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大憋宝回头看向玄真教的众人,怅然道:“诸位有道全真,这庙里来的聋子瞎子哑巴也太多了,不会再有什么鼻子喉咙出什么毛病的病人来治病了吧!”
乌鸦却笑道:“窦先生说话,何必拐弯抹角,一定在有的……”
虫王一拍桌子,骂了起来:“妈了个巴子,老子一身玩虫,却在这虫子之上栽了个跟头。老子平身最得意的就是这一对耳朵,从来不敢叫人知道它的厉害,却还是着了小人的道儿!”
这番指桑骂槐的话,还未落音,玄真教中就有一位年轻人站了出来,对虫王抱拳道:“虫王可还记得我?”
虫王看了他半响,突然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就是土地庙,斗杀了我的鬼面大将军的那个。”
“是我!”
青年笑了笑,让虫王看清他的嘴唇,一字一句道:“那一日我与虫王约斗三局,第一局我的金牙斗将不敌您的鬼面大将军,输了一局,第二局却是您的鬼面大将军听了一声虫鸣,让我的残须败将咬死了,算是两局平。而后您便不告而别……这五百大洋的彩头我已经带过来了,特请您来斗这第三局!”
青年将五条纸包着的沉重大洋整齐放在了身边的桌子上。
虫王笑了!
“你们玄真教为了要我这一对耳朵,也是处心积虑啊!”
虫王冷声道:“好,你想怎么斗?”
“就以您的脑袋为斗盆,那只牵丝戏便是我的虫,您择一虫,从右耳朵眼里面爬进去……”
这话说的围观者一阵恶寒,以人脑袋为斗盆,让两只蛐蛐儿从耳朵眼里爬进去斗。
这哪里是斗虫,分明是要人命啊!
三皇会的人看向玄真教――这些人阴狠霸道,虽然已经知道玄真教徒并非善类,但如此狠毒,犹然让人咂舌。
虫王冷笑一声,窦大憋宝连忙打圆场道:“这斗虫一道,首重斗草溜须,以激发虫的斗志,这人脑袋里,总不能把草茎伸进去吧!”
“不然……”
青年平静道:“以草溜须,只是斗虫的下下之道,上层的斗虫之道却是以音挑虫,虫王便精通一门口技,能模拟蟋蟀之长鸣,尤善以此作声,夺虫斗志!”
虫王脸色一沉,徐徐开口道:“此技知者甚少,你又如何而知?”
青年笑了,抱拳道:“当年直沽有两大虫王,一精通南虫,一善斗北虫,故而被合称为南北虫王。”
“但自从那一场赌斗,北虫王连输两局,输的倾家荡产之后,这直沽便只有一位虫王,就是您齐老先生……”
“北虫王是你什么人?”虫王淡淡问道。
“正是家父!”
这一刻,欲劝和的所有人都闭上嘴了。
听那青年笑道:“家父为虫而痴,自从第二局因为您的口技隐虫鸣输了一招,连败两局之后,身外之物尽去,不得不以北虫王的名声赌上那第三局。”
“便将我以一条虫的价格,卖给了玄真教,换得了一条奇虫血牙。”
“但血牙奇虫有一奇,便是不能见光养。因为一旦见光便会有无穷斗志,寻虫而斗,至死方休。”
“因此我父亲寻得此虫后,便养在床下的罐子里,只等邀你第三局,夺回那一口气。”
“我父亲牵我出去之后,只换了一个罐子回来,我母亲寻我心急如焚,竟然打开了罐子,血牙一跳无踪,她也便投了井,我父亲回来之后,见到此景,便在夜里,寻了屋外的房梁上吊死了。”
青年再次抱了抱拳,平静道:“在下玄真教护法血牙,特邀虫王最后一斗!”
窦大憋宝脸色通红,良久才憋出一声:“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好!”虫王双耳已聋,却精通唇语,听着青年的嘴唇,这话一字不漏,一声厉喝答应了下来。
他看了看天色:“蟋蟀爱夜斗,你这虫没调过日夜,那等天黑了,我们就斗一场!”
窦大憋宝见两人有血仇,旁的插手不得,只能问贝仙女道:“贝师傅,您又是怎么来的?”
贝仙女以手在地上书写道:“今日玄真教主亲自来到菊下楼,为妾身奉上了一道得了五味之极致的菜肴――神仙肉。我且尝之,舌苔触及那奇异的视肉,尝到了超越世间五味极致的味道,因而这条舌头再也尝不出其他的味道,连言语之味也丧失了。”
“我来此并非为了求医,而是想要向玄真教求取那奇异的食材黑太岁,以追求那种食道的极致。”
窦大憋宝看着地上的那一行文字,喃喃自语道:“玄真教主?”
华医师也来到他身边,注视着那行文字。
“玄真教主,究竟是何许人也?”
霍大夫看着这行文字,更是震撼:“能让川蜀厨神贝仙女尝了之后,都因此失去味觉,世间的一切味道从此成为空白,那种至味,究竟是何等的味道?”
“人间至味?”
“从此以后,世间一切食之无味,对于一个厨师又是何等的痛苦?”
“难怪贝仙女想要求取那种食材,做出自己的人间至味,那一定是所有厨师最高的追求!”
此时众人再无言以对。
玄真教的确是设计将两人引来,但一个有血仇在先,另一个更是以人间至味在前。
这一道‘神仙肉’,便是贝师傅知道吃了以后,自己尝尽人间之味,堪称神舌的舌头会再也尝不出其他的味道。
她只怕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三皇会和洋人的医生为贝师傅会诊。
取来山楂,黄连,五味子,川芎和盐等等各有五味的药材,精粹后放在了贝仙女的舌尖。
“酸味收敛,辛味发散,咸味散结,苦味泄燥,甘味滋补,医家五味相比厨家另有玄妙,同样能调理五脏,老夫为贝师傅把脉,却感觉她五脏分外活跃,健壮的犹如年轻人。”华医师扶着贝师傅的脉,一脸茫然。
旁边的霍大夫也搭了一下手,随即面色严肃,一番望闻问切下来,却是失魂落魄,满脸不可置信。
旁人只听到,他口中念叨着:“锁五脏,五气藏……”
华医师喊了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霍医师看着神采奕奕,年过七旬头发却越来越乌黑的贝师傅,突然双手拢在袖子里,对她重重下拜。
贝师傅连忙扶他起来,华医师也惊道:“霍兄,你这是做什么?”
“我在拜医道的巅峰!”
霍大夫道:“那一道神仙肉,非但是厨道的极致,更是医道的极致。”
“酸味收敛,辛味发散,咸味散结,苦味泄燥,甘味滋补,其中酸属木,苦属火,甘属土,辛属金,咸属水,故而辛味发散锁肝木之生,甘味滋补镇肾水之润,咸味散结克心火之躁,酸味收敛以固脾土之藏,苦味泄燥以挫肺金之锐。”
“五行相生相克!”
“我先前还在感叹,五脏有神藏,我等凡夫却寻之不得,现在人家就在我眼皮底下给五脏五气上了五把大锁,以此天味锁住贝师傅的生机和内气,令之生机收敛,绵延而长。”
“这道神仙肉,药食同源,非但是人间至味,更是固五气,藏生机的神药。”
“昔年若是窦先生吃的是这幅药,只怕纵有内贼,也盗不走任何生机。与之相比,那副五气归元汤,何其可笑啊!”
华医师捻着贝师傅的脉搏,脸色青黑,果然感觉脉象沉稳有力,就像大地之下的生机潜藏一般沉混。
“贝师傅之所以失语失味,便是因为五脏被加上了五把大锁,锁住了生机流逝,锁住了人体本身的内气变化,因为锁故而满,因为慢故而静,如此缓缓而发,气机变动却依旧自然,以此当然能延年益寿。”
霍大夫抚须沉吟,道:“若是让我说,恰如圣人所言,‘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故而此神仙肉,令人断五色,绝五音,废五味,为腹不为目。”
“但难得的是,本来五气被锁于五脏之中,一切生机内敛,肢体发散的活力,全数被藏于五脏之中,犹如神龟一般,迟缓于外,生机内藏。”
“但那玄真教主却在锁住五脏的同时,除了五味俱废,言语不能,竟然让贝师傅其他活动全无影响。”
“所以,这失味失语之症,无药可治?”华医师皱眉问道。
霍大夫摇头:“这本就不是病!”
“老树树皮斑驳,将枯欲死,却一日春雷之后,枝叶具落,枝干残废,由更之中另萌一芽,你却指着它抛弃的沉疴旧躯,说它马上要病死了,赶快施救!”
“岂不是庸医之举?”
“若是让我来看这病,我只能说这是蜕变旧躯,将生机转为内藏,寿尽之后当齿落再生,返老还童啊!但玄真教主却只绝了五味和言语,仿佛在打我们的脸,说那五脏神藏之中自有无尽生机,务需潜藏,便可长生不死。”
“神仙肉,神仙肉,还真是神仙才煮的出来的。”
“我这是人间医理,人家是天上仙药,叫我如何想得明白,猜的透呢?”
三皇会的看着眼睛明亮,犹如幼儿一般的贝仙女,听着他们之中医术最高者的话,一时具都无言。
这时候,他们才明白,为什么玄真教的人说。
你们不懂,那是井中蛙见天上月,一旦懂了,便是一粒蜉蝣见青天。
他们是没懂。
霍大夫却是懂了的……
乌鸦匆匆从门外赶回来。
她手中提着一块紫黑色,犹如被刀匆匆切下来,带着肉纹的肉质之物,来到了贝仙女的面前。
乌鸦道:“我们教主很高兴贝仙女你能来,这便是他答应你的视肉。教主说,世间只有吃了他的神仙肉,犹然能保持一颗厨心,而不是被此肉的人间至味夺去所有希望,黯然自杀的大厨,才配得他所赠的黑太岁!”
贝仙女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块奇异无比的黑太岁。
她闭上了眼睛,继而艰难开口道:“必,不负玄真教主所托。”
说罢,便挂起那块肉灵芝,面壁图破,礼敬一生厨道,欲求能做出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食材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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