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关于涂瓦娜的行动已经结束,那么按照与你的约定,我也该传授军学院的标准剑术作为报酬了。”
休息足够之后,艾丽重新站起来。她轻巧地抬起左侧膝盖,一边调整着小腿上细致的肌肉一边说:
“虽然就算没有这个约定,我本来也是打算把它教给你的。”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艾丽一向冰冷的眼中又忍不住露出笑意,但同时也多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心境却与上一次截然不同。此前她虽然年少却高高在上,完全把自己当作柯林修行道路上的指导者。可到了现在,艾丽却开始摸不准自己和柯林的位置了。
说到底,这个人真的还需要军学院的标准剑术吗?有时艾丽心里会忽然冒出这样的疑问,接着就开始感觉自己又无知又渺小。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猜测未必准确,却没法停下类似想法。毕竟自从踏上巫师的道路以来,艾丽还没有从谁那里体会过如此强烈的茫然和挫败感。
“嗯。”柯林答应了一声,这也是他专门来到训练场的目的:
“那么,今天就先从附着灵素刀刃开始吧。”
“灵素刀刃……”
比起用纯灵素构成刀身,只将它们附着在物理剑刃上将获得更高的能效比。
这种将灵素与物质结合的形式可以在频率战中获得更多优势。因为即使对方使用归零,刀具本身的威胁也依然存在。
艾丽的脑中闪过这些信息,但她心里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几天前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杀死那只灵体的?”
这个问题已经纠缠了艾丽好几天,所以在柯林提到灵素刀刃之后,她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在涂瓦娜夫人的住宅里,是她亲自将灵素附着到了柯林的剑刃上。
所以艾丽很清楚那支剑能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
如果“不可能的事”成了真,就说明她现在的认知是错误的。
面对她的询问,柯林沉默了片刻:
“……你不是说除了回到白都以外,自己并不在乎吗??”
“作为调查部成员,我不在乎真相是什么。”艾丽说:
“但是作为巫师,我没法无视这样的奇迹。”
这可能是致命的问题,也可能是突破的契机。
接着,她又补救似地说:
“当然也可以不回答。我没有试探的意思,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那是一种了不起的新技术。”
柯林笼统地说着实话,他回忆着,结果仿佛又看到了克雷吉在红石灯下做实验的身影:
“有些别出心裁,但是,还远不至于颠覆同盟现有的理论。我知道的事情不多,只能大体猜测:你的认知仍是正确的,最多是有一些死角,所以没必要怀疑自己。”他说:
“等到时机合适,也许我可以把这门技术的内容告诉你。”
“好。”艾丽看着他,认真地说:
“我相信你。”
…………
…………
在艾丽指导下完成了第一次练习,时间已经是夜晚十一点。艾丽准备留在训练场,再独自适应一下青星天的力量,所以柯林就先离开了。
在柯林走出办公室所在的公寓楼后,一个裹着斗篷的小小身影从后面悄然跟上他的脚步。柯林没有回头查看,因为他知道,那是在储物室里呆了一天的薄德艾维斯。
人偶可能是发了一天的呆,也可能是看了一天的戏。
被调查部当作宿舍的别墅里空无一人,柯林简单地洗了个澡后,仰卧在自己的床上,头脑中梳理着最近大大小小的事情。
弗兰克的确按照自己嘱咐的那样行动了,他是第一个发现涂瓦娜宅邸中异样的警探,并且以采集证据的名义摧毁了现场。这样一来,调查部留下的最后痕迹也就被抹去。
但是,柯林却仍感到隐隐的不安。毕竟在当晚战斗结束后,他确实感觉到了隐隐的视线,能发现自己的应该不会是普通人,那么他又可能是谁呢?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如果事实有这样的目击者存在,不应该这么久还没有动静。难道真的只是错觉吗?
柯林仍由思绪游走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在午夜时分,似梦非梦的时刻,人会变得格外脆弱。心里的不安在迅速膨胀,一丁点的怀疑都会被当成现实,接着感觉自己完全被恐惧吞没。
起初柯林只是为那道视线感到担心,但接着忧虑感就弥散开了。他想到了艾丽所提的问题,柯林开始怀疑自己救下她的决定是否正确。
是啊,她肯定会感到好奇,没法视而不见的。
如果是几周前的“中尉”,应该是绝不会这样做的……他在那种环境下学会如何生存,所以总是觉得不该为别人冒这么大的风险、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那么无论是夺取公国的计划,还是与季丽安重逢的事情都将成为泡影。
所以,还是趁早灭口比较好吗?
柯林仍然闭着眼睛,却呼吸紊乱,胸口在不安地起伏。
也许还是得消除后患吧,他想,艾丽没有太大疑点,没有背叛他的征兆,可没有疑点本身就是疑点。不能是别人嘴上说了什么,自己就相信什么。他紧紧地攥着被子一角,心中开始不受控制地设想如何不着痕迹地除掉艾丽,同时,也为此感到深深的惶恐和折磨。
黑暗中,人偶无力地靠坐在墙角,脑袋歪倒在一边。红玉的眼睛却空洞地睁开着,仿佛仍在折射着暗淡的光线。
寄宿在里面的东西已经离去,退回到柯林的内部,暂时小憩着。
柯林的眉头痛苦地皱起,但同时他也隐隐感觉到一些茫然失措,那并不是他的迷惘,而是从心里某个地方传来的。
接着分钟的宁静之后,从同一个地方隐隐传来了一个模糊的声音。
声音承载着的不是已知任何一种语言,却又无比清冷柔和,如同在月下清唱的摇篮曲。那是薄德艾维斯非人的,无法形容的嗓音。却如同一汪清泉注入心田,让柯林渐渐地感到了宁静。
难以理解的声音中除了安抚之外,还夹杂着一些愧疚和怜悯,毕竟,柯林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
不安如潮水般退去,柯林捏紧被角的手渐渐松开,从疑心病的妄想中脱离,松弛下来。
他本来就很累了,所以,立刻坠入到黑甜的睡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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