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荷喟然感慨时,甄剑已经点燃了木屑,并用木屑的火焰,将火把点燃。
“快下去吧,这火把没有油,支撑不了多久。”甄剑说了声,率先钻进了下去。
杜荷虽然害怕,但有甄剑在,多少能宽心不少,也紧跟其后走了下去。
向下走了十几层石阶,转了个方向,又走了七八层石阶,到底了,甄剑用火把一照,惊喜道:“找到了!”
杜荷眯眼望了望,只见一个女人倚靠着墙角而坐,身旁全是酒坛和木桶,这个女人的左臂,紧紧地搂着一个小孩。
杜荷跟在甄剑身后,缓缓靠近,小声问:“死了吗?”
“不知道。”甄剑上前靠近那女子,这才看清楚,只见这女子全身惨白若纸,仿若被抽干了鲜血,一双眼睛空洞地睁着,早已失去了神采。
“死了。”他说话间,目光移到小孩的身上,只见小孩嘴里衔着女子的一根手指,双目紧闭,也不知是死是活。
杜荷这时也上前观看,看到女子死去的模样,心头直发毛,他强行忍住,缓缓道:“看她手上的金镯子,应该就是柳福华了,怀里的应该是她的儿子,一岁多的样子,跟时间刚好吻合,可惜啊……她这一死,所有线索都断了。”
“这小娃没死。”甄剑说着,忽然伸手,将孩子抱起来,柳福华的手指头顿时从孩子的嘴里抽出,孩子立刻扯开嗓子哭起来。
杜荷讶道:“原来你真的能听到有人哭啊,就是这小娃子在哭,奇迹啊,被关在这里一个月,居然没死。”
甄剑赶紧把自己指头塞进孩子的嘴里,小孩子立刻就不哭了,用力吮吸甄剑的指头。
杜荷转头看向四周,只见这里放满了酒坛和酒桶,周围还有不少老鼠尸体,到处弥漫着酒味,再看看柳福华破损的十指和苍白的尸体,不禁浑身一震。
甄剑看了杜荷一眼,道:“你看出来了?”
杜荷动容道:“看出来了,柳福华带着他儿子躲在这里,靠吃老鼠喝酒强撑了一个月,最后老鼠吃完了,她已是强弩之末,为了儿子,她便咬破手指,让儿子吸她的血存活下来。”
“正是如此。”甄剑深沉点头,显然是被柳福华的举措给感染了。
杜荷也不禁喃喃:“虽然她曾谋害过我和我阿兄,但不知为何,我现在却恨不起她来了。”
“人死恨消。”甄剑缓缓道,“他儿子如何处理?”
“带走。”杜荷道,“说不定这还是我同父异母的阿弟呢。”
“我没看错人。”甄剑转头望向杜荷,缓缓道,“你若是将他丢在这里,或是要杀了他,我只怕以后都不会再为你做事了。”
杜荷闻言一愣,随即笑道:“孩子能有什么错,不过我还是得防着他一点,万一他将来长大了,知道真相后要找我报仇,或者找我阿兄夺家产,那可就闹心了。”
甄剑道:“将他带出去后,可以找一户人家,将他送走,让他平平安安过一生,在国公府……不一定是好事。”
“嗯,这主意不错。”杜荷点头赞同,真心觉得这个主意是眼下最好的了。
甄剑晃了晃孩童,用很慢的语气问:“你叫什么名?”
“阿——娘——”孩童估计刚学会说话不久,口齿很不清晰,只会模模糊糊地唤阿娘。
杜荷摇头叹道:“别问了,才一岁多,也就刚咿呀学语而已,哪里会回答你的话。”
甄剑无奈,伸出左手,用拇指在小孩的脖子后面用力一按,小孩顿时便怏怏昏睡了。
就在这时,甄剑忽然动作定格,抬起右手,做了个禁声的姿势。
杜荷一惊,心想:“莫非这里还有其他人?”
甄剑侧耳听了片刻,忽然将小孩塞进杜荷怀里,丢下火把,宛如一道黑影冲出了酒窖。
杜荷赶忙捡起火把,跟了出去,只见黑暗之中,两个黑影你来我往,均都持刀对击,虽然双方都用刀,可却没有发出一点兵器碰撞之声,这是甄剑的对敌风格,毕竟他用的是木刀,讲究一击必杀,绝不与对方拼兵刃。
杜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高手对拼,跟武侠小说中有所不同,眼前这二人的对打方式,有点像是战场上马站,互相冲刺,交锋的一瞬间,找机会杀死对方,然后二人交错而过,快速回头,再次冲刺交锋,难怪古时候都说大战三百回合,原来打的时候真的是以回合来计算的。
杜荷手中的火把熄灭,但他借助月光,看得到与甄剑交手的人,是一个蒙面黑衣人,夜晚出行,黑巾蒙面,甄剑大致猜到,此人定于柳家大案有关
渐渐地,甄剑出手变得更加迅猛,交锋之时,先以木刀虚晃,忽然矮身,一记横扫,直击对方下盘。
黑衣蒙面人赶忙跃起,躲过甄剑的横扫,然而甄剑这一记横扫也是虚招,倏然收腿,再次踢出,一脚正中对方胸口。
“唔!”黑衣蒙面人闷哼一声,倒飞而出,跌落在地,吐出了大口鲜血。
甄剑快步上前,对方刚想起身,甄剑的木刀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冷声道:“不要乱动。”
杜荷见状激动无比,原以为线索断了,没想到又有人送线索来了。
杜荷刚想上前,没想到那蒙面人身子猛地往前进了半尺,一声闷响,甄剑的木刀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甄剑见状愣住了,他实在没想到,这人竟会自杀,杜荷也愣在了当场。
良久,杜荷难以置信地问:“这是……死士?”
“应该是的。”甄剑拔出刀,顺势用刀挑开对方的面巾。
只见这人面容普通,此刻满面狰狞地抽搐挣扎,眼看是不活了。
又过片刻,这人彻底死去,甄剑蹲下身,开始搜对方的身,搜出了一只钱袋,从钱袋里倒出几十枚铜钱和一块铜质圆牌。
“这似乎是个腰牌,上面有字。”甄剑借助暗淡的月光,想要看清这个圆牌。
杜荷伸出手来,道:“给我看看。”
甄剑把圆牌递给杜荷,杜荷放在手中摸了摸,仔细看了良久,道:“就是腰牌,上面好像是个‘隐’字。”
“隐?何意?”
“我怎么知道。”
二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又过片刻,杜荷道:“回去再慢慢研究吧,这人的尸体怎么办?”
甄剑道:“今夜之事,不宜泄露出去,我的想法是把这尸体丢进酒窖里,然后咱们再用石块和房梁将酒窖给埋上,一切恢复原样。”
杜荷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小孩,道:“我抱着娃儿呢,腾不出手,就麻烦你一个人搬吧。”
甄剑白了他一眼:“也没指望你能帮什么忙。”说罢便开始搬起了砖石。
还好甄剑力气很大,忙活了许久,终于把一切恢复了原样,不过他也累得够呛,要知道,那些房梁很大,最大的那根房梁少说也有二百多斤。
甄剑把这里恢复了原样,便和杜荷沿原路返回,翻过坊墙,骑上马,不紧不慢回家。
回到家中,刚进门,便见李瑶满面焦急地站在前院,深思不属,王小年站在旁边。
王小年看到甄剑进门,欢喜高呼:“少郎回来了!”
李瑶抬头,见到杜荷,瞬间扫去满面忧色,快步迎上前,问道:“夫君这是去哪了?怎地半夜也不归家?”
杜荷也不好解释,便随口胡诌:“去喝花酒了。”
“喝……”李瑶闻言一下愣住,随即怒叫起来,“夫君岂可如此!”
杜荷还是第一次见她发怒,转头看了眼李瑶,只见她怒容满面,双眼之中泪光浮动,她竟哭了。
虽说杜荷对李瑶很抵触,但一看到她要哭,立刻便觉不忍,挠了挠头,道:“大不了下次不去了,哭什么呀。”
李瑶泪眼朦胧望着他:“你说话可算数?”
“自然算数,以后不去了,再也不去了。”杜荷一本正经地保证,并用动作示意她擦去泪水。
李瑶抬袖拭去泪花,道:“那你若是还去那种地方,当如何?”
“任你处置,可满意?”
“好,这可是你承诺的!”
“对,我承诺的。”杜荷点头,然后问,“现在我可以回房了吗?”
李瑶指着他怀里的小孩,问:“这小娃哪里来的。”
杜荷把小孩递给李瑶,李瑶本能地伸手接住,再次问:“这谁家的娃?”
杜荷装作无奈样子,叹道:“唉,别提了,也不知道是哪里遭灾了,长安新来了一批难民,难民饿得不行了,便卖了孩子,换口吃的,真好我身上有几个闲钱,就买下了,买完我就后悔了,要不你明天找个牙行把这娃儿给卖了吧。”
“不可以!”李瑶闻言赶紧往后缩了一步,激动到,“这么小的娃儿,岂可卖给牙行,这样他一辈子就只能做奴了。”
杜荷本就是想看看她心肠如何,见她如此说,颇为满意,摊手道:“那便寻一户人家,将他送了,你看如何?”
李瑶本来是想养的,毕竟女人都有一颗母爱之心,可是考虑到种种问题,确实不宜养这个小娃,犹豫了一会儿后,她点头道:“好,我会给他寻一户好人家的。”
杜荷见她主动揽下了这个事,当然求之不得,提醒道:“这娃儿饿了几顿了,醒来后给他吃点米汤什么的,喂饱了再说。”
“知道了。”李瑶撅了噘嘴,道,“快回房休息去吧。”
杜荷朝甄剑招了招手:“来,跟我来书房。”说罢往前走去。
“喏。”甄剑应了声,快步跟上去。
杜荷带着甄剑进了书房,将房门关上,点亮房间里的几盏灯,然后掏出那块圆形铜牌,在灯光下自己查看起来。
只见这铜牌径约寸许,通体金黄,正面阳刻一个篆体大字——隐。
翻到背面,只见背面雕着龙纹图案,围绕龙纹图案,有一圈小字:直受皇命,奉天行事。
杜荷看得浑身一震,仿佛一瞬间被抽光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铜牌也从他手上掉落,甄剑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铜牌,满面凝重道:“那蒙面人是……”
杜荷也是一脸凝重地说道:“是皇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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