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了午间,莫秋觞让莫泠将午饭摆在云飘养伤的屋内,自己跟过去,见她在床上仍然未醒,便自己先吃了,让莫泠吩咐厨房将给云飘熬着的细粥一直炖着,不要停火。莫泠领命下去,莫秋觞抬眼看她之时,却明明看到她脸上难掩的愁容和泪痕。
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怪自己太过于冷血,都觉得自己对莫潋的处罚太过于严重,只因她跟了自己十年,只因她伤的是才刚识得不久的云飘。
而云飘在自己的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无法对她坦诚以对,但是又无法对她狠心释怀,利用她的时候又有一些心疼这个女孩。
她和自己很像,将她从天牢救出,一开始真的只是一步棋,但是经过这些天以来的朝夕相处,她的烂漫天真,她的坚忍聪颖,都让自己对她多了一些莫名的情愫。
不忍心伤害她,她就好像多年前的自己,也曾懵懂,也曾迷茫,也曾苦苦挣扎。何必让她再重蹈覆辙呢?如果此刻与她摊牌,那么湖州是否还能前去?她还愿意跟随自己一起探寻真相么?
天若阁盗走笔记,若说为了云飘,还不如说是另有目的,此刻自己尚不知晓其所以然,若贸然与云飘说了,她怎么可能相信自己,一个只认识几日的人,而怀疑师门呢?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暂且瞒下,倘若她日后恨自己,那也无法。
莫秋觞吃了几口,觉得无味,便将筷子一推,靠在榻前养神。
云飘悠悠睁开眼,此刻尽管周身疼痛,但是还是挡不住渴意,想起身下地去倒水,便摘摘晃晃的起身,下地去找鞋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只得光着脚踩着硬冷的砖地。
刚走没两步,屏风后,闪出一人,一身紫衣,正是莫秋觞。
云飘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我想喝水。”
莫秋觞示意她先躺回去,自己去给他倒茶。
云飘回身坐会床上,莫秋觞已近倒了一杯茶,给她。
咕咚咚,几口就喝光了,“我还想要一杯。”
莫秋觞又出去给她倒了一杯,“你饿么”
被他这么一问,云飘本来有点还感觉有点反心的恶心,此刻却觉得腹内空空的无力感更强一些,点点头,示意想要吃些东西。
莫秋觞唤了莫泠将粥端上来,自己还是亲自喂云飘吃下,一切如此顺其自然。
“你知道是谁伤的我么?”云飘忽然问道。
莫秋觞顿了一顿,又喂她吃了一口,“是莫潋带着雨阙的三个人伤的你。”
云飘没想到会是这样,惊异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莫秋觞再喂她一勺,她推开他的手,“都是雨阙的人?他们为何要伤我?之前的也是雨阙的人么?”
莫秋觞长吁一口气,“因为她们说,是你监守自盗,将陆行的笔记盗走,交给他人,所以他们认为你是内奸,替我除掉你。”
云飘不可思议,他为何能如此淡定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挣扎着要起身,“你…..”她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憋得脸竟然也红了起来,“你相信他们么?”说完这句话,云飘仿佛一个泄了气一般,躺会到床上。
莫秋觞玩味的勾起嘴角,“我不信。”
云飘听到这句不信,心情不仅没有平复,反而内心更加纠结,胸脯起起伏伏,显见得呼吸越发急促。
莫秋觞见此状,放下粥,忙给她渡一些真气,协助她理平气息。
云飘气息逐渐平稳下来,莫秋觞淡然的说道,“你如今体内毒气尚存,除了服用解药,还需要多吃些东西,增强体质才能尽快恢复。”
云飘却顾不得这些,攒够了说话的力气,恨不得一股脑都说出来,“其实那笔记,的确是我拿走的,是我师姐那日白天来找我,你当时不在客栈,她可能是瞅准了你不在。她问我近况,我跟她说了,她说让我得到笔记以后,将笔记交个她,带回师父那边。我一开始……”
莫秋觞见她说的吃力,接口道:“你的苦衷我能理解,而且向萱叶散里加了迷药的人也是你,对吧。”莫秋觞并没有想要挣得她的认可,继续道,“不过我不怪你,这个笔记本来就是查你爹的案子,你怎么处置,都有你的道理。我生气的是,你为何不告诉我,如果你告诉了我,我未必不会给你,让你用这种方式盗走的,是你师姐,还是你自己。”
云飘胸口疼痛,已经抵不过心中的痛苦,她感觉自己的确做了一件非常忘恩负义的事情,尽管她知道就算再重新来一次,自己可能依然会这么选择,但是看着莫秋觞,她就觉得自己无地自容,“虽然是我师姐,但是我也觉得可行,才应下的。”
莫秋觞叹了口气.,“谢你如此坦白。等你养好了伤,你是要留下来和我一起查,还是回师门,也都由的你。”
云飘听他话中之意,似有赶人之意,心中也是一冷,但这都是自己的缘故,又怎怨得他如此,“我想回天若阁一趟,若师父能将笔记还给我,或者我至少可以将其中内容抄录出来给你。”
莫秋觞微微冷笑,“这你也不必挂心,我也从陆行那里得知了不少的事情,自然有着手之处,你若想回去,我会亲自护送。”说完起身端着粥碗就下去了。
地牢之中,莫秋觞看着瘫软在地的莫潋,依然是那一袭青衣,依然是那个婷婷少女。
恍然十年。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白衣少年问她。
她是他从几个官兵营里救下的,那时她被几个臭丘八按在地上,撕扯着,“反正你也要进军妓营了,不如让我们兄弟先尝尝鲜。”
他心中恶心,这样的画面越早结束约好,长剑出鞘,轻易的就割断了他们的喉管。
“我……我…..我叫阿染。”女孩子用手护住身体,吓得哭也忘了。
“我带你离开这里,你自己回家吧。”白衣少年收剑入鞘。
女孩子听到“回家”二字,心痛不已,“我…..我已经没有家了,爹娘把我卖了,他们也都出去逃难了,我不能回去。”
白衣少年眉头轻皱,尚在踟蹰。
女孩子忙跪下给白衣少年磕头,“少爷您就带上我吧,我可以给您做丫鬟。”
白衣少年扶起她,“你跟着我也未必是好事,很苦,很危险。”
女孩子抹了一把脸,“我不怕。”
白衣少年无法,解下自己的披风,给那女孩披在身上,从怀中掏出一只呼哨,放在嘴边“呼呼”清脆的声音有如脆笛。
五个黑衣人瞬间现身,白衣少年背过脸去,“带她回雨阙吧。”说完低头看看那女孩子,“给你取个新名字,你就叫莫潋吧。”
那一年她可能只有十二岁,他十七岁。
“阿染”莫秋觞的声音有一些冰冷。
由于被废了武功,全身没有力气,莫潋抬头都非常吃力,但是她还是想看看她的公子。
莫秋觞蹲下身,扶她坐在墙角边,却被她一把拉住了手,他并没有抽回。
“公子,是想要收回莫潋的名字了么”莫潋说话的时候嘴唇微微颤抖。
莫秋觞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很大,很晶亮,就算在这个时候,也依然光芒闪烁,“你知道么,你的眼睛很漂亮,”莫秋觞只这一句话,就让莫潋脸上泛起绯红,但是她不知道他下一句会如此说,“但是你的眼里只有你得不到的欲望,这是不行的。这就是我不能再留你在我身边的原因,你的武功是我教的,我只能收回,但是我还给你自由。也许这样能除掉蒙在你眼睛上的灰尘,让你看到天地之阔,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完,他抽身而出,不再回头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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