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声回过头去,甘木树干上不知何时探出一个人头。
是一个男人,年芳二八的样子,有些暗黄的长发,细长的眼睛,虽比不上哥哥样貌的细致,但也算是一个美男子。
当我还在思索他是不是我临死前出现的幻觉的时候,他又从树干里伸出长臂。
有点像话本里描写的妖魔鬼怪,挺害怕的样子,我稍稍躲了躲。
然后就听哎呦一声,定睛看去,棕熊妖已经失去踪迹。
远远的我只听到他在喊还会回来的。
回来做什么?被人打?
原来这个妖魔鬼怪是来救我的,我收回刚刚的想法,他并不可怕。
眼看美男子又要缩回去,我连忙捉住他的长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吧!”
他愣了一下,“要么姑娘先放开我的头发,一切好商量。”
我更有些好奇,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下,除了有点枯黄和毛燥,也没什么特别的,怎的就这样看重?
看在他救我一命的份上,我还是松开了手。
他这才高兴起来,眼睛弯成月亮,脸颊上两个小酒窝不知盛放的是哪一年的佳酿,我觉得有些迷醉。
他索性从树干里走出来,与我并坐在一起,“姑娘总来我这里谈天说地,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这是愿意与我义结金兰的意思?
我大方告诉他,“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凰笙。那你又叫什么?既然早发现本姑娘大驾光临,居然还敢有失远迎?”
他眼睛又弯了弯,“我叫朝歌。前面总不敢出来见姑娘,主要是怕吓着姑娘。”
嗯,出场方式确实有点可怕,长相倒是可以。
但还是不要被他知道为好。
我装作困惑不已的样子,“有什么好害怕的?总归不会比生气中的哥哥可怕。”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阵大风吹来,眼看着那一头枯黄的长发被风带走,露出光亮的脑袋。
他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氛围突然就有些微妙,我很是犹豫,此时此刻应不应该说话?
但是我知道该做些什么,比如起身将那头发捡回来重新带在他头上。
又过了良久。
还是他先开口,声音小小的,“你不怕吗?”
怕什么?怕亮瞎我一双火眼金睛?
“不怕。”
他又追问道,“不觉得我长的跟别人都不一样吗?”
我伸手指了指前方灌木里的一朵小花,“瞧见那朵花没?它长的跟周围花草不一样,也不见得它有多可怕。”
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莫名有些可爱。
“他们都叫我秃头怪,从来没有人愿意与我讲话,好不容易遇到你我很是欢喜,又不敢出来,怕吓走你了。”
要是他像开头那样突然出现,我还真有可能被吓跑。
但我撒了个善意的谎言,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只要你不怕我天煞孤星的命格,我以后天天来。”
他伸出手掌面向我,“一言为定。”
这个我知道,我曾躲在暗处看见过哥哥与别的大妖对掌。
气沉丹田,妖气轮转一周,自掌而出。
现在义结金兰都这么难了吗?还要检测妖力值。
我生怕他看不起我,憋红了脸调动体内所有妖力,一掌对过去。
就见他面色突变,从我边上不到一尺的地方呲溜一声向后滑了好几丈,撞到另一棵大树才停了下来。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弱,刚刚还打跑了棕熊妖呢!
连忙跑过去扶起他,“你怎么样?”
他摆摆手,“我不要紧,凰笙姑娘好掌力!”
我腼腆一笑,“你谬赞了,朝歌兄。”
他细长的眉毛与眼睛一起皱了皱,“其实我不凶。”
我刚认的这个兄长有点傻,有点想换货,包邮不?
……
那以后我经常去找他玩,他知道很多东西,比话本还全。
原来除了昆仑还有很多地方,比如存于云端的神界,还有藏在深海的水族。
可惜神界已经覆灭,不然顺着甘木生长的方向,就能找到通往神界的大门。
他还会唱歌,反反复复就那一句,歌儿舞女朝朝醉,凤管鸾笙步步随。
这里有我跟哥哥的名字勒。
在唱了第一百六十三次后,他终于从怀里拿出一片暗黄的树叶,红着脸递给我,“看在我给你讲了那么多故事的份上,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你姐姐?”
咦,我只有一个哥哥啊?
他见我不接,直接拉过我的手,放在手心里,“拜托了,我想约凤鸾,有话对她说。”
看着他眼里的期盼,心里莫名有些不高兴,这种感觉就像是那么多的日日夜夜,换来了一个白眼狼,要叼走我的哥哥。
哼,就等着哥哥关他黑屋子,还朝歌,朝哭吧!
于是关于真相的话我全部咽进肚子,“好啊!”
他笑的眉飞色舞,月亮下的光头忽闪忽闪,比夜明珠还亮,亮到我想打他。
或许是我情绪掩藏的好,他一时都没有发现,“那你快去吧!”
我更是生气,今夜可有千载难逢的流星雨,我可是欢天喜地专门来找他一起观看的,他居然以这种方式赶我走。
我终是演不下去,一张脸耷拉下来,坐在地上不说话。
这根木头仍火上浇油,“你怎么还不走?让她尽快来,最好在今晚,我有极重要的话告诉她。”
鼻子酸酸的,所有人都喜欢姐姐,连这根木头也是一样,明明是一样的容貌。
而且我那么温柔,他那么凶。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男的呀,难道除了我大家都不知道?还是说这也不介意?
我终是在朝歌的催促声中离去。
那天晚上的路特别黑,我被地上胡乱生长的杂草绊倒了好几次。
一发火,直接燃起凰火,一路烧到昆仑王母大殿。
哥哥正坐卧在矮几上,伏案处理事情,一身白衣,长发随意披散,被天窗外偷窥的月亮镀上一层银光,只眉心簇起的小山包,破坏了整体美感。
我手握小树叶,有些后悔,刚刚只顾生气,居然没有偷看。
哥哥批完了眼前公文,闭眼凝神捏了捏眉心才有空搭理我,“何事?”
我原本想告状,又有人觊觎你的美貌与智慧,托我给你带来情书,你要不要打他一顿?
可又担心,以哥哥的武力值,一不小心把朝歌打死了怎么办?
我又得一个人在偌大的昆仑转圈圈了。
终是没有骨气的将叶子递过去,“呐,有人约你,有话要说。你必须去,这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能打他,关黑屋子也不行。”
哥哥见我表情坚毅,起了点兴趣,手指一勾,叶子就自动飘过去,他也不拿,身体微微后仰,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
我心里很是忐忑,还要一边默默组织语言,想着法的劝他去见朝歌。
可惜还没想好怎么说,只见到哥哥面上表情几番变化,然后就被他打晕了。
失去意识前,我都还在想实在不行就下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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