民的解剖结构都大相径庭,其体内的脏器还可以随时变化形态。也正是因为如此,它们有很大概率在受到重伤时将之转化为普通伤势。
它打量着奎斯,就像一位学者在研究一卷古书,仿佛他最深藏的秘密也不过就藏在袖子里。
可是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被拉开了,一个穿黑色长袍的仆人走了出来。奎斯发现这个冷原之民立刻退了回去,静静地躲回到了阴影中。那个仆人没注意到冷原之民的存在,他向奎斯招了招手。“法尹萨尔·哈斯木酋长邀请你进去。”
奎斯的目光一只盯着那个黑影。仆人皱着眉头,又招了招手。奎斯摇了摇头说道:“带路吧。”
它跟着仆人走进那顶又热又吵又阴暗的大帐篷。他猜想到了里面会像法尹萨尔的帐篷那样被布帘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门后是一个小前厅,两名女仆拿着水碗和棉布走上前来,按照传统仪式为他洗脚洗手。洗完后,仆人领着他往前经过又一张帐帘,这才来到各位酋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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