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快速将信看完,忽然将信塞进信封,道:“罢了,不念了。”说罢递给杜荷。
杜荷怔忡接过来,取出信件,自己阅读起来,发现信文开篇要有好几百字都是骂他或者训斥的话,后面才开始说正事。
正事自然是关于李瑶的,让李瑶嫁给杜荷,并且让李瑶暂时总管家中一切事务,基本跟代理家主是一样的。
望着这封信,杜荷忽然有点意兴阑珊,原本还打算一展所长,痛痛快快赚大钱的呢,照目前趋势来看,没戏了,派这么个婆娘来管着自己,还如何大展拳脚,如果这李瑶处处掣肘,到最后还是很难做下去,杜荷已经打算把钱还给程咬金和秦琼了,以后就安静地做个纨绔二世主吧。
他原本来还准备去看看柳家和金钱帮被灭的场景呢,现在万念俱灰,连这个事也不想提了,直接转身,朝房间走去。
李瑶高声问:“夫君这是去哪?”
“回去睡觉。”
“日上三竿了,还睡觉?”
杜荷头都懒得回,有气无力地回答:“你都接管这个家了,我还能做什么呢,混吃等死呗,。”
李瑶没有说话,目送杜荷离开后,她望向旁边的曹小金,道:“夫君似乎很不喜欢我。”
曹小金赶忙赔笑道:“第一次见面,有点生分,以后若是熟了,便好了。”
“嗯。”李瑶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杜洪,道,“杜管家,账房先生在哪里,我要清点府上财物和产业。”
杜洪刚想答话,曹小金道:“主母,要不您先沐浴一番,瞧您现在风尘仆仆的样子……”
李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这倒也是,现在这模样,只怕是很难看,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杜洪颔首:“少娘子稍候,我这便让人准备热水去。”
天色已暮,杜荷斜躺在房间的坐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口中念念有词地絮叨:“曹小金,你这两面三刀的东西,枉我还把你当知己,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墙头草,我现在被架空了,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没钱花,还得被那个丑婆娘管着,阿兄啊,坑弟弟不是这么坑的啊,我绝不会娶这丑婆娘的,我宁愿自切,也不可能娶她……”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了李瑶的声音:“夫君。”
“死了!”杜荷没好气地回了声。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李瑶走了进来。
“靠,我让你进来了吗!”杜荷说着就跳下塌,从里屋跑出来,然而当他看到李瑶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表情也凝固在了脸上。
上午还是个小乞丐的李瑶,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头梳双刀发髻,身穿浅青色长裙,鼻挺眉秀,一双大眼如翦水秋瞳,美中不足的是,皮肤太黑太糙,比黑炭好那么一丝,脸颊和双唇干裂,即便施了粉黛,也无法掩盖。
看到他这副呆愣的表情,李瑶微微一笑,自转一圈,笑问:“夫君,我是不是与白天之时不一样了?”
杜荷也是要面子的,翻了个白眼冷哼:“还是丑八怪一个。”
李瑶也不生气,道:“夫君,不请我坐坐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就在这里说。”
“进去说嘛,来。”李瑶拉着他胳膊,把他拽到了内室,在坐塌上坐下,杜荷试图甩开她的手,试了两次,甩不开,已经走到了坐塌前。
坐下后,杜荷不耐烦道:“说吧,何事。”
李瑶道:“听闻夫君卖田是为了筹钱建造纸坊?”
“是又如何?”
李瑶道:“那造纸坊投入多少钱了?”
杜荷算了算,答道:“造纸坊投了差不多三千贯。”
李瑶道:“生意上的事我虽然懂得不多,却也知道一些,这造纸坊,你打算如何经营?”
杜荷道:“说简单点,一条龙,造纸,印刷成书,开书斋卖书。”
李瑶问:“那其中利润几何,你可算过?”
“算过。”杜荷道,“不算建设投入,光是算生产成本的话,两倍利润。”
李瑶闻言蹙眉不悦道:“夫君不要说大话,我跟你谈正事呢。”
杜荷挑眉道:“我没有说大话,我的造纸坊是水动力为主,前期建坊可能会多花点钱,但是后期会省下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生产效率也比较快,进入正轨生产后,成本都有哪些,人力成本,材料成本,以及书斋的房租,但其实,我把其中最大的两样成本给省下来了。”
“哦?哪两样?”
杜荷道:“自然是造纸的人力成本和印刷的人力成本,其中印刷的人力成本省的最多,这也是两倍利润的重要来源。”
李瑶似乎很好奇,问道:“可否详细说说。”
杜荷高傲昂头:“不好意思,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李瑶虽微感失望,但也不追问,沉吟了许久,缓缓道:“夫君你对这个生意有多大把握?”
杜荷道:“说十成把握,那是吹嘘之言,世上本没有十足把握之事,但九成把握还是有的。”
李瑶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夫君以后要在造纸坊的生意上多多用心了。”
杜荷闻言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望着李瑶:“你不打算停掉造纸坊?”
李瑶道:“夫君对这生意如此期待,而且似乎颇有把握,我为何要停掉?”
“啊呀,这这这……”杜荷激动得直搓手,然后咧嘴笑道,“谢谢啊。”
李瑶也笑起来,道:“只要夫君不再做荒唐事,我不会为难你的,毕竟我将来是要嫁给你的。”
杜荷忽然觉得不对劲,自己不是应该很讨厌她吗,怎么忽然还感激她,她的到来,直接抢走了自己在杜府的最高权力啊。
他瞬间想起了一个故事,有个劫匪,打劫了一群人,让他们排队交钱,第一个交一百,第二个交两百,第三个交三百,以此类推,于是大家伙争先恐后地交钱,连反抗都忘记了,他自己现在就是处于这个状态。
杜荷忽然给自己一个耳刮子,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被糖衣炮弹麻痹了!”
李瑶见状惊问:“夫君,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有蚊子。”杜荷淡淡说了句。
李瑶道:“那待会我让人送点熏蚊草过来……”
“不必。”杜荷摆手道,“我有蚊帐。”
李瑶见他忽然态度又变冷淡了,有点困惑,但也没多想,继续道:“对了,还有两件事,听说你弄了个兽园,养了一些……食铁兽和仙鹤?能不能把这些东西卖了?”
杜荷忽然瞪眼道:“你若是敢卖了,我跟你拼命。”
李瑶见他神色严肃,不似开玩笑,赶忙改口:“也罢,既然你喜欢,那就留着吧,还有就是……那些工匠,听杜洪说,你打算长期雇佣那些工匠?好几十个?”
“对。”杜荷点头,问道,“你想把他们遣散了?”
李瑶犹豫了一下,道:“夫君可以说说,为何要长期雇佣他们么?你难道要建宫殿不成?”
杜荷道:“研究好东西,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是有大用,我不会花钱养闲人的,我又不傻。”
李瑶闻言沉默了许久,长声叹道:“好吧,既然夫君坚持,那我也不与你唱反调了,就都留下吧。”
杜荷闻言有点怔忡,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她这样事事顺着杜荷,反倒让杜荷不自在了,杜荷想要对她保持敌意,可这样一来,敌意就起不来了。
李瑶起身道:“夫君,以后你每月的用度,只有一贯了,你若有用钱之处,可来问我,我酌情处理,不会为难你的。”
杜荷其实也不在乎每月多少用度,一贯就一贯吧,点头道:“好,可以。”
李瑶又道:“还有就是,造纸坊和书斋所赚的钱,必须全部纳入杜府账上,我会去查你的账目。”
“什么!”杜荷一听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跳起来,“我赚的钱,凭什么入杜府的账?”
李瑶道:“可你是卖了杜府的田,才有钱做生意的,你的生意,自然也归杜府。”
“可……可是……”杜荷郁闷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瑶温言劝道:“夫君放心,若是我们成婚后,需要与阿兄分家,这些钱,还是归咱们的,阿兄为人坦荡,不会在乎这点钱的。”
“不是……”杜荷想要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说,我就是想把这些钱塞进自己腰包,别人休想染指?他是真说不出口。
李瑶劝道:“夫君,咱们暂且就这么定下了,来日方长,我也是初为人妻,还有很多事不太懂,以后万请多多指教。”说罢朝杜荷行了个礼。
“呵呵……”杜荷不知道怎么答话了,敷衍地回了个礼。
“夫君,该吃饭了,去进食吧。”
“不吃,我没胃口。”
“那我待会让人送来给你吃。”李瑶似乎看出杜荷心情不好,自动告退,离开了杜荷的房间。
“唉……”杜荷长叹一声,在坐塌上坐下。
李瑶刚离开一会儿,曹小金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小声道:“少郎,你以后可要学藏私房钱了,要不要曹某传授你几招?”
原来这家伙一直在外面偷听。
杜荷抬头看到曹小金,顿时火冒三丈,捏起拳头就想上去揍他,口中怒呼:“你还敢来找我……”
曹小金赶忙往后缩,双手连摆,急声道:“少郎且莫动手,听我一言!听我一言!”
杜荷止住了动作,怒喝:“有屁就放!”
曹小金咧嘴一笑,道:“少郎,这次你真的误会我了,我今日若不见机行事,只怕早已被赶出杜府了,还如何继续为你效力呢,其实我对你是忠心耿耿啊。”
杜荷狐疑地盯着他看,一时间倒真有点吃不准这货了,于是问道:“你这算是无间道?卧底?打入敌人内部?”
曹小金一脸懵逼:“我不太明白少郎所言,能否说得……直白点?”
杜荷咂了咂嘴,问道:“你说你是效忠于我的,那你今日在她身边,可有收获?”
“当然有啊。”曹小金闻言顿时眉飞色舞道,“今日我在主母面前为你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还把你之前的荒唐行为全部向她解释了一遍,少郎你以为她为何会同意了造纸坊的生意,这都是曹某的功劳呢,少郎你居然还怀疑曹某,唉……”
他说罢还装出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活像一个刚被人侮辱了小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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