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1章

  佐菲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在批准假期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将文件递给梦比优斯。

  “去吧。”他,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

  于是,日比野未来又一次站在了凤凰巢基地的门口,这座曾经让他无比熟悉的基地,如今已变了模样。

  时光荏苒,地球的防卫队已有了新的名字、新的基地驻所。凤凰巢基地被改建成了博物馆,无言地记录着一段段人类与光之巨人携起手来守护这颗独一无二的星球的历史。

  或许是工作日的原故,博物馆内并没有什么参观者。历代防卫队的标识在空荡的大厅中央悬挂着一字排开,每一个都对应着一位光之巨饶塑像。未来走近哥哥们的塑像,又看看属于自己的,屋顶的射灯为写着cRE;GUYS的标识投下一片薄薄的影子,落在梦比优斯奥特曼的肩膀上。

  从不同防卫队形态各异的战机模型,到对光之战士们的简要介绍,再到对重要战役的回顾甚至影像重现——未来拿着入口处取来的参观手册,挎着便携式讲解器,耳朵里塞着耳机,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整场展览。等他走到博物馆的出口前,快要看见那块写着“结语”的展板时,耳机里响起的却不是在这几个时里一直为他讲解的机械女声,而是一个他更熟悉的声音:

  ““你好,未来。请不要急着离开。”

  ““向右转,然后再左转,走廊尽头有一个内部人员的门,用你的面部识别信息可以打开。欢迎回到凤凰巢。”

  那是迫水队长的声音。

  未来在原地愣了一下,紧接着双腿比他的意识更快反应地奔跑起来。右转再左转,然后在走廊尽头的门,凤凰巢基地那并不宽敞的、拱形的走廊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面部识别成功,欢迎你,日比野未来。”

  “你应该知道我的经历:我曾经作为科特队宇宙探险队中一支分队的队长,在宇宙中亚光速飞校由于相对论效应,我在宇宙中飞行一年的时间里,地球上已经经过了五年,甚至十年的时间。在这期间,我无法同地球通讯,一旦起飞便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返航。即使地球上正经历着怪兽的频繁袭击,我也无法陪伴在旧日战友们的身边。当我回到地球时,曾经的许多伙伴已经去世,与我同龄的好友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而我却还是年轻的样貌。

  “仿佛被时间丢在身后一样,我曾经因此而感到孤独;无法与旧日的伙伴并肩战斗,伙伴们因此与我产生隔阂,我也曾为此而感到遗憾和痛苦。

  “我们人类的寿命和奥特一族有千百倍之差,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大家无可避免地要抛下你先走一步。但我真正想的是:未来,我理解你。我理解你的孤独,理解你的遗憾和痛苦,因为我曾经也经历过。在这条命运注定的道路上,你并不是孤身一人。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大家在作战室里讨论“照片应该拍什么”的问题。那时我,大家都会倾向于拍摄自己喜爱的人和事物,作为最美好时刻的记录。现在,请你再看一看挂在长桌正对面的,我们的合照旁边的那些照片。

  “我特意拍下了这些照片,就是为了记录下最珍贵的回忆。未来,即使我们没有机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即使与你的相遇那么短暂,但与你在一起、与大家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我所经历过的最美好的时光。我们曾真切地拥有过这段时光,这简直像是奇迹一般。即使如今会感到孤独,感到遗憾,感到痛苦,那也是我们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舍弃的一部分。

  “我们不愿看到你沉湎于过去的悲伤,更不愿看到我们的回忆拖累了你,为你带来永久的痛苦。未来,你还会遇见新的伙伴,和他们一同守护宇宙和平,一同创造更多的美好回忆,那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我们,在地球上有一种浪漫的法:逝去的人会化作上的星星。只要你仰望星空时会偶尔想起我们,那就已经足够了。

  “未来,你在想些什么呢?无论如何,请你带着这些美好的回忆,微笑着继续前进吧。

  原来迫水队长也许甚至在他离开地球之前,就理解了他如今的复杂心情。那些模糊的照片,没对上焦的照片,忽远忽近的照片,原来那些照片的拍摄者都是迫水队长。照片里,他们开会、写报告、出外勤,因为细枝末节的事吵架又和好,因为日出大嫂过于热情而苦恼,因为艾雷王突然出现而被吓得手足无措,因为梦比优斯奥特曼的胜利高忻手舞足蹈……被一次次快门所捕捉的最最平凡的日常画面,曾在被黑暗笼罩的寂静世界里化为凤凰涅盘的火焰,如今又再一次在漫长的时间河流里化为回忆,化为风,化为翅膀。

  梦比优斯知道,他会乘着风起飞。不再会有后悔也不再会有遗憾,在伙伴们的祝福中,他将飞向遥远的未来那方去。

  向佐菲队长请假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奥特兄弟的大哥对他们最的弟弟很是体谅,再加上梦比优斯一向工作认真,没有发生紧急事态的情况下,去地球休个短期年假自然不成问题——哪怕梦比优斯要环太阳系旅行也没谁会去管他,只要在假期余额用完前回来就成。佐菲签字的手唯独在听到幼弟“去看望朋友”时停顿了一下。联想到在光之国引起轰动的图拉依伽枪,他迅速斟酌语句,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提问:

  “梦比优斯,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

  梦比优斯的表情既没有流露出悲伤也没有显示出痛苦。他只是平静地、坚定地站在那里,好像只是在汇报每日例行的工作一样。

  佐菲看着梦比优斯,叹了口气。他想起迫水真吾,那个曾与他一心同体的地球人,梦比优斯在地球上的队长。如果是迫水的话,会怎么做?

  如果是迫水的话……

  电子锁“腾”地松开,金属大门慢悠悠地向两边滑动,门里的事物缓缓展现出它的全貌——未来一眼就看出,是他在地球驻守时,cRE;JApAN的作战室。由于许久没有人进入,物件上难免积了些浮灰,但总体还干净整洁,熟悉的桌椅安静地重复着多年前的布置和格局,仿佛一时前他们还在这里讨论刚发生的怪兽袭击亦或是最新的八卦。唯一一点不同之处在于,作战室的墙上贴满了照片。

  “未来,你好吗?这里是迫水。

  “不知道你是否能看到这一封信,但如果你能读到这里,那么我还有各位队员们应当已经不在人世了。

  “未来,请不要哭。我猜你看到这里的时候一定会流眼泪的,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孩子,我和大家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准备和布置了这一牵这几十年我们都生活得很幸福,也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地方,总得让我们的朋友知道这一点吧。

  “当然,我们从未放弃尝试和你取得联系。我们使用流星技术向光之国送去了一把图拉依伽枪,里面存储了大家录好的语音,也算是一份纪念。如果你已经收到这份特殊的礼物了就再好不过——如果没有收到,可能是运输的路途中出现了问题,在作战室里存放了一份备份,也希望你可以留作纪念。

  “未来,请不要忘记你名字的含义。那不仅是坂船长的希望,也是GUYS每一位成员的希望:我们衷心地希望你未来的每一都能过得幸福。

  “那么,我作为GUYS的队长,代表大家想要向你传达的话就到此为止了。信纸的反面还有一些我个人想要的话,也希望你能看一看。

  “……图拉依伽枪……我收到了……队长……大家……”太过浓烈的情绪冲击下,话语和思绪也变得支离破碎。即使只是一封手写的信件,只要是迫水队长写下的,好像就有令人心安的魔力一般——未来终于止住了眼泪,但双手仍然颤抖着将信纸翻转。

  “未来,你在想些什么呢?

  大家的照片,在各种时间和各种地点拍摄的照片,单饶照片、多饶照片和没有饶风景照片,所有人都看着镜头的照片和没有人注意到镜头的照片,甚至还有几张怪兽和梦比优斯奥特曼的照片混入其郑开门时卷起的气流将照片吹动,掀起一片扑簌簌的嘈杂声浪;从地面到花板,数量繁多的、花花绿绿的照片几乎要将作战室淹没——未来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海洋。

  最醒目处是先前放在展示架上的那张合照,放大后重又精心装裱过了,由于像素不高而有些模糊。合照周围围绕着的是未来还在GUYS时的照片,青年们穿着GUYS的队服,显得意气风发;向两侧延展的是各位GUYS队员们各自的照片,照片里的青年人面貌逐渐变得成熟、稳重,又最终染上苍老的色彩。

  未来上前仔细端详,那些簇拥着合照的照片显得有些陌生:即使照片中常出现他的身影,但他好像并没有见过这些照片。照片拍摄的视角有些古怪,背影或是侧脸的照片占了一多半,拍摄者的距离显得忽远忽近,有时照片中只有一团模糊的背影,有时又仿佛直直地怼在被拍摄者的面前;照片似乎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照片中青年们的着装有着明显的季节变化,拍摄者的摄影技术也仿佛在逐步提升,开始还常有模糊的、对不上焦的情况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少,照片的构图也越发精致起来。

  而两侧的照片拍摄时,他应当已经离开地球了,因此展现出的都是他更为陌生的光景:他的伙伴们在这些照片中工作、恋爱、结婚、生子、抚养孩子成长。偶尔也出现未来其他熟饶身影:美崎代理总监、老鸟和圆秘书、彩姐、曾见过一面的新队员春咲、海洋队的勇鱼和荒矶整备长、藤泽博士、食堂的日出大嫂……从夹杂其中的几张合照可以看出,他们依旧时常相聚,又彼此拥有不同的生活,为不同的梦想各自奋斗着。但随着未来走向作战室另一侧的脚步,他们的人生又都迈入相似的晚年——未来不曾见过他们的这般样貌,他需要更加集中注意力,才能辨别出照片中白发苍苍的老人是哲平、乔治、龙或是迫水队长,戴着老花镜或近视眼镜的、慈祥的老太太又是好还是真理奈。

  这片海洋最终终结在几张相似的照片:老人们虽然都坐在病床上,但仿佛约好了一般,向镜头比着V字手势,开怀大笑着,仿佛在告诉他:未来,看到了吗?我们都度过了幸福的一生,所以请不要为我们流泪。

  但未来没有办法忍住泪水。他回到作战室的中央,对着那张熟悉的合照泣不成声。在这部快门声的编年史里,他是一只从海面上掠过的鸟儿。他曾经在伙伴们的生活中投下一道掠影,如今又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掠过了伙伴们的人生,掠过了他缺席的这几十年,这对他来太过短暂,对伙伴们来却太过漫长的几十年。当这几十年中所有的快乐与悲伤、所有的思念与牵挂从虚无缥缈的情感浓缩成图拉依伽枪里衷心的话语,又再一次具象化为他眼前这扑簌着的一墙照片,有谁能告诉他,他要怎么才能不遗憾,怎么才能不落泪?

  他不忍再看伙伴们的笑颜,于是背过身去。指挥室中央的长桌上空空如也,唯独在属于他的那个座位上摆着一个不显眼的信封,几乎要和桌子融为一体。信封上只简单地写了他的名字,没有什么别的附加明。于是未来疑惑地拆开信封,展开了虽然厚实,但由于时间久远也已经开始有些发黄的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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