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东炼的门扉

  告别沙城百姓后,一行五人开始不知何时是头的长途跋涉。

  达到二重剑意的臧星桀相当本分,老老实实的选择脚踏实地行走,没学着天上剑仙一样御剑飞行,想必之前丢人现眼的一幕仍历历在目,旧伤未好不敢再添新疤。

  前几天的狩猎,本该是沙城青年崭露峥嵘的好机会,心痒痒的剑士偏要横插一脚,没想到收获了意外之喜,一重剑意的瓶颈顺势摘除,进入第二重境界的臧星桀第一件事便是御剑升空,让底下的青年修士们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那个仰慕钦佩啊,有几个甚至放话喊道,剑仙剑仙,快些下来,带我们上去遛遛,观赏下地境高手眼中的风景。臧星桀听闻此言,心里那个得意啊,穿梭天际的途中不忘翻几个跟斗,可惜好景不长,二重剑意是气御剑,究其根本还是得靠自己灵力,剑士充其量黄道境界的修为,根本不够他蹦跶几下,第三个跟斗没翻完就从空中直线坠下,最后一头栽进沙土,半个身子嵌入其中,望着先前威风凛凛的剑仙现在双脚朝天不停挣扎,与牛兽捉对厮打的青年们先是一愣后是狂笑,笑得合不拢嘴,你争我抢的紧张氛围顿时变得快活起来。

  姬凌生扶着城墙,当场笑出声来,捧花姑娘则要含蓄一些,嘴角疯狂上扬。后来几日此事在城中传为笑谈,众多沙城女子对那位壮士更爱慕得紧了,帝夋初闻此事,没有将风波平息,反倒对此乐见其成,丝毫不顾剑士的牢骚腹诽。

  想起那个倒栽葱的画面,连不忍落井下石的捧花姑娘都憋不住笑意,心情随同周遭风光开阔许多的沙城大王更是出言调侃道:“怎么,臧剑仙乏了?前些日子不挺精神,要脚踏青锋舞长空吗?”

  臧星桀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没听见,转而去看赫连观剑的清秀脸庞,越看越是奇怪,赫连观剑自打出城后就摘下了那张快要在脸上生根的面具,露出一张不苟言笑的腼腆脸颊,配上壮硕体型极不协调,加上腰间的细剑,带给臧星桀一种十分别扭的感觉。

  “赫连兄,我觉得你戴着面具要讨喜一些,要不你还是戴上吧?”,赫连观剑向王上请示了一眼,帝夋未置可否,于是他也置若罔闻。

  左右无人说话,臧星桀只能找姬凌生解闷,发现他仍在低头沉思,连路也不看,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

  姬凌生现在神游天外,完全没听见几人的谈笑,他思索着一路行来的古怪之处,譬如当初出现在思岳城的柳若兮是什么来头,与她同行的麻衣青年又是何许人也,破髓散是否经由他手才机缘巧合落入自己囊中,当时来不及问后来也没机会问,可姬凌生始终觉得太过蹊跷,思岳城做梦都想成仙的何止千千万,凭何好运偏偏落在自己头上。也许个别修士多多少少会遇上点福泽造化,但他不认为自己会是那种幸运儿,血灵池下的破而后立或许是撞了大运,青岚山反倒过于巧合,沙城传承数千年,为何非要等到两人造访之际才飞来一座仙山?

  冥冥之中好像有人搭桥牵线,将自己当做鱼儿往天罗地网中驱赶,或者又是别人股掌间的棋子,一进一退看似亲力而为,实则身不由己,一切自有定数。这种想法刚浮现又马上消失,姬凌生摇摇脑袋,不禁自嘲一笑,修炼上八字刚画完一撇,就想着有人千方百计算计自己,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暗中留了个心,姬凌生转而想到几年来的修炼成果,玄宫第六门惊门,高不成低不就的,勉强看得过去,比较昔日千夫所指的姬家草包,不知道老爷子看到会不会欣慰些,除开境界,他在仙宗的典籍中翻到点调息和气机运转的窍门,操控灵力时凝滞感少了许多,神通的话暂且只有一式缚螭术,源自于魔性退却后留下的感悟,外加一手耍得不伦不类的镰刀,不知道走江湖够不够用。

  姬凌生真正担忧的是两次越境可能会留下的病根,长此以往未必不会变成桎梏瓶颈,第一次是师尊摆下灵阵让自己黄道圆满,按照青云子的秉性来看,应该不会操之过急让徒儿吃亏,剩下一次是得到沙城大王妙语点拨,境界连破三次,剩下包括走火入魔时黄道到玄宫应该都能算是稳扎稳打。

  收起细碎念头,姬凌生抬头望向刚才起就小动作不断的无聊剑士,得,他还在挤眉弄眼呢,作怪剑士见姬凌生抬头,急忙摆出正经神色,不过姬凌生仅是随意看了一眼,视他如无物。

  剑士又气又恨,正巧黑风长长打了个哈欠以示不屑,臧星桀作势要打,黑风赶紧把脑袋躲在主子背后,同时尾巴在屁股上甩了几圈,意思是你能奈我何?

  气得臧星桀当场御剑飞行。

  几人看着一人一剑直冲云霄,盘旋几圈后悠然落地,在出丑之前把风头出尽,是挺潇洒的,就是装模作样了点。

  接下来的几日一行人埋头赶路,开始有说有笑,后来寂静无声,听着风沙怒号,臧星桀叫苦不迭,埋怨帝兄弟怎么不牵几匹骆驼出来,帝夋一笑置之,这时捧花姑娘在旁提醒道:“军师常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但凡雄厚实力都是积少成多得来,公子如此惫怠,可不像是修道人该有的心性。”

  臧星桀老实点头,仍旧挂着一张苦脸。

  过了几日,蛰伏许久不见天日的囚牛终于畏畏缩缩出现在剑士肩头,刚一露头,赫连观剑内敛的杀气立即外泄,狂风骤雨般卷向臧星桀肩上的小龙,臧星桀看着壮汉手持一截青芒走近,眼中满是不解。

  帝夋伸手拦住了出剑两寸余的赫连观剑,径直走到剑士面前,眯眼盯着那条金色小龙,让青年的凌厉视线抓住,平日里头颅高昂的龙王长子竟然退缩了下,重心稍稍向后,两爪匍匐按在剑士肩膀,金色眸子充满警惕。

  帝夋眼中杀机似乎汇成一线,卡在囚牛的咽喉上,他笑眯眯问道:“孤且问你,你和沙城龙井下镇压的真龙有何关系?”

  囚牛赶紧摇头,大眼珠中透着股机灵劲,争辩道:“绝无关系,吾的确为龙王子嗣,可吾之父辈早随着天地大劫一齐消亡,跟真龙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何况吾辈乃是托运而生的祥瑞神物,怎么可能是遭天人镇压的恶龙。”

  见它言之凿凿不似在狡辩,帝夋神色不变,左手按在红鬼刀柄上,磅礴杀意伺机待发,再度问道:“如果你所言非虚,为何在城中不敢现身?”

  囚牛灵动眼珠转了转,谄媚道:“回禀大王,您那些个手下脸上全戴着屠龙面具,小的见着害怕呀,万一被人错杀,岂不是冤枉?”

  帝夋皱眉点头,勉为其难算它过关,瞥了眼气定神闲的剑士,没有过多追问。囚牛松了口气,臧星桀则面带揶揄,嗤笑说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囚牛上仙,堂堂龙王长子原来是这个孬样,囚牛出奇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拿出和姬凌生相同神色对付他。

  当臧星桀气苦之时,前头传来沙城大王的轻笑,“臧兄弟,龙肉可是大补之物啊,吃一块延年益寿,吃一爪修为猛进,假如吃上完整一条,啧啧,不得了!”

  臧星桀长哦一声,跟着缓缓点头,拿着不怀好意的目光瞥向肩头小龙,囚牛冷清神情不变。

  姬凌生扶额叹息,果然,观音剑又出鞘了。

  “路上白骨累累,死在这条路上的修士真不少哩!”

  “公子有所不知,人死在大漠后只会风化成干,这些白骨并非徒步穿越荒地的茫茫修士,而是无数年前的前朝古迹。”

  “前朝?还有比沙城更早的?”

  “其实龙井下的真龙不是沙城先辈所镇压的,封印在更早之前,古人见到封印松动,为了天下苍生,所以才设下城池加固阵法,最后也就变成了沙城。”

  “囚牛说的天地大劫又是个啥玩意?”

  “奴家不知。”

  ······

  不知沿着直线行进了多久多远,连生性活泼的剑士都开始缄默不语,几人神色疲惫,黑风更是精疲力竭,得靠姬凌生哄着才肯赶路,唯独沙城大王眼中光芒越来越盛,他隐约感知到临近大漠边缘,前路要么是南地要么是东炼。

  迷迷糊糊走了几天,一行人撞入漫天迷雾中,姬凌生望着和雾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参天雾气,心中感到迷茫,除了咬住他衣袖的黑风,其余人一个不剩,全部走散。

  姬凌生不知其他人是否和他相同处境,脚下松沙已经变成湿冷草地,司空见惯的大漠风光眨眼间抛之脑后,周围灵气蓦然变得充裕起来,畅快呼吸的同时心底有不安升起。

  到东炼了?

  走出百步,雾气渐渐散去,姬凌生心头却迷雾重重,烟雾中现出一道简陋门扉,一个将死未死的老叟靠在门柱上,鼻间有一息尚存。

  姬凌生只觉身在黄粱梦境中,周围一切如梦如幻,瞥了眼似乎在向他求救的孤寡老人,姬凌生推开门扉,快步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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