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马林诺弗拉斯的招认,罗彬瀚最终对自己身处的境况有了一个总体认知。他在心中梳理了一会儿,认为大致可以分为个两个好消息和三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找到了马林诺弗拉斯,侏儒商人血案的见证人,且此人似乎毫无危害性,足以让拿着一把射线枪的自己带去见雅莱丽伽。另外他还找到了他们久寻不获的地下交易市场,马林听说里头确实存在贩卖真龙的地方,当然也有很多亚龙类。
而坏消息则是:马林得罪了一个半人半魔、性情残忍的星际港口黑帮老大。那老大还疑似得罪了荆璜。以及地下交易所是那个老大的势力范围。
在这五个消息的前提下,与他命运更为相关的终极坏消息则是:他们必须穿越地下市场,如此才能抵达位于牟箩湖的娜迦池底部的市场入口,然后重返莲树星表面。
罗彬瀚心情沉重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思考该如何向宓谷拉坦白自己怕蛇的真相。
这件事的难度颇高,所以他决定暂且搁置,转而开始盘点自己此刻的随身物品:打火机、千里镜、弹珠、简易四象仪、驯化之香、沾着安神水的丝帕、高能射线枪、一条宓谷拉赠送的男士领巾、一具迫害聪明人的鸽子标本、一枚呐呐呐的戒指、一只发卡能发光的宓谷拉。
这些东西,尽管在某些状况下并非完全无用,可似乎又都无法解决他最紧急的困境。最后他盯着手中仅剩的一样物品,那就是雅莱丽伽给他的急火坠。
打碎这枚玉璧,荆璜便会知晓他的位置,如此一来显然应该烦恼的就不再是他,而是那倒了霉的漂亮脸儿——漂亮的人儿应该承受更多命运的负担,罗彬瀚对此一点意见也没有,可他却不知道此刻荆璜究竟身处何处。在门城?在莲树星?在某扇门的后头?
雅莱丽伽只保证这玉璧在万里以内起效,当时罗彬瀚觉得这段距离绝对绰绰有余,可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单位在宇宙层面上的渺小。若他打碎这枚玉璧,而荆璜却并未出现,那以后该怎么办呢?在遇到真正十万火急,毫无办法的绝境时,他还有什么办法扭转局势?
他盯着这枚玉璧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把它塞回口袋里。雅莱丽伽和莫莫罗显然已经发现他的失踪,那么或许雅莱丽伽就能联络上荆璜,把他叫到莲树星来。这肯定需要时间,因此急火坠他用得越晚越好。
“你确定这里是莲树星的迷宫吧?”他对马林诺弗拉斯问道。
马林拼命点头,眼睛一直落在他的枪上。这让罗彬瀚暗暗警惕。为了以防万一,他把自己的弹珠交给宓谷拉,低声叮嘱她留意马林,倘若对方有任何不轨意图,那便打瞎他的眼睛。
情况明确以后他靠到马林对面的墙边坐下,一方面是平复心情、恢复体力,另一方面则是怀着隐约的希望——没准他们不需要穿越交易所,只要在这里多等一会儿,神奇的雅莱丽伽就会带着莫莫罗从迷宫里找进来。
他尽可能把自己伪装得镇静而富有经验,但却很难控制住内心的忐忑。为了让自己停止恐慌,他只好开始考虑别的问题。
“你掉的那个金怀表好像不是美拉罗送的吧?”他对马林问道,“多黎泼又是谁?”
“噢,那是另一个女孩。”马林不在意地说,“她是风鸦酒馆老板的妹妹,不算特别美,可性情要比美拉罗好得多,人们都挺喜欢她的。她最喜欢听我唱歌,讲那种英雄和公主的故事,女孩都喜欢这一套嘛。”
罗彬瀚益发觉得疑惑。他现在想起来自己在城尖垃圾站看到过这段故事,然而若他记忆不差,留言要和多黎泼哥哥决斗的人应该不是马林诺弗拉斯。
“那怀表上说你要和她哥哥决斗?你俩最后到底打了没?”
马林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决斗!我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我是一个唱诗人,我的双手得用来弹琴,而不是舞刀弄枪!这事儿说起来可不能怪我……多黎泼的哥哥斐南也是个怪胎,明白吗?他外表上倒是人模人样,可一直想着自己的亲妹妹。任何男人只要对多黎泼稍看两眼,他便勃然作色——可这又有什么用呢?须知仆人眼中无英雄,女人眼底也不把哥哥当男人——”
罗彬瀚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喂!臭阔佬!”——这就是那女高中生对他最常用的称呼。
“——总之那女孩最后还是爱上了我。我们俩总是趁着她哥哥午睡的时候跑出去约会。起初倒是挺新鲜的,可很快就没意思了,毕竟她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姑娘……而且她竟然想和我结婚!为啥每个女人都非得想着结婚?我当然不可能答应啦,所以我就告诉她斐南绝不可能同意这件事,结果这蠢妞竟然跑去跟她哥哥坦白自己有心上人,还央求她哥哥主持婚礼!”
马林激动地浑身发抖:“她怎能这么做?难道她不明白她哥哥会杀了我?万幸她还没向斐南吐露我的名字,只告诉我她哥哥要跟我决斗,如果我能赢得胜利便可以娶她……好吧,我是跟她说过几个我用银弹枪对付吸血鬼的故事,可那不是配合一下气氛吗?我有这么一张漂亮脸蛋,干嘛跟吸血鬼过不去?总之我当然是逃跑了,不过也得想办法平息斐南的怒火。所以我就告诉另一个多黎泼的爱慕者,说那姑娘看上他很久了,只要赢过她那变态哥哥的决斗便能娶她。唉,那傻蛋完全被爱冲昏了脑子,就那么想也不想地答应啦!我还专门为他写了首鼓舞诗呢。”
罗彬瀚无法言语地望着他。
“不过我可能不小心搞错了点事。”马林又说,“斐南要求的是枪术决斗,可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一个剑术女教师……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你能理解吧?现在想想我没准告诉那傻蛋斐南和他举行的是剑术决斗,然后他就拿着把剑去和斐南决斗了……唉,总之后来我再没见过那个倒霉蛋。我真诚地为他感到遗憾,不过感情的事儿就是这样的,有时你难免会受到点伤害。”
罗彬瀚的喉咙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咯咯声。他觉得自己应该表示点什么,但简直像窒息似地说不出话来。
这时宓谷拉从原地站了起来。她气得咻咻直喘,胸口像鼓风机那样起伏着。
“你烂透了!”她愤怒地说,然后冲上去对着马林诺弗拉斯一阵乱踹,把马林踢得嗷嗷直叫。好一阵后宓谷拉有点累了,罗彬瀚这才浑身舒适地把她拉下来。
“你他妈疯了吗?”鼻青脸肿的马林说,“我是唯一知道出口在哪儿的人!你还拿着把枪,结果对你的女人一点管束力也没有!”
罗彬瀚心平气和地用枪口敲敲对方的脑袋。
“你可有点逼数吧,”他说,“我没揍你就是因为她先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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