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我更想上学

  “但是你们这样太乱了,不行,你们举手吧!我点名!之前有同学说我这样像是在开记者招待会。”邓教官笑着说道,同学们听话的纷纷举手,邓教官随便点了一个同学,“教官,你多大啦?”“18!”队伍里发出了惊讶的呼声,“就比我们大两三岁啊!”大家窃窃私语道,接着邓教官又点了一个同学,“教官,你家在哪里?”“我是山西人,家在山沟沟里面的一个小村庄,说了你们也不知道。”这时邓教官看到苏雪扬举起了手,于是对着苏雪扬一指,苏雪扬放下手说道:“邓教官,你喜欢当兵吗?”大家不知道苏雪扬为什么这么问,但是都觉得苏雪扬的问题怪怪的,邓教官叹了一口气,说道:“比起当兵,我更想上学。”队伍里面的议论声瞬间停止,大家都惊讶的看着教官,想听他接下来说些什么。“怎么没人举手啦?”邓教官抬头问道,“教官,为什么啊?”苏雪扬接着问道,“你小子这是非要揭我的伤疤啊!”邓教官笑着说道,“其实每次接新生的时候吧,我心里挺不舒服的,因为都是学生,我最羡慕当学生的啦!小时候我们那个山沟沟里头穷的,啥也没有,后来等我差不多八九岁的时候,村里勉强建了个小学,但是三天两头的没老师,动不动就停课,后来我爸听人说当兵能有安置卡,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安置卡是个什么东西,就知道当完兵国家帮忙找工作,我爸妈一合计,就找我们村村长把我的名字给报上去了,结果那年还真有征兵的名额给到我们村,但是只有两个,我爸把家里唯一的一头驴给卖了,然后给村长送了好多礼,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一个指标,当时要是被村里的其他家知道,当完兵国家帮忙找工作这事儿,那估计就轮不上我啦!”“那后来呢!”苏雪扬继续问道,“后来?我当时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到村长那里报道的时候,人家需要填姓名,当时全村人都叫我二灰儿,我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后来多亏了我学校的老师,是他给我起的现在这个名字。我还记得那天下午老师和我说了很多话,他夸我脑子好,功课也好,是真学,偏偏生在这么个穷山沟里面,最后为了能有条活路,只能选择去当兵,可惜啦。当时我就和我的老师抱在一起哭,再后来,我就拿着老师给我的一张写有我名字的纸条,入了伍!”

  都说苏雪扬他们这一代是泡在蜜罐儿里的一代,尽管他们可以从书本上看到很多的贫困山村和很多的希望小学,但是直到他们真正见到了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的时候,内心多年来一直质疑的问题终于在教官的口中得到了证实,“虽然我只当你们一个礼拜的教官,但我带过的每个班,我几乎都会对他们说同样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邓教官意味深长的说出最后的八个字,虽然这八个字苏雪扬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到过,但是如今听到从一名士兵的口中说出这八个字的时候,这八个字突然变的如此的沉重,但又格外的有力量!“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呢?教官?”苏雪扬接着问道,“你的问题还真多啊,苏雪扬!”苏雪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本来从入伍的第一天开始,满脑子想的就是退伍了之后找工作,但在军营里面呆久了,渐渐的我就发现离不开了这里了,今年我妈写信让我退伍,回地方上找工作,然后成家立业生孩子,但是我最后还是选择了转士官,延长兵龄。这人啊,一旦扎根到一个地方,心里才能觉得踏实,觉得舒坦,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我真的无法想象,如果我脱了这身军装,那会是个啥样子!”邓教官一时有些激动,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但是我经历的比你们多,等你们将来走上了工作岗位之后,你们差不多就明白我现在说的话了。”苏雪扬也没想到,他的问题会引出这么一段让人感觉如此沉重的故事,其他同学也都陷入了沉思,而此刻邓教官的话,已经深深的打动了每一位在场同学的心。

  人生就是如此,不论你经历了什么,不论你如何选择,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终会发现也许没有什么更适合的,或者更好的,你一直在寻找的,不过是你内心所期望你去寻找的,而你的行动,往往不得不和你内心的期望背道而驰,直到你坦然接受的那天你才发现,这一切其实都没有任何的意义,这段时间也不过只是记录了你追寻生命意义和价值的过程而已。

  那一晚邓教官拉着一班的同学到处拉歌,唱哭了好几个其他班的队伍,这么一折腾反倒让一班的众人心里舒服了许多,邓教官这种为了宽慰“自己人”,而把“自己人”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恶作剧,也算是为第一天的军训生活画上了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

  列队带回之后,邓教官在队列解散前多说了一句:“由于附近都是荒滩,晚上就算想四处走走也不要走的太远,因为很容易迷路。”苏雪扬知道其实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解散后,大家怀着愉快的心情回到了宿舍,开始准备洗漱。

  洗漱间有一个专门的房间,和餐厅背靠背,布局简单来说就是一个长长的水池子,上面有若干水龙头,不分男女,大家都在这里洗去一天的尘土,男生还好,穿个背心就可以,虽然有点冷,但是可以擦洗的很全面,但是对于女生来说就不那么方便了,起码得穿个T恤。看来这一周都别想洗澡了,苏雪扬郁闷的想到,因为没条件。洗脚更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冰凉的水里把脚一伸,基本上湿一下就得立刻缩回来,男生大都接一盆水朝着脚一冲,就算是洗了脚。等苏雪扬洗漱完回宿舍之后,发现孙继正衣服都没脱,穿着袜子就躺在了床上,手里拿着半瓶可乐,悠哉悠哉的,“不洗漱啦?一会儿可是熄灯啦!”苏雪扬说道,“不啦不啦,我带了一周的衣服,不用洗。”孙继正回答道,“我是说你,就算换上干净的衣服,你还是脏的啊!”“哦,对哦。不过我刚刚想到,好像我们也不用换衣服,因为一直要穿着迷彩,既然衣服也一直是脏的,那我更不用洗漱啦。”苏雪扬对孙继正的歪理邪说实在是没有兴趣,“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别臭了就行!”然后他收拾了洗漱用品,从书包里拿出随身听和两根香肠,递给孙继正一根,孙继正高兴的接过,啃了起来。一想到今晚要在这里过夜,苏雪扬还真有点不太适应,大通铺基本上睡的满满的人,要不是屋子够大,估计他的密闭恐惧症又要犯病了。经过了一天的训练,大家现在都累得要命,宿舍里面没多久就鼾声四起,苏雪扬也戴好耳机,很快进入了梦乡……………

  半夜里,星光闪耀,寂静的基地里面,突然一声响亮哨声响起,“紧急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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