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之后,谢云锦就去了鸣鹤院。
谢云锦去的时候,孙娘子把谢云锦拦在了屋外。
说是范知州夫人方氏和女儿范二娘子,范大娘子过来了。
让谢云锦在院外稍等片刻。
待范知州家的夫人走后,谢云锦再进去。
范知州的夫人方氏,是罗氏在闺中的旧相识,同罗氏相熟了这么些年。
谢云锦也曾见过她。
方氏生的一般,但方氏笑起来的时候,活脱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听说当初范知州之所以会瞧上方氏,娶了方氏回府,就是看了方氏笑了之后,夜不能寐。
连夜里做梦,梦里的场景,都是方氏站在杏花树下,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天上翩翩起舞的仙女。
可就是这样天仙似的人物,偏偏做的是范家的续弦。
范知州原先娶的夫人,是范知州的糟糠之妻秦氏。
知道范知州高中进士之后,带着两个孩子去投奔范知州。
结果府里伺候的小厮,不知道那是范知州的糟糠之妻,硬是把人拦在府外,没让人进去。
最后即便是进了范府,也是受尽了白眼。
过了没几年,范知州的糟糠之妻秦氏,就跳井自尽了,扔下两个孩子在范府里生活。
秦氏死了之后的第二年,范知州就娶了如今这位夫人,天仙下凡的方氏。
方氏出身江南有名的氏族方家,家中出了七八个进士,还有几个在京里做大官的。
当初方氏之所以瞧上范知州,嫁到范家,就是因为当初的翰林院大学士方大人瞧出来范知州,绝非池中物,日后必定有大做为。
果然,那范知州,后来也是有了大做为。
方大学士当年不曾看错人。
从一小小县令,长袖善舞,不断升迁到了如今的一州知州。
前些日子她去阿爹屋里给阿爹送吃的,听见了阿爹和幕僚说起了范知州,据说范知州的老丈人方大学士,已经升了阁老,如今同主管三司使的计相孙谦和,走得比较近。
方阁老已经在三司中,给范知州谋了一份好的差事,不日就要升迁了。
范知州走后,有意把知州的位置,留给阿爹。
所以谢怀之前些日子,才会特地去了杭州的范府赴宴。
“姑娘,方夫人此番过来,像是来找夫人,商量范大姑娘的婚事的。”
孙娘子怕谢云锦在院里受了风,就把谢云锦带去了隔壁的耳房。
婆子端过来火盆,丫鬟送来茶盏,孙娘子也亲自装了暖炉,套上了金丝绣的木兰花,递到了谢云锦手上。
“范家大姑娘的婚事范知州先头夫人秦氏所出的那姑娘”
谢云锦不太清楚,问了孙娘子一句。
“正是那姑娘。”
孙娘子说着,不知怎么地就叹了一口气。
“范大娘子,原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生母早早地去了,又是那样一个出身,范大娘子五岁的时候,还一个字也不识,连话也说不清楚。”
“范夫人请了宫里衡阳公主的教引嬷嬷亲自入府来教过,却还是收效甚微。可怜一个姑娘,就这样被人冷落了。”
孙娘子的话中,是在可怜那个范家大姑娘的。
可谢云锦却对那个人,同情不起来。
谢云锦记得她十岁那年,陪着罗氏,一道去了范家。
也是见过那范家大娘子的。
不过她那日看见的,是因为一些小事,那范家大娘子,气得打了身边伺候的姑娘。
伺候的婢子也是人,就算是做错了什么,好好说说就是,何必不顾身份,亲自下手去打呢。
因着范家大娘子易怒的脾气,范家的人,都不怎么喜欢她。
用饭的时候,范家的几个小娘子,同她一桌。
唯独那范家大姑娘,另开了一桌。
且饭菜的样式,还和她们的不一样。
范家的几个小娘子为此,对大姐范大娘子,更是喜欢不起来。
和范大娘子能玩到一处去的小娘子,也没几人。
方氏虽说是继母,但对范家大姑娘,实在是超出了一个继母应该做的。
比起方氏亲生的范二娘子,范三娘子,范家大娘子的吃穿用度,堪比宫里的郡主公主。
据说这都是方氏特地嘱咐的。
只因范大娘子是先头夫人所出,怕外人说她,苛待了先头夫人所出的遗孤。
这个时候,小花厅那边罗氏遣了丫鬟过来。
“姑娘,夫人说,请姑娘去小花厅一趟。范夫人听说姑娘过来了,说是想要见见姑娘。”
谢云锦点了点头。
由孙娘子和月兰帮衬着,整了整衣裳,由报信的小丫鬟引着,就进来罗氏用来待客的小花厅。
小花厅里头,方氏坐在罗氏的身旁,和罗氏有说有笑着。
不过罗氏腰上有伤,特地在身后垫了一个大红色绣了玉堂富贵的迎枕。
范家的两个姑娘,一左一右坐在了方氏的身旁。
“是锦娘过来了呀!快过来,姨母有东西要给你!”
方氏说着话,朝着谢云锦招了招手,谢云锦赶忙走了过去。
走近方氏,谢云锦才发现,方氏的容貌,的确很是平常。
不过眉眼之间,却是很像西域壁画上那些个飞天仙女。
这也就难怪范知州,一眼就瞧上了这样天仙似的夫人了。
“不知姨母过来了,锦娘现在才过来,失礼了。还请姨母莫要见怪才是。”
谢云锦笑着,照着规矩福了一礼。
“怎么会你能过来,我就觉得开心了。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姨母这心里也是很担心,姨母和你母亲特地去了城外的山神庙,替你祈福。还花了银子,在山神庙帮你写了一道福表,只愿你的病情能够好转,这样你母亲也就难怪放心了。”
不知怎么一回事
谢云锦看着方氏平平无奇的脸,心中只觉得很是温和。
难不成方氏的身上,有一种能够让别人感觉很温馨温和的魔力吗?
“锦娘多谢姨母做的这些,锦娘如今身体能够好转起来,想必也有姨母每日的焚香祷告,为我祈福有关。”
谢云锦知道方氏这些话,是出自真心,所以也不必同她客套。
“听说你前些日子,是被恶灵缠身你院子的屋后,还封印着一只邪祟你没死,就是老天爷保佑了!”
范大娘子扫了眼方氏身旁的谢云锦,打了个哈欠,就开口道。
范家大娘子这话一出口,方氏赶忙咳嗽了两声,似乎是在提醒着范家大娘子。
罗氏的面上,也不悦起来。
难怪眼前的范大娘子,那么不讨人喜欢。
她们是客,这是谢家,还说出这样的话出来,当真是不懂规矩。
谢云锦的嘴唇动了动。
正要开口的时候,方氏却先她一步,开了口,给罗氏赔罪道。
“谢夫人,都是我的不是!阿兰一向不懂规矩,不会说话,出言冒犯了锦娘。我代阿兰,向你和锦娘赔个不是,还请你们二人不要挂怀才好。”
“是呀是呀,谢夫人,谢姑娘,我大姐姐自小就生活在乡下,一惯粗俗惯了,乡里的那些人,哪里会说什么好话”
“若是我大姐姐言语冒犯了谢夫人和谢姑娘,还请二位大人不计小人过,绕了我大姐姐吧!”
见方氏开了口,方氏右边坐着的范家二娘子范雅,也开了口。
范雅同谢云锦,算不得相熟。
在范家,谢云锦相熟的,只有范家三娘子,范倩。
范家大娘子范兰,粗俗无礼异常。
范家二姑娘,尖酸刻薄异常。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范倩的时候,范倩和她吐槽的。
唯独范家三娘子范兰,是个活泼开朗的。
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那范家大姑娘和二姑娘,一个粗鄙,一个刻薄。
两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好在这里是谢家,谢云锦也没必要刻意捧着她们二人。
只是既然范二娘子都开口这么说了,若是她这个做主人家的,还不出来说句话,只怕有些不妥。
扫过方氏面上一眼,只见方氏面上有些尴尬。
显然方氏自己也没想到,她今日带了两个女儿过来,两个女儿都不曾让她省心。
一个比一个还难搞定。
“范大娘子是个为人耿直的,不会说话,也没人在意。只是听说范二娘子倒是个口齿伶俐,说话有条有理的,怎么今日说出来的话,也是这样不堪”
“范大娘子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姐姐,这样在旁人面前,下了自己亲姐姐的脸面,范二娘子这个妹妹做的,倒是有些不行了。”
谢云锦谁也不愿意偏袒,这里是在谢家,在罗氏的鸣鹤院中。
若是有人敢当着她们的面,说了她们谢家的不是,她是一个也不愿意轻易放过的。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范二娘子正要回嘴,只见方氏朝着范二娘子,一连使了几个眼神。
范二娘子这才悻悻地低下头来。
见范二娘子不说话,不闹腾。
一旁已经坐不住的范大娘子冷哼一声,只觉得无趣,起身朝着罗氏和方氏施了一礼,冷冷道。
“母亲,罗姨母,我不适合待在这里,我还是出去走走得好,不打扰你们二位说事情。”
方氏点了点头,指了贴身伺候的包嬷嬷,亲自陪着范大娘子出去。
范大娘子前脚刚出去,方氏才宛如松了一口气一般,喝了口茶水,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罗氏见她如此,心中有些奇怪,正要问了方氏。方氏就开口给她解释道。
“罗夫人,我家这大娘子,素来是个不叫我省心的。因着她是先头夫人所出,早早地就没了娘,官人当初把她送到我屋里来的时候,她瘦的就像小猫一样,任谁看了都心疼。”方氏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里的泪水,已不断在眼中打转了。
“你也是知道,我是个续弦,做别人的继母,哪里有那么容易做””
“因着她早早地就没了娘,所以几个孩子里,我也就偏疼着她。旁人有的,她有,旁人也没有的,就算我想方设法,也要给她找来。我就是怕别人说我是做继母的,苛待了先头夫人所出的。”
方氏说着说着,就开始抹起眼泪来。
罗氏赶忙递了手帕过去,给方氏擦眼。
听着方氏这么说,还没出去的范二娘子,也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也要跟着出去。
“那范兰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母亲就得偏疼着她我和阿倩才是母亲亲生的。凭什么叫我们处处让着她明明她是姐姐,该处处让着我们才是!”
范雅心中有气,也不分时间场合,没顾忌到如今身在谢家,把这些话一股脑地往方氏身上砸去,紧接着就快步出了小厅。
贴身伺候的丫鬟,生怕范雅出什么事,赶忙跟着一道出去了。
听着范雅那些话,方氏显然是又被气到了,靠在身后的软枕上,半晌没有直起身子来。
罗氏不放心,怕方氏给气病了,赶忙让孙娘子去请了许娘子过来看看。
若是方氏在谢府病了,那可如何是好。
罗氏跟着许娘子一道进了内堂。
让孙娘子亲自送着宋锦回了青萝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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