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修行界里成名,甚至达到偶像般的高度,自然极难。
仅是清江一郡,便有六大宗门,有郡府一脉,有各大世家,有丹、符、草、武、灵等等诸道,每一道有每一道的规矩,每一方有每一方的态度,擅此道者,未必能得别道认同,于一方惊艳者,在另外一道便没准是个笑话,奇才倍出,各有所求,谁会那么闲得去关注别人?
但方寸一点也不着急,他只是在一个清晨,独自漫步,来到了一方石壁前。
……
……
“方二公子早哇……”
虽是清晨,但在这石壁之前,便已聚集了不少乐水宗弟子。
有的静坐,有的抱着一堆典藉,有的只是呆呆的看着石壁上的字,也不知坐了几天。
这一方石壁前,本是整个乐水宗最安静的地方。
任何人到了这石壁前,都会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更不敢大声喧哗。
只不过,饶是如此,方寸一来,却立时掀起了些热闹动静,不少乐水宗弟子一抬头看到了方寸,便笑着打起了招呼来。如今乐水宗弟子,已有不少,都将方寸当成了自己人,而且觉得“方长老”这个称呼,显得生疏,因此不约而同,皆习惯称方寸作“二公子!”
“诸位师弟师妹有礼……”
方寸也笑着向这些弟子们还礼,并没有摆长辈的架子。
实际上,依他如今是守山宗长老的身份,大可以称这些乐水宗弟子为师侄的,但厮混得熟了,便也都将这规矩抛在了脑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修行界里的“各论各的”!
“方二公子,今晚不知可有时间,我有好酒一坛,专为了请你!”
“方二公子,昨天想去向你请教,结果被那位雨师兄给拦下了,今日可有空闲?”
“方二公子,后山没人,今天晚上我请你去看月亮……”
“……”
“……”
一见得了方寸现身,这些乐水宗弟子顿时热情一片,迎了上来,有约着他饮酒的,有带了问题想要讨论的,还有几个羞涩而腼腆的女弟子扑闪着大眼睛在向方寸暗示着什么……
“以后机会倒是极多,但今天怕是没有时间了!”
方寸一一笑着还礼,向他们道:“今日我便要离开乐水宗了!”
“啊?”
“离开?”
一众乐水宗弟子皆吃了一惊,纷纷道:“这才几天,为何就要走了?”
如今已有不少乐水宗弟子知道方寸来乐水宗,乃是为了参悟术法典藉,好补全守山宗所缺,他们皆是弟子,自然不会心疼,况且长老与宗主们都答应了,自然也是希望方寸呆得越久越好,如今忽听得他要走,不由得有些诧异,乐水宗典藉无数,怎么才一个月便要走?
只一个月的话,你又能学到多少?
“蒙诸位师弟师妹厚爱,方二来乐水宗一个月,已经颇有所悟!”
方寸笑着回答,然后又看向了那片石壁。
众弟子见方寸真的要走,纷纷觉得有些不舍,皆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着。
但也有些孤僻老实的学痴一类,不胜其扰,便不悦喝道:“你们要说话,便自去他处,此地乃是参悟法石壁之地,却不是让人聊天叙情的,如此聒噪,又哪里还有半点规矩?”
一众乐水宗弟子闻言,顿时大感不悦,纷纷向着他们怒目而视。
“莫吵莫吵,是方二无礼,打扰了诸位参法!”
方寸忙阻止了这场喧闹,陪着笑向那些面壁的痴人行礼。
那些终日呆在这石壁前的痴人们,本就不擅交际,见方寸赔礼,便也都不吱声了。
倒是一些与方寸相熟的乐水宗弟子,心间也起了些疑惑,纷纷询问起来,既是方寸要离开了,那在这最后,却要到乐水宗的悟法石壁前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专门过来打声招呼的?
方寸向着众人笑了笑,收起袖子,来到了那石壁前。
抬头看了半晌,他忽然间飞身而起,跃在了石壁之前,以指作画,抬手写去。
“这是……”
众乐水宗弟子见得这一幕,顿时皆大吃了一惊。
就连那些平日里终日坐在这石壁前参悟的学痴们,也都惊得猛然站了起来。
……
……
这一方悟法石壁,乃是乐水宗的传统。
实际上,任何一方宗门,都有类似的存在。
既为宗门,除了教导弟子,护一方清宁之外,便还有另外一个责任,那便是推衍术法。
而这一方悟法石壁,便是乐水宗的一个特殊之处,其门中长老也好,弟子也好,都会在推衍术法之间,出现一些问题,若是交流探讨,无法解决,便会写在这石壁之上,任由诸位长老,乃至众弟子们推敲参悟,每解开一道问题,都会有大量的宗门功德与赏赐落下。
而如今,这石壁上最上首,记载着的,则是三个长时间都无人解开的难题。
这些宗门痴人,终日坐在石壁前,也是想着解开这三个问题,一鸣惊人。
当然,若是他们真能解开,就不必称之为“痴人”了。
可是如今,方寸却于这一个清晨,来到了石壁前,忽然便飞身而起,向着壁上写去。
这等惊人之举,顿时吓到了一众乐水宗弟子。
甚至有不少人下意识便想阻止,须知这方石壁,尤其是石壁上最上面的三个问题,已经是数百年无人解开,早就成为了乐水宗的一方风景,便是有弟子忽有灵感,要试着解开,那也是先落于纸上,交由长老,若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往上面书写,这石壁早成花脸猫了。
而这位方寸公子居然……
……
……
“别……别吵……”
一片喧哗之中,忽有一位痴人大吃一惊,急忙喝止了众人。
旋及,更多的乐水宗弟子发现了什么,皆呆呆抬头,看向了那石壁之上。
而紧接着,方二公子在悟法石壁前的举动,也已惊动了乐水宗的长老、执事、真传,甚至于宗主等等,纷纷从宗门各处赶了过来,急急看向了方寸写在石壁上的字,大吃一惊。
有人细细看去,甚至连手掌都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因为这时候方寸以指作笔,隔空向着石壁画去,写下的,正是道道法门。
有许多法门,竟是他们平日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偏生一看就觉得茅塞顿开的。
“那是……”
望着诸道法门,有人忽然反应了过来,神色大变。
也是在这时候,方寸感觉到了乐水宗各处传来的目光,与这山间紧张的寂静,心情却甚是舒爽,指笔连挥,已是愈发的飘逸,心思流转之间,便已有道道法门落在了壁上。
这正是他这一个月来,翻尽乐水宗典藉之后所学所悟……
……的一部分!
他此番往五宗而来,目的本来也不仅仅是为了参经悟法。
他是要一鸣惊人来着。
既然想执行修行界里的偶像计划,那不来几件一鸣惊人之举,又怎么行?
至于乐水宗的三道难题……
其实方寸看得出来,想必乐水宗宗主以及一些长老,心里也明白。
这些本来就不是难题!
这是乐水宗的传承所限,桎梏所在!
乐水宗主修七经里面的!
而,包罗万象,法门众多,大略区别,又有符篆、咒言、真经三大属。
其中符篆与咒言,御敌之时效果最明显,也最简单,所以乐水宗犹擅此道,也是他们重点的修行方向,但事实上,真正的书经大修,尤其是朝歌那些大修,反而极少修行此道。
乐水宗修符篆,乃是因为此法可以让他们快速掌握,与敌对阵,与五宗竞争。
但朝歌里那些大儒老修,却很少与人动手,甚至有不少一辈子都没有人动过手的,这样的炼气士,可能面对一个刺客时,毫无还手之力,但他们参透了真经道理,传于天下,便有可能让大夏一下子多出几千甚至上万的强大炼气士,等若是壮了国运,推动了大潮……
说白了,本就不是擅长与人斗法的门道。
乐水宗位于鼋国边境,荒僻野蛮,竞争极大,没有办法,才只能走这条路。
可是天资所限,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拥有太过强大实力,因此一代一代,不知多少乐水宗的先辈,考虑的都是如何在符篆之中挖崛出与人斗法的潜力,如何提升自己的自保之能……
这就像是既想瘦身爱美,又非要抡动铁锤一样……
乐水宗,其实就是跑偏了,以符篆为主,众弟子无论修什么,也都向符篆靠近。
便是那三道难题,也皆是此类。
细细说来,纷繁复杂。
但在方寸的理解中,这便类似于如何在保持拂柳腰身的情况下拥有举鼎之力……
如何在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膀大腰圆的情况下可以撂倒一个彪形大汉……
如何穿高跟鞋跟二楼跳下来仍然不崴脚……
……
……
而如今方寸写下的,便是一道掺杂了守山宗神冥秘典里面的法门,与乐水宗的一些术法神通相结合,参悟出来的新的术法,这些术法,以乐水守的宝身也可以修行,但又借助了一些神冥宗的术法威力,因而与之前再不相同,起码看起来,玄妙之处,已多了数倍。
道道法门写下,到了最后时,已然是四列大字。
犬孽岂能长吠日,妖氛定随残雪消。
卫道莫笑儒巾者,手中符笔快过刀!
……
……
哗啦啦!
以指作笔,写过了最后一字后,方寸法力猛然一收,大袖飘飘,犹如嫡仙,缓缓飘落。
“晚辈方寸,得乐水宗诸位前辈开恩,容我入乐水宗参术法典藉,学符篆书经,补全守山宗遗缺秘法,慷慨豪义,惹人钦佩,今方寸于乐水宗参悟月余,些许有悟,不敢藏私!”
“今乃离去之时,留书于此,望二宗皆有所获,不负屠魔卫道之志……”
“……”
“……”
望着满宗上下的惊异目光,方寸笑着于空中作揖。
自己走五宗,参术法,哪怕有之前自己赢了的那个赌约为前题,但仍然有不少宗门,觉得自己是过来沾便宜,所以他们才各种阴招怪话,就算自己真给他们每一宗都献上了厚礼,换来了他们的满意,但下意识里,他们仍然觉得这会是一场交易,或是给自己的投资……
可自己要做的,并不是接受他们这个投资,或是换取他们的术法!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你给我好的,我便给你更好的!
要让这五宗,这清江郡炼气士,皆知道方二公子不是过来占你们便宜的!
我是来让你们服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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