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熊商社的白色动力车继续载着我们行驶在偏僻的山路上。
也许是因为刚刚的可怕经历,坐在已经安全的车里,冷静下来再回想反而后怕不已。
眼前,裂纹四散的挡风玻璃上那个触目惊心的空洞,冷风透过其中刺入车内,带来阵阵寒意和呼啸尖锐的嘶叫声,仿佛在不断重现刚才的枪战情景。
大家都没说话。
我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芙琳。只见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脸色严峻,微低着头,好像没注意到我的眼光,也不知道她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前座,副驾驶位上的玛希双手拿着已经摊开的地图,却扭头看向右侧窗外的风景,好一阵也未转回视线,可能正在想着其他事。
“咳,咳……”
驾驶着动力车的杰瑞,咳嗽好像越来越频繁了。他甚至频繁只用左手握着方向盘,又抬起右手抚摸自己的脖子。
刚刚杰瑞才被那个假治安官袭击过,虽然对方很快就被芙琳击毙,但杰瑞脖子上被掐出的几道血印仍很吓人。
而且,看杰瑞不断咳嗽的样子,好像受伤还挺严重的!
但是,最多也就十来分钟前,还在检查站准备出发时,他的表现似乎挺正常啊……?
“杰瑞先生,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要不要先停车休息一下?”玛希也察觉到杰瑞的不对劲,回过头问:“该不会是刚刚被掐伤了?”
“咳……应该没事的……”杰瑞摇了下头,重新用双手把握方向盘,但话音也似乎有些乏力:“这条路不好停车,而且到这里有好多弯道,不能随便停,万一有来车就麻烦了。不用担心,再坚持一下没问题……”
的确,这条只有两车道的小山路比之前更加狭窄,左侧是高大连片的山壁,右边则是由绿林覆盖的大斜坡泄向远处低地的河谷。
我们的车就像行驶在一条高出海平面许多的堤坝小路上,偏偏这条路的拐弯口还不少。
“真的吗?要不,到前面稍微平坦宽一点的路面再停车。”玛希提出建议后,稍微向杰瑞凑近一点,好像在观察着什么一样。片刻后,她才对杰瑞说:“你的伤口还在渗血啊……呀,怎么好像发黑了……不行,得赶紧停车看看!”
“是,是吗……难怪好像被火烧到一样……痛!咳!可是,又……”杰瑞的声音听起来变得有些虚弱,话都没说完,整个身体却仿佛触电般颤抖了一下。接着,他又抬起右手抚过脖子,说:“抱歉……先过这段路吧,前面比较好停车。”
“嗯,到时换我来开车吧,我有行驶证。”芙琳抬起头,对杰瑞说:“不要勉强自己。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待会你帮忙指路就好。”
“也是。真是太抱歉了,有点晕……可能是昨晚休息不够。竟然还要客人来开车,真是对不住……可别投诉我啊。”杰瑞还有余力开个玩笑。
感觉这车子的抖动也变得厉害。山路似乎更加崎岖了。
很突然地,前面就出现一个急转弯路口!
“啊……”坐在前排的玛希顿时轻呼一声。
“没事,没事。”杰瑞立刻双手按住方向盘微调车辆方向,轻松拐弯而行。
哇啊……这个弯道也够危险的。当我往右侧车窗外望向远方,几乎看不到车外的小路,只有遥远的灰色天边,犹如白雪盖顶的远方山脉。而近处,却又如同悬于脚下的山谷河流和茫茫翠绿景色,感觉自己就像浮在半空之中!
犹如在悬崖边行驶的险峻曲折山路,虽说昨日已见识过,但再经历一次仍感到害怕。
幸好昨日尼克开车很是稳当,而且他还驾驶着一辆动力源有问题的中巴车,天啊。
今天的杰瑞车技应该也不错,毕竟据他所说很熟悉这条山路,应该没问题吧……
话说回来,待会换成芙琳开车,真的没问题吗?
就在此时,一阵更加猛烈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咳,咳!咳!”
杰瑞咳嗽的动作变得很激烈,他身体前倾,整个人咳得像是会随时扑倒在方向盘上。但他总算还能握住方向盘,只是又抬起了右手,不过这次是捂在自己嘴唇上,像是要减少一点那令人忧虑的声音。
可是,我已明显感到动力车在震动甚至摇晃,已经不是山路难行的问题了!
“怎么了?!杰瑞先生!”玛希马上说:“别硬撑……先停车!”
“好……好,过了这个弯。”杰瑞可能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已经很不好,赶紧将刚刚还捂着嘴巴的右手重新按在方向盘上,接着说:“抱歉……感觉很不舒服,怎么又痛又冷……”
冷……?
刚刚杰瑞不是说,自己的喉咙像被火烧到一样痛吗?!
透过车窗空洞刺入的劲风中,仿佛夹杂着一股熟悉且可怕的冷寒惧意,迎面袭来!
“啊……”我正说点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惯性甩得几乎倒向车门一侧。
刚刚,杰瑞好像在驾驶动力车拐弯时忘记踩刹车了,速度竟然还那么快……太吓人了!
然而,就在我稍微松了口气时,看着前方那曲折的山路方向,却发现车子怎么正偏向山路右侧的大斜坡,而且速度一点都没放慢!
而前面弯路与斜坡交接处的护栏,中间偏偏还有一段大缺口!
“啊!危险……!杰瑞,看路呀!”玛希惊呼出声!
“杰瑞先生!”芙琳也注意到车子随时失控的情况,跟着喊出声。
“啊……啊……”杰瑞虽然双手握着方向盘,却像是冻僵了一般,只剩下那颤抖着的声音:“我……我的手……好痛,好冷……动不了……”
“快踩刹车!”玛希可能已经意识到情况危急,她转过身并朝着方向盘伸出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啊!”我看到前车窗外的山路仿佛快速地消失在左侧边缘,只留下那远方的天边阴云……!
跟接着,就是一阵撞击声响,以及车身的剧烈抖动!
然后,天空和光明在刹那间也消失掉,映入眼帘的是由茂密树林交织而成的大片阴暗!
极其强烈的力量,推着我和芙琳猛地向前扑去,立刻就撞在前排座位的靠背之后!
好痛!脑袋像是挨了闷棍!
但是,这种恐怖的冲击力并没有停止!
我们的动力车好像冲入路边防护栏缺口,撞断边缘的脆弱木栏,以加速度滚落陡峭的大斜坡,如脱缰野马般在密林中横冲直撞!
在大家一阵阵恐慌的喊叫声,这辆车不知已经冲撞过多少株高瘦的树木,又被反作用力撞击得车子向内不断凹陷!
再过几秒,我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感觉整个人像是被锁在一个密闭的盒子中,身体不断在里面碰撞翻滚,痛感从身体各处传来,令人胆战心裂!
在一片混乱和惊叫声中,我好像还听到一句“抱住脑袋”的提示,那似乎是芙琳的声音……但很快地,便连疼痛都来不及感受,整个人像是深陷在天旋地转的空间中,连身体都已经无法控制。撞击感持续传来,让我感觉自己的肝脏都要被撞碎了!
突然间,脑袋好像被巨石锤中,及其强烈的炸裂感冲击着每一寸神经!
与此同时,好像知觉也都消失了一样,我甚至无法再判断自己的身体状态。
怎么回事?世界已经安静了下来了吗……?我想睁开眼,看看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可意识怎么像是在一点点地流逝……?
这种感觉……怎么好像并不陌生?
究竟……是在那里经历过?
可为什么,在我的记忆中,仍是一幅接着一幅的空白画面?
啊……我的意识……还是我的灵魂?怎么像是烛火般在一点点地熄灭……?
……
……
……
黑暗。
又是那该死的、无尽的黑暗!
整个人……不,我对自己的身体仍没有半点知觉。或许只有自己的意识,漫无目的漂浮在虚无的至暗空间之中。
也许不是坏事。
起码,我的意识已复苏,甚至能思考……尽管现在的困境有点绝望。难道意识被禁锢在某个时空中了吗?!
不怕……这种感觉似曾有过。努力些,夺回身体……哦不,“意识体”的控制权!
于是,慢慢地,我的知觉似乎开始一点点地恢复。
好的!活动一下手指……嗯,好像自己就沉浸在水中游泳一般,只是未感到半点不适,不会呼吸困难,也没有任何疼痛……刚刚明明应该受到严重撞击伤害的!
哦……既然能想到这些,大概我的“记忆”也回来了……
所以,现在的“我”,应该就真的是处于某个奇特的精神世界里……或是梦中?
就像是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却不知道如何清醒过来一样。
没关系。
不知为什么,想要再多待一会……也许这个精神或梦中世界的某处,藏着我在现实记忆库中丢失的“东西”……?
先睁开双眼吧。
努力下!好……可以了。虽然所见仍是黑暗。
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前面好像有一个光点!虽然离自己好像很遥远,但我可以“飘”或“游”过去!
总之,我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行动的,反正就是朝着那个亮点前进,看着眼前的亮光越来越大,可我却未感到半点刺眼……或许,我真的是在梦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光亮之前,也看清了它的模样。
那竟是散发着光辉的椭圆形物体,好像是成人等身高的光镜,又像是一扇光之门。
如果这真的是一扇门,那门后又是哪一个世界?
至少是光明的……对吧?
只是看着那柔和的眼前光亮,便仿佛感受到温暖。
只要伸出手,也许就能被这暖光所拥抱。
也许……有某些内心渴望再见的事物,就在那光亮之中?
来,踏前一步。
嘿,真奇怪,我已经感受到自己在迈步,而不是“漂浮”了。
然后,向着光亮,伸出右手。
当手指触碰到那扇光“门”时,竟见到柔光散发出圈圈涟漪,而指尖也似乎真的感受到暖意,就像触摸到柔软又光亮的水球。
错不了,门后也许是另一个“世界”!
于是,我迈出几步,“进入”这团光亮之中。
刹那间,柔和的温暖遍及身体每一寸肌肤,而眼前的世界也变得光明起来,回头一看,身后的黑暗反倒成了一个不断缩小的原点,直至归于虚无!
知觉都回来了。
能转头环顾四周后,便发现自己正踏在一片平地上。
嗯……脚下这片土地……也许是石制地板。稍稍低头,便能看到自己仍穿着白色制服长裙,就是出发时的装扮。
但随身挎包……哦,没有了。
确认过后,顿时心里一紧。但这里也许是梦中或其他反正并非现实的世界,也就释然了。
不过,刚刚在紧张什么啊?难道是担心挎包里的宝物丢失,就是那几颗神秘异色能晶?
没事的,可能只要梦醒后,一切将如故。
那么,我现在身处何方?
观察一下环境,好像自己正处于某处空旷的建筑之内。
但是,四周的景色也太模糊了,犹如黑白世界般的不真实感。
这里果然不是现实……
不过,已经能明显感知到自己的存在,这就很好。
发呆一会后,我抬起右手,从自己头顶轻抚而下,撩起一束发丝,绕肩拨至胸前,再低头一看,就能瞥见那几近及腰的金色长发。
好像头发又变长了。其实,没多久前才剪过一截的,那时候是为了方便盘发。
若能“回去”现实,抽空再剪掉一些?嗯,比如,剪成中发,点至双肩即可!
嘿,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一闪而过,仿佛那些稍纵即逝的记忆碎片,让我笑出了声。
嗯……看看自己所处的新世界吧,赶在自己“醒过来”之前。
这是一个面积很大的中空大厅,就像宁溪谷学院的中央图书馆室内造型,四周由三层回廊间隔开的高大白色巨墙,天花板中央挂着直落可能两层高的水晶大吊灯,极为壮观。
迄今为止的记忆中,似乎并未来过这样的地方。包括我以及“伊珂”的记忆里。
但是,某种似有似无的熟悉感,仍一直缠绕在脑海中……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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