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同意攻打拜庭这件事。”
纳尔森侯爵的话,让整个会场为之一静。
不少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
西境军团经历这场大战,损失相当惨重,具备战斗力的老兵已经不剩多少。
而拜庭虽然在这场仗中也死了十多万人,但在领主制的国家,兵员的募集从来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领主强制颁发一个法令,又或者免除一两年税收,就有大把人愿意参军。
帮着琴康攻入拜庭,对于目前伤筋动骨的西境来说,根本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少西境军团的将领和参谋们,闻言立刻起身劝了起来。
“侯爵大人,这件事我们应该从长计议。”
“是啊,咱们西境内还有不少麦子没收完,不少士兵都盼着回家呢……”
“如今咱们只剩下八个正规兵团,如果不小心有什么闪失,西境的家底就打光了。”
“还有奥古斯那边……”
各种劝说的理由不断出现,会议室内顿时变得有些吵闹起来。
对此,诺亚这边的刚德列夫和勒斯两人,以及那些第一军团的将领们倒是默不作声。
这事儿跟他们没关系,用不着表示什么立场。
不过他们也很好奇,眼下对于凯隆,尤其是西境这块地方来说,休养生息才是最该做的事情,这位侯爵的举动,可不像是西境实际统治者这个身份所该做的事情。
纳尔森侯爵环视着自家军团的这些将领。
说不愿意再起战事的,其实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人。
更多西境军团的高层,实际上都紧紧攥着拳头,默默不语。
这些人其实在琴康人提出计划和要求的时候就想答应了,因为所有人早已受够了拜庭的侵略和袭扰。
只不过里昂娜夫人的态度,让这些军官们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情绪,更何况他们也清楚,西境如今要是再承担一场战事,会有多么吃力。
纳尔森侯爵也清楚这些,但他有别的考虑。
拜庭的军队比凯隆要强,这是不争的事实,否则多年来他们也不会对拜庭有那么强烈的仇恨。
更何况,要是两方实力相当,拜庭怎么可能死咬着他们不放,每隔几年就要打一仗。
这次,与拜庭的一仗,凯隆是打赢了。
但实际上,西境军团所牺牲的士兵数量,也不比拜庭少多少。
而且还是在有着诺亚大力帮忙的情况下。
以往拜庭出兵侵略西境时,有多少西境的男人们死在战场上,又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很多人都想过,有朝一日,他们要永远熄灭拜庭那贪婪的野心,却从没有过哪怕一次机会西出三十六堡,踏上拜庭的土地。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琴康的新式火枪,纳尔森侯爵是听说过的。
这东西不仅在诺亚北线对抗阿瑞斯帝国时亮相过一次,更是一直活跃在近两年与琴康与帝国的战争中,杀伤力确实强大。
所以对于能否如那个尼加提所说的攻占拜庭王国,纳尔森侯爵认为成功率并不小。
所以,就算孤注一掷,他也决定赌上西境最后的力量,来彻底解决拜庭王国这个祸患。
那样的话,以后西境的男丁们就不用在参军、不用年纪轻轻就死在战场上,哪怕现在要付出沉痛的代价。
他看着琴康的三人,正色说道:
“这次,我西境军团剩余的八个整编兵团全部参战,竭力协助贵国拿下拜庭!”
尼加提和古兰奇两人大喜,立刻起身做出了大量保证,比如时候给予新式武器和各种扶持之类帮助。
他们没想到,纳尔森侯爵会有这么大魄力,敢把家底全部拍上牌桌。
这样一来,诺亚那边就算不肯出兵,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意向达成,今天的会议也暂时结束。
大家都需要消化一下信息,也要为接下来对拜庭本土的进攻做出诸多准备。
散场的时候,留在会议室继续主持西境军团内部会议的纳尔森侯爵特意找上了勒斯,对其郑重说道:
“这些天一直没机会向你当面道谢,你救了我一命,这个人情我会牢记于心。”
勒斯轻轻点头,也没客气的说什么小事一件、不足挂怀之类的话。
他当时出手救下对方,确实冒了不小的风险,要是刚德列夫没能及时抵达,近距离面对九级骑士的他可没什么底气。
之所以还是出手了,除大局需要以外,就是要让对方记得这份情,以后有需要时给自己还回来。
两人站在门口闲聊了两句,拄着拐杖的里昂娜夫人,也在孙女妮莉雅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母亲。”侯爵恭敬行礼。
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并没有因儿子忤逆自己的意思而生气,她平静的说道:
“你是纳尔森家的家主、西境的守护者,所以你的决定,我永远都认可。
家族里面那些人,我会说服他们全力支持你、支持这场战争。
但我有两个要求。”
侯爵挺直了身体,看着母亲的眼睛道:“您说,一定办到。”
“第一,活着回来,我不想看到你死在我前面。
第二,当年杀了你父亲的,是拜庭南边一个小伯爵家的供奉骑士。
去年我还托人打听了一下,那人还活着。
所以,把他的人头给我带回来,送到你父亲的坟前祭奠。”
里昂娜最后的话语中,充斥着哀痛与怨毒。
当年新婚的丈夫死在拜庭人手上,她不想报仇吗?
既然决定赌上这一把,那索性就将自己埋藏了数十年的仇,一并给报了!
侯爵闻言,面容充满了杀意,沉声说道:“我一定办到。”
老夫人‘嗯’了一声,随即离开军营,返回西境腹地的城市。
儿子既然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那她也没必要再在这里碍事。
她以前在西境军团中的威望,对纳尔森来说,反而是一种掣肘。
勒斯见状,也和刚德列夫一起告辞,返回了自家军团的大营。
路上,老元帅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把魔素炮借给他们,不会被偷学什么吗?”
这可是诺亚独门的武器,当年结盟的时候怎么要都没给,现在送到人家手里,要是被仿制了可就有些得不偿失。
勒斯摇摇头:“魔素炮是魔法体系里集合多种学科的产物,琴康的巫师们暂时没能力完全破解其中的秘密。
就算被偷学去了一些技术,那也没办法,总不能真应他们的要求,派咱们的部队继续参战吧?”
刚德列夫无奈叹了口气,道:
“确实,也只能拿这个去堵他们的嘴了。”
琴康毕竟是仅次于阿瑞斯的强国,诺亚与其又紧紧挨着,力不如人总归会出现类似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琴康这么想占下拜庭,是准备对阿瑞斯殖民地那块进行收复了吗?”勒斯问道。
关于这些涉及战争的事情,刚德列夫倒是一直很关注,他随即解释道:
“阿瑞斯殖民地那块,情况有些复杂。
当年帝国攻占歌明兰大片领土后,国内反而出了些事情,才草草收尾留了琴康这口气。
而除了留下琴康外,殖民地的分配和控制同样受到了影响,各种因素都有,反正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些年下来,那边逐渐成了一块‘半飞地’的状态。
这两年来,帝国命令殖民地的高层对琴康的奇迹防线发起全面进攻,战争烈度据说很高,却打得十分焦灼,导致帝国这两边都有些微词。”
勒斯点了点头,殖民地负责具体战事,出兵又出钱,结果损失不小另说,帝国本部那边还嫌弃打得太孬。
基于‘飞地’的性质,双方闹得不愉快很正常。
“所以,琴康想趁着这个机会,收复旧国领土?”
“不太清楚,但应该是差不多的意思。”
刚德列夫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眼下咱们的目标完成,下一步该怎么做。”
勒斯沉吟一声道:“成功打退了拜庭,伊莎贝拉也算赚足了声望,接下来我们肯定是回奥古斯城那边帮她造势。”
“我说的不只是这个,而是军队。”
“嗯?”
刚德列夫指了指眼前的诺亚军营,语气悠悠道:
“咱们要考虑那个小丫头失败了,该怎么办。”
勒斯想了下,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诺亚此次投入这么大,最后要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可就亏到姥姥家了。
“元帅,你说……咱们的军队坐船回去怎么样?”
刚德列夫咧嘴一笑:“我看不错。”
……
几天后,凯隆西境迎来的又一次大规模的行军活动。
首先是诺亚这边的远征军启程拔营,开始返回诺亚国境。
而琴康从诺亚借道而来的三万名士兵,也已经抵达西境边缘,他们会接手原本诺亚军的部分营地,省去了扎营的时间。
同时,随着他们的到来,也意味着新一轮的战争即将打响。
不过这些跟勒斯都没什么关系了,如今的他已经和伊莎贝拉她们,启程开始返回奥古斯城,去帮其角逐那至高的权利。
宽敞的大道上,一列车队正在缓速前进。
其中一辆加宽的豪华马车中,勒斯提着刚刚用魔法炉烧开的水瓶,冲泡起古兰奇王子临别前送的茶叶,旁边还摆着他之前夸赞过的果香蜜甜点。
将两杯茶推到桌子对面,他笑着问道:
“话说,你们这两天怎么一直来我这儿闲逛?”
在他面前,正坐着一身白裙的伊莎贝拉与妮莉雅两位。
公主殿下沉着个脸,端起茶杯抿了口。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一旁的妮莉雅也是一副生闷气的样子,冷哼道:
“人家大魔法师是闲得没事干,故意找咱们寻开心呢。”
勒斯嘿嘿笑了,脸上即没被讽刺的恼怒,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他当然知道这两天她们没事就跑到自己马车上来的原因,归根究底,是在生气。
而被生气的对象,正是那个一直与伊莎贝拉同坐一辆马车的的维吉尼亚了。
这个女巫师这次确实做事很不地道,坑了伊莎贝拉一把狠的,导致其在西境战事结束后的一阵子里,相当的被动。
最后也是幸亏纳尔森侯爵有彻底解决拜庭这个祸患的心思,果断作出了全力以赴的决定,否则的话,这位公主殿下还不知道要因为琴康冷不丁提出的要求,跟西境那帮人磨多久的嘴皮子。
话说,对于琴康出兵远击拜庭这件事,勒斯也感到很出乎意料,但再怎么说,诺亚还是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了。
而伊莎贝拉,险些因为里昂娜在会上的那句毫不在乎其王室身份以及民间声望的话而颜面扫地,自然很是生气。
毕竟,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本钱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维吉尼亚,肯定会让伊莎贝拉看不顺眼。
勒斯拿起块蜜饯,随口说道:
“我说差不多行了,态度摆一摆就可以了,你应该清楚,琴康不可能什么都不从你这儿要,纳尔森侯爵有拼死一战的觉悟,已经让你省去很多功夫了。”
“但她终究还是把我当傻子一样耍。”伊莎贝拉冷冷道。
勒斯看了她一眼,道:
“演得不像,就别演了。
凯隆每年产那么多粮食,琴康肯定有所需求,他们不会利用你一下就放弃了的,稍微做做样子就行了,你也别在我这弄出一副你和他们闹掰了的样子。”
他们之间的合作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怎么可能一次小龌龊就喊出‘不跟你玩了’。
根据勒斯的猜测,维吉尼亚之前肯定已经许诺了伊莎贝拉一些东西,比如新式火枪……
现在跑到勒斯这里装出一副‘我不跟琴康好了’的样子,纯粹就是在装可怜,盼着诺亚借此机会再付出些价码给她,彻底将琴康踢走。
但勒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琴康和诺亚两国对于伊莎贝拉来说一个都不能少,否则势单力薄的她很难保证自主权,没触碰到底线之前,她不会赶任何一方走。
见勒斯压根不信,伊莎贝拉索性也就不再耍什么小把戏,而是恢复了平时淡然高冷的样子。
她看了眼窗外,大路两旁的麦田里,到处都是妇女们劳作的身影。
西境这次没能赶在雨季前完成收割,大部分麦子都被泡了。
而第一轮战事结束后,纳尔森侯爵不仅没有放士兵们回来,还再次号召征兵,导致每家每户只能让女人们来干这些重体力活儿了。
“你不下去说两句?”勒斯端着茶杯靠在窗边。
“没必要,等回到奥古斯城,就是最终盖棺定论的时候了。”
“信心怎么样?”勒斯好奇问着。
伊莎贝展颜一笑,道:“百分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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