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那句犹如天方夜谭的越境杀人,牧知年差点笑掉大牙,前些年北海万岛中十年一度群英荟萃的比武大会中,操办人为了做到面面俱到,不落下让人诟病的话柄,所以门可罗雀的青岚派也收到了请帖,作为青岚派的门面,牧知年被请为嘉宾入席。当时混迹在各门各派的高人中,手下弟子没一个够格参加这场比试,加上他地秘一极的实力确实不太够看,引来不少同道的嘲弄讥笑,可牧知年却心无旁骛地观摩了场中后辈的精彩较量,并从中受益匪浅,也有幸见证了几位武道天才彗星般的崛起,年纪轻轻就在地秘境修士中崭露头角,加上层出不穷的辅佐手段,甚至能做到以地秘一极搏杀地秘二极。
那几个年轻人岁数不及他十分之一,修为境界却是后来居上赶超了他,要不了几年就会在东炼大放异彩,牧知年再不甘心也只能认命,所以回到宗门后,愈发渴求境界突破的捷径,险些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北海下一代各领风骚的青年俊彦尚且只能做到越级杀人,脚下的青年何故敢无的放矢?越境杀人,在牧知年听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见对手笑得前仰后合,帝夋不羞不恼,盯着天上那道似乎触不可及的身影,左手缓缓按在刀鞘上,拇指抵在刀盘上,轻轻将刀出鞘一寸,帝夋身躯纹丝不动,一股雄浑刀气从露出的一寸刀刃间喷涌而出。
一道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的锋锐气劲往上横冲直撞。
牧知年本想以六根圆环抵挡,临门之际忽然心惊肉跳,匆忙避开那道将天幕一分为二的刀气,这时他总算想起来,仅凭玄宫境界就将自己从洞府逼出,一刀将自己打落尘土的,不是别人,正是地上那个未拔刀便刀气横生的诡秘青年。
帝夋盯着地秘境高手的狼狈样子,不由失笑,同时刀身又推出一寸。
出鞘两寸,这次并非两道汹涌刀气,而是数十道一齐出现,随即盘旋直上,一同绞杀青岚掌教,牧知年有了前车之鉴,手中除了寓意念虑之根的小巧金环在左手滴溜溜旋转,其余五根围着自身疯狂转动,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壁垒,将磅礴刀气尽数挡下,形同于佛门高僧入禅后便无人能破的金刚无畏。
由杀意凝聚的刀气破碎后却未消散,而是带着千丝万缕的余劲不断撕扯推拉,以为反守为攻时机到来的牧知年浑身防御不由松动,露了几道缝隙,回旋不停的气劲随之钻了进来,心头警觉的牧知年左手金光大作,无声消弭掉几缕不成气候的余风,金芒拂身下他妙相庄严。
沙城大王不为所动,红鬼再度出鞘一寸。
一共三寸,数百杀机步步攀升,步步紧逼向牧知年。
圣光普照下呈现法王身姿的牧知年左手虚浮,金芒愈演愈烈的圆环转动成球形,仿佛他掌心托着一轮金阳,面对脚下的千百杀气,牧知年怡然不惧,右手往下沉沉按去,五个金环迎风而长,嗡嗡声中胀大了数十倍不止,似乎想要将那团搅得天翻地覆的刀气死死箍住,紧接着五根圆环首尾相连,衔接成一朵五瓣莲花,花朵成型后旋转落下,其徐如林,但转动速度则是一快再快。
两人一上一下隔着二十步距离,金莲出现后极为缓慢,但却势不可挡,夹带无尽罡风的凌冽刀气也无法阻挠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璀璨金莲势如破竹般降落下来。
二十步慢慢压缩到十步,然后九步、八步······
五步
头顶金花缓缓压下,仿佛整座苍穹镇压下来,帝夋终于肯全力而为,不再以手指推动刀刃,转而整只左手抓住刀柄,三寸叠出的千百杀机已经被摧枯拉朽的消磨殆尽,眼看要把他压成肉泥,帝夋不紧不慢地将五指松开又握紧,他身上再次出现无数次站在烽火城楼上举世无敌的雄壮气魄。
红鬼发出一阵兴奋至极的嘶鸣,万丈光芒下雪白刀刃再出两寸,加上之前杀意层层叠加的三寸,一共五寸。
五寸刀刃上无人能活!
方圆十步内,无数杀机纵横。
始作俑者得周围狂风大作,黄沙激起千百来丈,十步外却不受丝毫影响,像是青年凝聚在刀尖的气机全倾吐在那方寸之间,没有丝毫外泄,姬凌生目露惊奇,这便是自成小千世界?
到达极限的五寸拔刀,帝夋周围的狭小天地骤然卷开缕缕清风,脚边尘土出现不计其数的针扎小孔,他一袭黑龙袍随风狂舞,逐渐被刀气贯穿得支离破碎,再往上,落入颓势止步不前的杀机刀气突然死灰复燃,向着灿烂金莲席卷而去,如同大潮冲岸,金色莲花没有后退分毫,却硬生生停了下来。
受到无穷无尽的刀气冲击,金莲速度骤减,转动开始出现凝滞,甚至有了一丝后退的迹象,帝夋长刀出鞘小半,紧闭双眼静静听着金戈纠缠的尖锐声响,正如以往用人力抵抗天灾,每次风波停歇后,他遇强则强的充沛杀意又进了一步,之前他仅仅是玄宫圆满,达到了死门的瓶颈,而现在,他已经掰开了一丝门缝,离地境只差一步半步了。
如此一来,本就没有悬念的结局忽然有点无趣了。
睁开双眼后,瞥见躲在金莲后面苦苦支撑的青岚掌教,帝夋轻笑道:“听军师说,常年闭关的高人脑子都不太灵光,孤引以为笑谈,如今看来倒像是真的。你既然看穿孤以刀修术,以剑修道,自个偷着乐不就行了,有大把的机会让你偷袭,偏偏要自作聪明的说出来,没占到一点便宜,反而要时刻担心孤是否会狗急跳墙,然后临死反扑的拔剑,何苦呢?”
牧知年听见青年游刃有余的笑语,脸皮燥热同时也怒火中烧,右手往前猛抓,似乎想隔空捏碎青年首领的头颅,当然是痴心妄想,不过光芒黯淡的金莲得到源源不断的灵力加持后,瞬息间扭转局势,一寸寸向下压迫。
笑着将自己比作是狗的青年微微摇头,再度开口,“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护在左手那个想必就是你的本命法宝,既然你不想藏着掖着,一会孤同样会堂堂正正将它劈碎,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暂且取得上风的牧知年不禁火冒三丈,怒骂着黄口小儿休要猖狂。
帝夋一笑置之,波澜不惊中红鬼再出鞘一寸。
六寸
杀机叠加六次,层层递进,到后面刀气之盛已然不下万数,金莲笼罩下的小千世界,杀气和刀气相辅相成,凡人吸上一口就会从里到外被撕碎成肉酱,帝夋站在中心左手提刀,右手轻轻抬起,罡风在其手上穿梭不止,正如读书人的博观而约取,此时他也到了厚积薄发的时刻。
漫天黄沙挟持而上,平地上突兀出现一条黄龙,围绕帝夋盘旋一圈后乘风而起,张牙舞爪的一头撞在盛开金莲上,犹如天道镇压的道门金莲竟然片片凋落,节节败退步步抬高,朝着施法者倒退回去。
让一介玄宫修士逼入绝境,牧知年脾气再好也会恼羞成怒,急忙咬破舌尖,一口心血吐在掌心金环上,同时右手猛然张开,溃散不成型的五个圆环立即四散开来,土龙趁机冲破枷锁,一口吞没金光护体的青岚掌教。
牧知年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渺小身躯在万里黄沙中摇曳不定,所幸本命法宝绽放的金芒虽然飘忽不定,却始终没有消散,为他消解了足以杀他无数次的致命刀气,周遭险象环生,牧知年不忘做出反击,只见他右手朝下劈砍,散落四周的五个金环再次焕发灵性,弹跳着落下,悄无声息掉落在帝夋周围。
一石激起千层浪,牧知年的法宝落在沙土中也有同样效果,金环碰地后立刻扬起百丈高的漫天沙尘,五条黄色龙卷冲天而起,随后徐徐转动,像是一座囚笼,将帝夋单手托起的土龙团团围住。土龙被挤轧到中间难以动弹,不由怒吼一声,但其中任意一条都不弱于它,所以挣扎得越厉害反而越加得不到伸张,龙身下的青年微笑站定,并不在意黄色土龙的分崩离析。
终于得到喘气机会的牧知年抓住良机,左手掌心的金芒扩张到刺瞎人眼的地步,远处战况进入尾声的数百修士不时打量这边,现在天际忽然出现两轮烈日,连呆板木讷的赫连观剑都不禁侧目望来。
金光漫漫,看不清面目的牧知年右手依然对着下方,隔空死死掐住那条由杀机和刀气凝聚而成的黄龙命脉,等到狂风几乎将附近数百座沙丘的黄沙席卷一空,五条仿若天灾沙暴的龙卷威势攀升到极致,顷刻间便能轻易毁去一座坚固城池,长吸一口气,砂砾在食道中拉扯出一阵撕裂痛感,借此提了下神,牧知年向着那个八风不动的青年蓦然握拳。
五条龙卷挟带着浩荡威势齐齐向中靠拢,带动着数以百万计的黄沙。
干净得不带云彩的天幕让黄土生生搅浑,眨眼间变得乌烟瘴气,尘嚣最盛的因果源头,帝夋手中的黄龙与身旁呼啸纵横的刀气同时烟消云散,似乎放弃了垂死挣扎的意图,轰鸣阵阵中,五条龙卷撞到一起。
没有想象中应该来临的末日景象,龙卷直接融到了一起,看上去动静不大,实则比刚才五条龙卷的相撞更加可怕,其中的密度之大,力道之重,就算是铁打的人进去,不消片刻就会绞成残渣。
庞大泥层像毛虫一样蠕动许久之后,总算开始土崩瓦解。
土层慢慢崩塌,正中心的空地逐渐露出真容,一道人影岿然不动。
牧知年不可置信的盯着承受了百万黄沙重量的那块地,正是帝夋所孑然站立的地方,此时他依旧站着,只不过衣袍沾染了些灰尘。
“忘记告诉你一件事,孤这把红鬼,不单单斩肉身,更能斩断灵魂,虽然要不了命,但砍在你身上,可能会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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