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谁?”
洛伦佐望着缓缓散开的人群,对于这些突然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家伙,他很是好奇。
“工人,看样子下班了。”伊芙说。
“不是,这里是市区,附近没有工厂。”海博德显然比伊芙观察的要仔细。
“真是各种各样的人啊……”
洛伦佐注视着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每个人的衣装还有行为举止可以看出,这些人在社会上都有着不同的身份,但却因某件事而聚在了一起。
“你觉得他们是谁?”
伊芙问,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眼前这个家伙可是个侦探,这个问题应该难不倒他。
“信徒,正教的信徒,刚刚结束了集会。”
洛伦佐干脆地回答道。
“你怎么肯定?”伊芙不理解。
“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共同点,职业性格都各异,看看他们散开过程,他们没有多做挽留,也没有过多的交谈,他们其中的绝大部分应该都互相不认识。”
洛伦佐紧盯着人群,此刻这家伙倒真像起了一个侦探。
“粗略地想一下,能把他们聚集在一起的理由,除了集会外,还有什么?超市大特价?”
“虽然官方准备扶持正教,但福音教会在高卢纳洛内依旧是主流,只不过是没以前强大了而已,他们还不敢直接在公众内展开集会,只能挑一些避开视线的地方。”
洛伦佐说着朝着慢慢散开的人群走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
海博德急忙喊道,从洛伦佐的架势来看,他以为这个家伙在这里就准备大开杀戒了。
“了解一下正教,毕竟对于这个东西,我现在所有的了解都源于你们的讲述,我想听一听在信徒们的眼中,正教究竟是什么样子。”
洛伦佐整理了一下衣襟,回过头微笑地对海博德说道。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还曾是一名牧师。”
洛伦佐说完便充满自信地走了过去,只留下海博德与伊芙站在原地。
“他的生活一直这么多姿多彩吗?”
海博德对于洛伦佐曾是牧师这个事实依旧有些无法相信。
伊芙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可惜你和我们认识的太晚了,不然洛伦佐用火车砸妖魔的时候说不定会带上你。”
伊芙看了看海博德那雄壮的躯体坚实的肌肉,再次补充道。
“你一定会是个砍妖魔的好手。”
……
饱餐一顿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些许的轻松与欢愉,这不仅仅满足饥饿所带来的快感,更多的还是内心那微微的触动。
胡奥被人群挤到了街道上,纷乱中他看到一张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他不清楚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至少胡奥自己觉得,他活了这么久,头一次感受到了善意,被人重视。
他看了看身旁的丽雅,女孩也吃的很饱,走的路上还打了一个饱嗝。
“怎么加入正教?”胡奥低头问。
这不仅仅是为了圣餐,胡奥更渴望的是那时的氛围,那种被人接纳的感觉,虽然过去了才几分钟而已,可胡奥觉得自己只有在那里才算是真正地活过来。
“加入?你已经是正教的信徒了。”
丽雅露出微笑。
“怎么……”胡奥有些不明白。
“正教没有什么所谓的信仰门槛,你愿意相信,你就是了,正教的大门会向每个人需要的人打开。”
丽雅伸展了一下腰身,吃的太多了感觉肚子涨的慌。
“我该回去了,下次集会见。”
她就像只欢快的小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不过可能是吃太多的原因,这个小鹿蹦起来有些迟缓。
渐渐地人群散开了,胡奥在原地愣了很久,他盯着一旁的煤气路灯,直视着那耀眼的灯芯,直到眼睛流出泪来,才偏过头去。
他看着布满灰尘的地面,没过一会一个影子走近了他,停在不远的地方,胡奥抬起头,只见一个男人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你好,我想你是正教的信徒,对吗?”
胡奥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话语犹犹豫豫,虽然丽雅肯定了他,但胡奥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他很不自信。
可这样的情景没有持续太久,他点了点头。
“嗯。”
“哦,也就是说,你们刚刚是集会结束?”
男人嗅嗅了周围的空气,胡奥以为他是在闻自己身上的鱼腥味,羞愧与怒火刚升起来,却被男人接下来的话打消。
“食物的味道?你们刚吃完圣餐?”
看着胡奥那疑惑的眼神,男人继续说道。
“我的鼻子很灵的。”
胡奥警惕地看着男人,他想起了之前丽雅对他说的话,福音教会的信徒们不欢迎正教,有些极端的家伙甚至将其视为异端,施以暴力。
他怀疑眼前这个看似和善的家伙就是那种人,他在套自己的话。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洛伦佐·霍尔莫斯,一名来自英尔维格的旅客。”
洛伦佐友善地伸出手,听到旅客这里,胡奥的神情微微放松了一下,可接下来还是充满警惕地说道。
“我叫胡奥,我也不清楚正教,我是今天才知道这些的……可以说我入教才几个小时而已。”
“哦?那你有时间和我聊聊这些吗,为什么会想加入呢?”
洛伦佐说着走到一边,就像个社会闲散人士一样,坐在了冰冷的台阶上。
不愧是在奥斯卡手底下学过的学生,洛伦佐伪装的很好,他那和善的态度几乎要完美地骗过胡奥了。
胡奥想了想,也和洛伦佐一起坐在了台阶上。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水手而已,仅有的钱财也都塞在了床底下,现在他身上分文没有。
胡奥短暂地观察了一下洛伦佐,洛伦佐穿着乐团的制服,这个狼狈的家伙难得整洁了起来。
看了看那张因为长时间窝在家里不见阳光、而有些惨白的脸,胡奥倒是完全地放下心来了。
以前他也遇到过像洛伦佐这样的人,那些家伙嘲笑着自己,可衣服下是瘦弱的躯体,而胡奥则在长年的海浪下已经锻炼出了一身的凶劲,如果真的动手的话,胡奥有信心打翻洛伦佐这个异乡人。
“英尔维格吗?我曾在渔船上远远地看到过。”
胡奥说着划起了手势,“就在海平面的尽头,一片朦胧的虚影,那应该是我距离英尔维格最近的时候。”
“感兴趣的话,随时欢迎你的到来,如果报上我的名字,说不定你都不用在下城区过渡一下。”
胡奥显然听不懂洛伦佐所谓的下城区过渡一下是什么意思,但他也不在乎,他此生或许都没有机会离开渔船了,更不要说前往高卢纳洛了。
“那么说回正教,我有一个朋友,他是福音教会的牧师,或许是受他影响,我对于神学这种东西还蛮感兴趣的。”
洛伦佐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胡奥的反应,他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妙,洛伦佐接着说道。
“不过别担心,我不是什么信徒,我只是个对于神学比较感兴趣的普通人而已。”
“这样吗……”
胡奥始终放不下警惕心,他想快点结束对话。
“对于正教怎么看……就像我说的,我才成为信徒几小时而已,我甚至连教义都没听完。”
想到这里胡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神父在台前高声诵读着,而自己完全没有在意这些,而是不断地进食。
“看待一个事物,首先要了解它,可我……”胡奥有些难堪地笑了,“关于正教,我没法给你更多的答案了。”
“没关系,说说你为什么加入?肯定有什么理由,对吗?”
洛伦佐继续追问着,他很想知道正教究竟发展成什么样子,而以他的经验看来,最快捷的分析方式就是从这些普通的信徒之中了解。
福音教会经过了无数岁月的发展,到了如今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种形式,底层的信徒依旧相信着神,而那些高层的枢机卿们对于这一切的认知已经变成了利益的分割而已。
洛伦佐还记得福音教会史上那最糟糕的时光,为了缓解内部经济,那些神职人员甚至搞出了赎罪劵这种东西。
“理由?”
“对,理由,你也说了,你连教义这最主要的东西都没记住,那么驱使你加入的原因是什么?定时的圣餐吗?”洛伦佐问。
洛伦佐说的没错,可胡奥却觉得有些不适,随后他升起了无名的怒火还有……羞愧。
是的,胡奥就是为了圣餐而来,他根本不相信什么神,他只是为了这个利益而装作虔诚而已。
这一面被洛伦佐点破了,他愤怒了起来,可这怒火还未完全升腾起来,一种难言的羞愧感从心里弥漫。
他就像好像做错事了一般,虽然他什么也没做,但胡奥觉得自己有那种想法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胡奥为自己这可怜的目的感到羞愧,他自责着。
他……开始信仰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我最开始只是为了蹭口饭省些钱而已,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留在那里,就像那里的人都是我的同类一样,只有和他们相处,我才觉得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胡奥活了这么久,这大概是他想过最复杂的问题了,他想对洛伦佐解释,但他所学过的知识还不足以让他完美地阐述心声。
他就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呜呜咽咽地描述着那个他尚不了解的东西。
“你能在那里得到认同,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家伙,是吗?”
洛伦佐一脸的淡然,似乎他完全理解胡奥的心情一样。
“大概……是这种东西吧。”
胡奥呆呆地回答着。
洛伦佐站了起来,轻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在刚刚的某个瞬间里,他在胡奥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自己也曾是一名狂信徒,因为只有自己守卫住这神圣,自己和其他人才有那么一席容身之地。
那可笑的认同感。
说实在,人是群居动物,无论如何,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这相似的烦恼。
洛伦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对胡奥做着告别。
“我想我已经了解了,有机会再见吧,胡奥。”
洛伦佐朝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在不远处海博德和伊芙正等着他。
“有什么收获吗?”伊芙问。
“没什么太大的收获,”洛伦佐耸了耸肩,“不过从他口中的描述来看,那个正教倒是有些正大光明啊。”
“正大光明?”
“差不多,听起来就像一群理想主义者构建的美好乐园,”洛伦佐回忆着,有些无奈地说道,“福音教会最初也是这样的,但大家最后都变成了恶龙。”
“看起来正教已经收获了一批虔诚的信徒。”洛伦佐回过头,街道的尽头胡奥的身影一点点地模糊了起来。
“比起我们要做的,接下来玛鲁里、高卢纳洛所要面对的事才更加严苛。”
“会发生什么?”海博德问。
“信仰的冲突,狂信徒们会厮打在一起,不死不休的那种,宗教的发展史也是一部战争史,不同教派的人厮杀在了一起,最后只剩下那个活着的,福音教会就是那个活着的。”
他为人类的劣性感到悲哀,有时候也因找不到答案而绝望。
“如果人类能相互理解,那还要武器做什么?”
洛伦佐不屑地笑了笑。
“你不觉得这些人很可笑吗?把一切都寄托于那些虚无缥缈的神,却不愿意伸出手抓紧周围的事物。”
或许是自己曾是那副模样的原因,洛伦佐骂起这个就停步下来。
“好了,快走吧。”伊芙说道。
夜幕已经彻底笼罩了下来,明亮的路灯如同群星闪耀。
洛伦佐停顿了一下,看着这个陌生的街道,他才回想起自己正处于异国他乡……说到底旧敦灵也不是他的家乡。
没有再说什么,几人加快了步伐返回酒店,在制定好计划后,他们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准备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希望回去时红隼还活着,艾琳还被老老实实地捆在一边。
酒店内,红隼与艾琳遥坐在客厅的两端,虽然手被拷住了,但这不妨碍艾琳用手抓起书本,她正一副坦然的样子看着书籍,另一边的红隼则止不住脑海里思绪的飞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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