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跟着细剑汉子走过城门,不同于有八十一颗门钉加固只能朝内开放的思岳城门,充其量是扇上下开合的铁栅,臧星桀跳着越过城门,生怕铁门失修坠落将他剁成肉泥,姬凌生则盯着伟岸汉子的面具发愣,之前汉子迎面走来,两人恰好背光,注意力又全放在那柄细剑上,因而没发现汉子覆在脸上的银质面具。
身处后方,姬凌生仅能看清小半,面具左半边刻画了条面目狰狞的恶龙,看上去栩栩如生。
端详几眼过后,姬凌生收回冒犯视线,身旁的壮士修为可在他之上,看他周遭灵气流转,估计和雪玉相差无几,雪玉是伤门修士,距离死门只有咫尺之遥。想到这,姬凌生无声叹气,这次去东炼,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修士云集的大千世界里找到她。
进入城内,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浓厚的尘土味,对于长途跋涉口鼻里充满黄沙的两人一马来说,已经犹如空山新雨后的沁人味道,臧星桀抓紧时机擤了几口气,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黑风晃着脑袋东奔西走,急着找草叶来漱口,可满眼荒芜,别说庄稼粮食,就是野草也长不出来。
黑风垂头丧气地回到主子身边,挂满幽怨神情,姬凌生正在打量围拢过来的沙城百姓,无心搭理它。
自打魁梧壮汉领了两个外来人进城后,城里人同时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转而盯着姬凌生和臧星桀的一举一动,只要两人稍有异动,民风彪悍的沙城百姓立马就能抄起家伙一拥而上,这种全民皆兵的紧张氛围,姬凌生在穷山恶水屡出刁民的北晋村庄都不曾见过,几步外,缺心眼的剑士总算留了下心,忍住挑灯看剑的高昂兴致,穿过城门后再没摸过观音剑。
几个健硕汉子扛着锄头走来,瞪着比他们高出半截的孔武大汉问道:“赫连小子,这几个是什么人?”,姬凌生瞥了眼沾满黑泥的锄头,然后顺着宽阔街道望去,正中心有口数十人合抱才能围住的深井,井水盈满井口,能看见上面的波光粼粼,几个妇人正跪拜在井边,极为肃穆的行磕头礼后才上前打水。再往远处,低矮土房不见,地势蓦然平坦如湖面,变成绿意盎然的肥沃草地,上面牛羊无数,能将沙漠变绿洲,泉水的灵蕴程度可想而知。
“这两位是大王的客人!”,复姓赫连的汉子如实答道。
周遭传来的敌意转眼间无影无踪,几个穿着短衫汗流浃背的中年男子喜上眉梢,大笑着搂过姬凌生肩膀,爽快道:“王上的客人,那便是咱全城人的贵客,就是自家兄弟,啥事儿都甭客气,当自己家就行!”
姬凌生刚回过神,不明所以,询问般的看向臧星桀,那少根筋的剑士早开始跟人称兄道弟,正在恬不知耻的讨要酒水。
姬凌生无话可说,周围笑容殷切的百姓簇拥上来,将两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问着从何而来,有几位泼辣姑娘尤为大胆,脉脉含情盯着细皮嫩肉的姬公子,直截了当地问他有无家室,面对众多如狼似虎的目光,即便姬凌生脸皮厚如城墙,一时之间也有点扛不住,于是微微点头。
姑娘们意兴索然,转而围绕到俊朗剑客身旁,同样招架着几个女子感到盛情难却的臧星桀见此情景,歪着脑袋嗯了一声,姬兄弟,共患难的关系你居然想独善其身,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冰冷气氛解除,周围恢复其乐融融的模样,几个稚童跑到假面男子两侧,一个抓住他的大手荡秋千,另外两个小心翼翼地去摸壮士腰间的长剑,眼中满是神往与憧憬。
人群外头传来人声喧哗,紧接着拥挤人潮避让开一条通道,一个身形修长的妖异青年走入众人视野,几个孩童的目光从艳羡转为狂热,照理说,城中大王的地位相同于皇帝,寻常人见了不说三叩九拜,至少是不敢抬头,沙城百姓则显得十分随意,他们眼中只有敬,没有畏。
快速打量了下万众瞩目中走来的青年,相貌不算英俊但棱角分明,眸子细长却不带一丝阴柔气质,青年一身黑色龙袍,左腰配有刀剑,姬凌生不禁多停留了下,刀剑之争自古而然,习剑的和练刀的向来看不对眼,互相有所轻视,就算有人两者皆沾,却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挂在身上。
臧星桀略过那把枣红的短刀,盯着银白长剑不放,身为同道中人,他自然能看出一点与众不同的门道,但仅限于此,眯眼审视了会,正巧青年在几步外停下,剑士好奇问道:“你这剑叫啥名?”
“白菩萨!”
剑士拍手而笑,指了指背负的古剑,巴结道:“那敢情好,你的叫白菩萨,我的叫观世音,正好一对,姬兄弟,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一家人······”
“不进一家门!”,姬凌生对剑士的无理取闹早习以为常,明明自己心中有数,偏要玩成歇后语才肯罢休。忍住将他脑袋刨开的冲动,姬凌生摇头一笑,大概当初商胖子对自己也持有相同看法。
听到剑士唐突问话冒犯了大王,周围百姓眉间隐隐有些不快,待瞧见剑士如获珍宝的哈哈大笑后,众人才明白过来,这傻子跟赫连小子一个德行,都是剑痴,即便当上了九王卫依旧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
青年摄人视线扫过两人,琢磨着高人所说的贵客是哪一位,发现两人全身满是黄土,脸颊发际都是枯黄色,“先为客人接风洗尘,好生招待后再来见孤”,青年吩咐了几句后,朝两人点了个头转身离去。
沙城为四望如一的方形,四角立有烽火城楼,正对城门与城墙相连的那座显然是王宫,比另外三角高出许多,思岳城里尚且有德王跟皇帝勾心斗角,将王府建得跟皇宫齐平,这里则一目了然,城中连商贩都没有,只要住在沙城那就是一家人,而城中大王则是毋庸置疑的一家之主。
巨汉始终背对两人,而且沉默寡言,带两人进了王宫后悄声离去。
进门前,姬凌生先将黑风了,那家伙一溜烟跑近牛羊堆里,如同虎入羊群,一顿冲刺,玩得不亦乐乎。
上了城楼,两人得以鸟瞰沙城全貌,外边是略显拥挤的石屋,里边圈养着畜类,边上一角有着宽阔菜圃,城内城外土质天差地别,虽然比不上思岳的水土,但养活几十万人应该无碍。
眺望着那汪清泉,臧星桀神秘道:“姬兄弟,我刚跟人打听了,井口下住着一头穷凶极恶的凶兽,不知道镇压了多少年,听说守阵之人开始不过几千,现在已经六十万,这得有多少个年头啊?熬了这么久,你说那头魔物会不会已经死了?”
姬凌生摇摇头,皱眉道:“如此说来,这座城池形同于一道阵法,水井便是阵眼,这么大的封阵,下面镇压的东西肯定不简单,哪能说死就死,能禁得起如此阵仗的异兽,起码······”,姬凌生瞥了眼剑士肩头,囚牛自从进城后就销声匿迹,融入剑士左臂血肉不愿出来。
“你别叨叨了,一会真让你乌鸦嘴说中了!”,正要揣测凶兽会不会下一刻破土而出的剑士立马噤声。
夜晚,洁身用膳后,一个同样姓赫连的人找上门来,却不是那个古怪男子,而是个娇媚如花的妖娆女子。
与城内黝黑靓丽的热情姑娘不同,那女子无论身段还是姿容都是上上之选,且天生媚骨,双瞳剪水时带有颠倒众生的妖冶。她吐气如兰在臧星桀脸上,姬凌生默不作声,如果是他的话,可能还会做做样子,使得女子不太难堪,可她偏偏要去试探背剑的侠客,无异于对牛弹琴。
果然,臧星桀五官挤到一块,闻着女子体香,摆出一个极为困惑的神情。
初见时剑士曾说只喜欢娇滴滴的小娘子,姬凌生当时没放心上,现在不以为然,这木头做的剑士早就练剑走火入魔,根本不近女色,送上门的也不要。
赫连捧花没有羞怒,反而觉得有趣,娇笑一声后微微躬身请道。
“两位,大王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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