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杜鹃花开

  ,魔临

  “密谍司探寻到野人王的相貌特征后,佐证了这件事,才大概确定了这位野人王当初的行迹。”

  郑凡点点头,心里则是想着:

  所以,如果当初郡主再任性一点,再跋扈一点,再嚣张一点,不是抽鞭子,而是直接将其斩了,是不是就没有现在的野人之乱了?

  当然,你也可以说没这位野人王,也会有下一位,甚至可能会更厉害;

  这种事儿,本来就没办法去假设。

  “侯爷,末将先把这些尸体给处理掉?”

  “不用了,让他们警惕一些也好,也省得龟缩在一起。”

  “哦,好。”

  田无镜翻身上马,道:“再向东边走一走咱们就回去。”

  郑凡哪有质疑的余地?只能跟着翻身上马,和田无镜一起向东边雪原继续深入。

  雪原很辽阔,一定程度上来说,雪原不比荒漠面积小,但和荒漠一样的是,绝大部分区域是无法供人生存的。

  二人策马向东又行进了几天,途中遇到了好几个部落的人,甚至还引起了一队野人哨骑的追逐,不过田无镜这次没有再去动手,而是选择甩开他们。

  随后,二人开始返程。

  数日后,郑凡和田无镜又回到了天断山脉中。

  大军行进速度肯定不会那么快,因为郑凡和田无镜出发时就是一人双马,在雪原上还抢了野人的马匹进行更换,大军行进时,所需要花费的时间比二人行动可能要多上三倍不止。

  估摸着算算时间,可能等到大军过来涉足雪原时,雪原的冰雪该消融都应该消融了,也该进入雪原一年之中最为“充满生机”的时刻。

  “在想什么?”

  田无镜问道。

  “侯爷,末将是在想侯爷这次出兵的时机选取得很巧妙,当我军兵入雪原时,恰好是雪原野人最重要的生产时节。”

  之前攻打乾国时也是这般,一场大战,从冬日开始,到入春结束,和真正的杀伤相比,最大的影响还是在于毁掉了乾国北方疆域的春耕。

  靖南侯闻言,道:

  “镇北侯府用这一招才是最娴熟的,近些年,可能在斩首数目方面比数十年前少了很多,但总挑选在蛮族最为难受的时候出兵。

  兵者杀人,不仅仅局限于战场上。”

  “末将受教。”

  这真的是田无镜在提点自己了。

  用比较现代化的思想来阐述的话,大概意思就是战争不是单一存在的形态,如果上升到国战层面的话,那影响当真是方方面面的。

  利用战争的方式,阻断对方的生产,从而使得其内部发生“灾荒”,可能在直观的人头数据上不会那么亮眼,但实际的创伤可能比让他们大败一场更为煎熬,也就是所谓的消耗地方战争潜力。

  “你能领悟到这一点,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不过一个是势,一个术,没有术的支撑,势就只是空中楼阁。

  乾国的朝堂上,大才者不少,就是那位官家,也不是俗物,但正是因为乾军不敢野战,所以谋划得再好的势,也终究是竹篮打水,无法付诸于形。

  蛮族数十年来之所以要一直忍受着镇北侯府这种方式地削减和打压,也是因为在正面,他们打不过镇北军,一旦镇北军无法形成术上的压制,势上的反馈,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郑凡回味着这些话,一时间居然忘记去拍马屁了。

  田无镜看着郑凡思索的样子,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接下来的数日,郑凡都会去问田无镜一些问题,大多数都只局限于军事方面,田无镜也都会做出回答。

  至于家长里短的话,田无镜再没提起,郑凡也就没有再主动去往那边靠。

  一直到,

  二人终于离开了天断山脉,回到了盛乐城。

  这一进一出,差不多花费了二十多天的时间。

  盛乐城的城墙,比离开时,又多修出了好几段,城外,也立起了整齐的军寨。

  靖南侯治军严谨,其麾下靖南军更是以军纪森严著称,这种森严不仅仅体现在不烧杀抢掠方面,而是在于作为以骑兵作战擅长的军队,居然在扎营时也能做到一丝不苟。

  “侯爷,回城里先………”

  “本侯先行回军寨,郑城守明日正午之前整顿三千兵马随行出征。”

  明日?

  郑凡很想爆粗口,但还是忍住了。

  最后只能拱手领命。

  随即,

  田无镜径直去了军寨,郑凡则回到盛乐城内。

  城墙的修筑工作已经停止了,大批奴隶被调往了后勤方面,开始辅助刚到来的三万靖南军铁骑的后勤保障工作。

  等郑凡回到府邸时,发现府邸内的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大军既然从这里出征,所需要的准备工作自然无比巨大,而且,绝大部分工作都落在了盛乐城上,一方面来说,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是靖南侯对你的信任,另一方面,这也是你遭的劫,你躲不过。

  一入后宅,郑凡就如同争分夺秒一般,在汤池水还没放好时就已经躺进去了。

  四娘也停下手中的工作赶来伺候主上洗澡。

  “主上,这次咱们为了支援大军出征,家底子损耗太多了,合着上次在京畿之地靖南侯分润给咱们的那部分财货,这次得基本都支援上去。”

  郑凡拿着毛巾擦了一把脸,道:

  “这是没办法的事。”

  既然你脑壳上还顶着“燕人”的旗号,你就得为此付出代价也尽到义务。

  也得亏四娘当初在京畿之地贪墨了不少,后来又有了赫连家宝库的补充,再者滁州福王墓里的财货也很快会被商队给偷运过来,正是有了这些“脏银”,盛乐城才不至于在这般大规模的营造下破产。

  所以,郑凡忽然也有些理解古代那些贪官的“火耗银”了。

  这次大军出征,这三万靖南军,真的就只是“轻装”过来的,辎重没带,补给没带,民夫也没带。

  一切的一切,都得从盛乐城这里支应出来。

  “就是不知道,这次打仗,能不能发财。”四娘在心里盘算道。

  “喊梁程进来。”郑凡说道。

  梁程在前些日子就率军回来了,比郑凡和田无镜回来得要早许多。

  四娘闻言,穿好衣服,出门喊了梁程进来。

  “主上。”

  梁程进来后,在汤池边蹲了下来。

  四娘则去泡茶,在外人面前,不适合做什么亲昵的举动。

  “这次靖南侯的意思是,我盛乐城出三千兵,那一千靖南军咱们就带着。”

  “还归我们?”

  “出钱出粮出民夫,这一千靖南军他靖南侯还好意思拿回去?”

  梁程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其余的两千人马,你自己酌情补足,另外,这次出征雪原,如果大军作战顺利的话,相信会有很多的斩获,战马、奴隶、牛羊,你另外组织剩下的兵马,让瞎子和四娘来负责。

  对了,四娘……”

  “主上,奴在。”四娘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你和瞎子做好接应工作,这次咱们是去帮司徒家打野人的,所以倒是不用担心这边附近的司徒家驻军会有什么动作,防御松懈一点也无所谓。”

  “那附近的坞堡和豪强呢,主上,他们这些日子可是被咱们劫掠压榨得狠了。”

  田无镜的旗号,真的很好用,那些坞堡主和地方豪强为了不被灭族,都忍痛捐出了工匠和粮草,甚至还被强行征发出来了不少民夫。

  压榨得狠了,难保不会因此出什么乱子,现在三万靖南军在侧,这些堡主豪强们自然各个温顺得跟个乖宝宝一样,但等到大军出征,盛乐城也因此空虚下来后,保不准谁会铤而走险。

  “告诉他们,这次带着他们一起发财,大军出征之后的战利品,需要人接收,这个盘子太大,我们吃不下来,大家一起上。

  号召他们出人出力,让他们保持住从咱们盛乐到雪原的这条线,然后前方下来的战利品,大家就一起吃。”

  梁程闻言,不由得笑道:

  “主上这一招极妙,这样一来,一则可以拉拢咱们盛乐附近方圆百里的豪强坞堡,二来可以确保大军的后路,一旦前方失………”

  “闭嘴!!!”

  老子这次要随军出征的!

  梁程闭嘴。

  “这次出征,按照我的推测,应该是以长途奔袭闪击战为主,大量的缴获是没办法慢慢运回去的,所以需要接运。”

  “奴家晓得了,请主上放心。”

  郑凡抠门习惯了,且没了小六子这个备胎输血之后,要开始自食其力后才越发懂得生活不易。

  梁程领了吩咐后就下去了,

  四娘开始帮郑凡擦背,

  正准备按照既定流程玩针时,

  郑凡摇摇头,

  说出了句老夫老妻常说的话:

  “洗洗睡吧。”

  ………

  当你的上司是个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时,你会很郁闷;

  而当你的上司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事业狂时,你同样会很痛苦。

  难得在床上睡了一个好觉的郑凡大清早地就在四娘的帮助下着甲,然后马上上马去和盛乐城外梁程整备好的三千盛乐城兵马汇合。

  这三千人马,一千是靖南军,剩下的则是秃发家的族兵以及晋兵组成,郑凡的老底子则被留在了家里。

  当然了,站在郑凡的立场,这是在保存实力,但站在晋兵和秃发家的立场上来看,这简直就是郑城守开恩,给自己送功劳。

  尤其是晋兵,

  面对着曾打爆过他们的靖南军,

  这会儿又要和靖南军一起出征,可以说是相当得激动,而且对战争的信心无比充足。

  这道理,就和你曾经玩游戏被大神教育过,结果大神又邀请和你组队开黑让你抱大腿一样。

  阿铭还没从燕京回来,他不在,出征的郑城守莫名地觉得心里有点慌。

  薛三、樊力随军出征,瞎子和四娘留守,毕竟,和战局相比,老家的后续运作才最为关键。

  上午时分,盛乐城兵马就已经开赴靖南军大营外停驻了,全体下马盘膝坐着休息。

  虽然在甲胄上还有些不整齐,但有着一千靖南军打头,这三千人马还真有一股子精锐气息流露而出,足以可见梁程这段日子的以战练兵确实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郑凡也坐在那里等着,在其身侧,坐着梁程、高毅二人,秃发承继和秃发素则坐在后头。

  在正午前一点点,军寨的大门大开,靖南军骑兵开始出寨,而当那只貔兽的庞大身形以及那一身鎏金甲胄出现时,坐在自家军队方阵里的郑凡感受到了四周传来的热切和激动。

  老百姓可能会对田无镜很是反感和恐惧,

  各方势力大佬会对田无镜这个人十分猜忌,

  但底层士兵的想法就很单纯,他们只知道田无镜会打仗,跟着他,能打胜仗,自己能更大概率活下来。

  管你是什么杀神人屠,丘八们根本就不在意。

  让郑凡诧异的是,自己手底下的这些晋兵,居然也一个个露出了“崇拜之色”,这是被揍出爽感来了?

  郑凡默默地记在心里,等这次出征回去后,还是得让瞎子进一步加强思想建设啊,自己花钱养的兵马,怎么能去崇拜别人?

  时候差不多了,郑凡看了一眼梁程,梁程举起刀,大喝一声:

  “上马!”

  三千骑士翻身上马。

  这时,一名靖南军校尉策马而来,目光直接落在了郑凡身上,

  道:

  “侯爷令,郑城守随扈中军。”

  “末将领命!”

  郑凡策马而出,告别了自家的兵马,去了田无镜那里。

  讲真,郑城守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了,不管谁是主将,都喜欢把自己调在身边,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说话好听?

  “郑城守,民夫辎重呢?”田无镜问道。

  明显民夫和辎重数目过于少了一些。

  “回侯爷,先前末将派部下进山为大军开路时,就提前在大军所经之途藏匿下了粮食,足以大军过山脉时所用。”

  田无镜闻言,点点头,

  道:

  “做得好,记你一功。”

  “谢侯爷。”

  正午的阳光下,

  以盛乐城部为先锋军,

  三万多大军开拔。

  而这一天,

  历天城侯府内,

  杜鹃正照着四娘的针脚开始自己尝试针线活,

  却怎么绣都绣不满意,只觉得珠玉在前,自己绣得东西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少顷,

  她放下了针线,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撒照在她的俏丽的脸上,

  而她的手则放在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

  窗外,

  那个男人亲手栽种的杜鹃花,

  开了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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