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神色越来越慌张,她战战兢兢地看着苏浩,从口袋里手忙脚乱掏出几张钞票,颤抖着递了过去,满面惶恐,却丝毫不失正义地叫嚷:“我..我给钱,我会付钱的。”
“钱有个屁用————”
苏浩一边叫骂,一边大步走近远处的卡车,拉开车门,从背包里抓出几张红色的百元大钞,冲过来狠狠砸在女人脸上,怒声咆哮:“现在,老子给钱,把你这几天吃的、喝的全部给我吐出来。就像你说过的:它们属于国家,属于人民。”
凶神恶煞的外表,如同刀子般锋利的言辞,使态度强硬的女人瞬间崩溃。她开始流汗,双手朝旁边乱抓,大口喘息,不自觉地后退..最后,重重摔倒,像被人当街抽过耳光,又被吐了满身口水的泼妇般嚎啕大哭起来。
苏浩大步走过去,一把抓紧她的头发,低声怒喝:“这外面到处都游荡着丧尸。如果不想死,现在就给我闭嘴————”
松开女人头发的一刹那,苏浩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空虚,仿佛所有力量从身体里被瞬间抽空,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陶源的伤并不致命。强化过的体质可以让他很快得到恢复。
然而,厕所里上演过的那一幕却让苏浩感到害怕————如果发现时间稍晚一些,开枪速度慢上几秒,那么陶源必死无疑。
强化人并非无敌。
远处的灯光,把苏浩染血的面孔照得一片通红,显得狰狞而惨然。
他救了这些人,而他们却想要杀了自己。
苏浩从不惧怕近处和远处、明面或暗藏着的敌人。即便是未来世界那些巨人般强悍的对手,他也无所畏惧。然而,他此刻必须面对最不愿意接受的现实。心痛、无奈、麻木..
“你们走吧!”
他看不到自己眼里充满血丝,却能听见从喉咙里冒出的声音极其沙哑,情绪也很低落。他环视一圈,平静的对所有人说:“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可以离开,也可以留下。还是那句话————我不强迫任何人。”
人群再次变得骚动。
坐在地上的女人站起来,用力抹掉眼泪,怨毒地盯着苏浩:“你安的什么心?谁都知道夜晚比白天危险得多。现在离开,无疑于自杀————”
“你们可以明天再出发。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总之,离我远点儿。”
苏浩的声音很轻。他觉得疲惫,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慢慢变大,围观的人群渐渐变得松散。既然话已经说开,留下来围观尸体的确没有意义。夜已经深了,问题可以留到明天再解决。
至于现在,他们得回去睡觉。
也有包括陈昆在内的一些人没走。他们默默注视着苏浩,慢慢走过去,不停地劝慰着。
站在尸体旁边,参与混乱被活捉的两名男女颤巍巍地走过来,哀求着说了一大堆后悔的话。他们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李永祥和其他死者身上。为了撇清,甚至把整个计划和盘托出,所有细节交代得一清二楚。最后,带着讨好的媚笑,恳求苏浩放过自己,让他们像其他人一样,第二天自行离开。
看着这两张涂满泪水和泥土,被恐惧和期待支配的脸,苏浩心里只觉得有种挥之不去的沉重,以及憎恶。
“你们..居然还想走?”
他的声音有些怪异的变腔,冷笑也令人畏惧。
“请,请放我走吧!”
男人用力吞咽着喉咙,强压下越来越强烈的恐惧,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不用等到明天,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说着,他满面慌乱地后退几步,不等苏浩发话,连忙转过身,朝着远处的营地出口跑去。
苏浩盯着在黑暗中迅速缩小的背影,眼瞳深处释放出阴狠而坚决的光。没有任何预兆,他猛然冲出,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追了过去,照准男人后背狠狠击出左拳。巨大的力量瞬间贯穿皮肉,整个拳头完全没入对方身体。男人惨叫着,头部朝后一仰,整个人像烤熟的虾一样扭曲着,大口喷出鲜血。他不断地尖叫,声音却被喉头不断涌上的鲜血打断。听起来就像在哽咽。
男人胸口嘴边到处都是血迹,他感觉有只手在自己身体里到处乱抓,似乎在摸索什么,也许是心脏..这种可怕的念头使思维变得困顿,他缓缓转过头,呆滞地看着站在身后的苏浩,颤抖着说:“我..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
不等最后一个字说完,面目狰狞的苏浩已经狠狠捏爆了心脏。他冷漠地扔下尸体,从男子身上撕下一块衣服布片,用力擦抹手上的血肉。转过身,朝仍然守在尸体旁边的女人走去。
她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蜷曲着身子,连话也说不出来。
苏浩盯着女人看了几秒钟,摸出匕首,干脆利落地割断她的喉管。
陈昆屏息凝神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手脚冰凉,浓烈的血腥刺激着鼻孔阵阵发痒。他心惊胆战地微微偏头看看四周,发现其他人表情和自己差不多,额头满是冷汗。
“我不会对自己的敌人心软。如果他们此前要求离开,我不会阻拦。可他们偏偏采取暴力极端的方式。这其实相当于战争。我不会眼看着同伴受到伤害而无动于衷,也不会因为怜悯放过想要杀死我们的人。既然做了,就必须付出代价。这个世界已经变了,任何人都是法律的制定者和执行者。你们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也可以把裁决权交给另外一个人,由他来决定你的生死。不要问什么公平与否,叫骂和哀求都是软弱无力的表现。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说完这段话,苏浩狠狠吐出一口郁积在胸中的闷气,转身离开。
..
天亮了。
十几个人聚集在帐篷前的空地上议论纷纷。他们昨天就已经决定离开,之所以等到现在,是因为其它一些原因。
身材臃肿且戴眼镜的中年妇女站在人群中间。因为没有睡好,她双眼有些泡肿,头发也显得凌乱。可能是因为身边有不少支持者的缘故,她一直用仇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苏浩,仿佛那是夺走自己初夜,却连一个字,一分钱也没有留下,办完事就提起裤子迅速离开的卑鄙男人。
他们想要得到一定数量的食物和水————“离开”这两个字说说简单,可谁也不知道目标在哪儿?要走多远?
苏浩沉默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有些奇怪地问:“你们觉得我是慈善家吗?”
没有人说话。沉默意味着对这问题的否定答案。
“我凭什么要给你们食物?你们已经不属于这个营地,这里的一切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要走就趁早,这里不欢迎你们。”
苏浩言辞尖锐,话语充满毫不掩饰的讥讽。这在想要离开的人群当中再次引起愤怒,却没人敢站出来当面反驳。
营地外面已经刨出六个大坑,腐烂后的尸体会使土地变得更加肥沃。苏浩没有在驻地附近悬挂尸体彰显武力的习惯。这样做会引来大批丧尸,使空气充满恶臭。但不管怎么样,场院中间的那几滩血迹还在。它们像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画,时刻提醒那些居心叵测者尽快打消危险的念头。
苏浩看了看腕上的表,平静地说:“你们有十分钟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然后离开。”
一个中等体格的男人有些犹豫,他看看周围的人,又看看苏浩,语气诚恳地说:“我们需要的数量并不多。几袋米,或者面粉就行。帐篷里有很多粮食,这要求并不过分。我想..”
“还有九分钟————”
苏浩冷冷地看着他,取下背在肩上的突击步枪。
这动作的威胁成份不言而喻,站在四周的人群瞬间陷入沉默。他们看着苏浩,目光中除了畏惧和胆怯,还多了些仇视。外围的几个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走,其他人也忍不住想要转身离开。看着身边的人群越来越稀疏,为首的中年男人也心生退意,然而迫在眉睫的食物问题却使他犹豫了。
“那个..算我求求你,没有吃的,我们可能会被活活饿死。”
他觉得喉咙很干,完全是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浩讥讽地瞟了他一眼,继续报时:“八分二十秒。”
“等等,你..你不能这么做。”
“八分钟。”
“那,那就换个要求。给我们一点儿干净的水,这总可以吧?”
“七分三十二秒..”
谈判彻底破裂。
人群三三两两朝着营地出口走去。他们走得很慢,不断回头张望,幻想有人会站出来大声阻拦自己不要走,也期盼有人继续和苏浩争论下去。
说不定,那个表情冷酷的年轻人会心软。
他们终究还是失望了————留下的人聚集在营地门口,目光冷漠,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这让选择离开的人感到愤怒,也渐渐对自己的决定产生疑问。
“我们也许不该走。”
一个神情惶恐的女人低声说:“我们都看到了公路上的那些尸体。离开这儿可能是个错误。这里有吃的,还有人负责保护..说真的,那些工作虽然又脏又累,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
旁边立刻响起反对的声音:“那个姓苏的小子就是个骗子。我不相信他说的话。灾难来临的时候总有不少人趁火打劫,中饱私囊。我们现在就走,沿着公路一直向北,肯定可以找到别的救援组织。红十字会、壹基金,还有志愿者..一定会遇到他们,一切都会好的。”
苏浩独自站在卡车旁边,默默看着离开的人群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公路尽头。
..
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老宋和欣研开着两辆满载补给品的卡车,缓缓驶入营地。
不需要招呼,留下的人纷纷围拢过来,主动帮忙卸下车厢里的货物。开始的时候,气氛有些沉闷。随着几包糖果和香烟被撕开包装,在人群里逐一分发,人们脸上也慢慢露出善意的微笑。
陶源的伤势并不严重,却至少得卧床休息几天。
欣研走到苏浩身边,从衣袋里摸出纸巾,仔细为他擦去额头上的热汗。
“我听他们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欣研细长滑腻的手指从苏浩脸上轻轻抹过,感觉柔和,非常舒适。她微笑着说:“想开点儿,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有人离开,就会有人愿意留下。这不是你的错。”
沉默良久,苏浩才张开口,自言自语:“我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可他们不要。事情已经很清楚,离开只有死路一条。那些人..为什么不相信我?”
欣研想了想,说:“他们没有经历过,自然不会相信。”
“可他们有眼睛,有耳朵。能看!能听!”
“有很多人拒绝承认现实。”
“为什么?”
欣研笑了起来,拢拢微乱的长发,说:“我不是专业研究这类问题的权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维。不过,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只有相信你的人才会选择留下。”
苏浩抬起头,凝视着她,认真地问:“你呢?也会离开我吗?”
欣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伸出手指,非常调皮的在苏浩鼻梁上刮了一下。
“呵呵!你猜?”
..
地基浇筑进度很顺利,人手不足的问题也因为混凝土晾晒需要时间而淡化。包括陈昆在内,总共有十六个人选择留下。其中,十一个男人,五个女人。
他们被分为两批,分别由苏浩和老宋带领,在城内小楼和野外工地之间,每周轮换一次。
从野外营地返回城市的路程还是那么长,坐在车厢里的人们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期盼。
出发的时候,苏浩召集所有人,开了个会。
他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想知道他们究竟需要什么?
答案出乎意料的一致————“我们想回家看看”。
苏浩忽然发现:自己疏忽了某些事情。不过,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在小楼里呆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第一批轮换的八名新进团队成员每两人编为一组,分别由杜天豪、韩晶、曹蕊和苏浩带领,前往各人的家。
..
越野车从无人空旷的马路上驶过,带起一阵漫天飞舞的灰尘。
苏浩扶着方向盘,默默注视着这座已经显得荒凉的城市。
远处的街道仍然有丧尸出没,小巷和房屋里不时传来可怕生物低沉的嚎叫。上次离开时看到的尸体仍然摆在原处,车辆残骸也没有什么变化。
它们终究是死物。
长时间猎杀迅速提升着团队核心成员的战斗实力。大量收获的银骨使他们每个人都强化至第二阶段。就在昨天晚上,欣研把一只鼓鼓囊囊的小包塞给苏浩,里面装着足足八百毫克银骨。
连同以前服用过的那些,银骨总量足够苏浩突破限制,成为第五阶段的强化人。
车里还有另外两名乘客————副驾驶座上的陈昆,后座上的周辰。
从洗浴中心救出来的这些人当中,周辰显得尤为特殊。他三十二岁,很高,也很瘦。宽大的肩膀能撑起衣服,却因为前胸后背缺少肌肉显得很空。他皮肤很白,样子也很面善,多多少少带有一点忧郁气质,很少说话,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
他救了曹蕊和张晶晶,也正因为如此,被占据洗浴中心的暴徒打成重伤。获救后,他一直呆在小楼里静养,没有参与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也没有和其他人前往野外营地参与建设。
陈昆和周辰身边都放着钢管。上面沾着血,还有部分腐烂的皮肉。
与其他核心成员刚刚加入团队的时候一样,选择留下来的这些人也要接受格斗训练。他们在陷阱小院里与丧尸近距离接触,通过搏杀的方式消除内心恐惧。苏浩等人在旁边协助指导,训练他们如何使用武器,也会在这些初战者麻痹大意的时候出手相助。震惊之余,自然也会产生感激心理。
生活,在训练和外出收集物资的往返重复中慢慢度过。
人们开始理解苏浩,也渐渐明白,他为什么会在陶源受伤的那个夜晚变得如此凶残?这是一种非常复杂,很难用言语表述的感情,只有面对强敌彼此掩护的战友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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