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扬独自待在这个房间里。【】坐着,趴着,靠着榻沿,或来回踱步。透过小小窗口,看屋外太阳升起落下,日夜在轮转。
名扬总觉得不管自己站在房间的哪一个地方,都能看见良玉孤寂的身影,听见她悲伤的哭声。同样的遭遇,权有功也对名扬讲述过,但名扬因为初来乍到的缘故,没能够体会有功心里的悲伤和仇恨。如今听了良玉的描述,名扬才能够了解有功想尽办法逃离曹军的原因。
曹操是一个残暴的人吗?陈宫说他是,刘备说他是,董承说他是,将来还有一个孙权说他是,有功和良玉也说他是。可是名扬自己也亲眼看到了曹操给中原四州带来的生机,他也读过历朝历代的史书对曹操的评价。
曹操是什么人,如何评价,不关名扬的事情,那是历史学家们的事情。名扬知道做事不能被仇恨蒙住双眼,冷静地分析利益得失,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总得为良玉做些什么。名扬可能不能为了替她报仇而去杀了曹操,但他可以带她离去,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不管他们成不成为夫妻。
良玉没有再来过,除了送饭的人,也没有其他人来过。三天过去,剧勇来到房间里。
“金将军可好?”
“被关在这里,怎么能叫好。”
“说句实在话,我不想得罪金将军。我与你无冤无仇,没有理由杀你,杀了你搞不好要引来徐州大军得不偿失。拿你换取丰厚的赎金,我何乐而不为呢?我二妹求我放了你,我也愿意,但安、裘、武三兄弟过去帮过我很大的忙,我若这样放了你,就坏了江湖规矩。”
剧勇清清嗓子,继续说:“我二妹当然比不上徐州官宦人家的千金、世族大户的小姐,但她为人真诚,不会耍心机,这是城里的姑娘没有的品质。她长得也不差,虽是乡野里的丫头,身上的野性也是别有风味嘛。她说要嫁你,一半是为救你,一半是真心的。我作为他大哥,觉得你若是个男人,就娶了她,也证明你值得她付出。你们成亲后,你就带她回徐州去,让她过上好日子。”
剧勇看着名扬,等他的答复。名扬低下头想了一想,就回答道:“好,我娶她。之后,我一定要带她走。”
剧勇很高兴,说:“太好了,这也是我们山寨的光荣。日子我也看过了,两天后就是良辰吉日,我们也不用准备太多,酒宴一摆,洞房一闹,就好啦。”
剧勇大笑着离开了,但房间还是锁上了。名扬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喜该忧。娶良玉,在现下对名扬没有害处,至于以后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名扬小心地靠在榻沿上,不去触碰伤口。他仰头看着屋顶,回想起过去中学、大学、工作后交过的女朋友,想象过无数种结婚的情况,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婚姻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不由得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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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一有人跟良玉提起成亲的事情,她就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山寨的人在这几天里见过的良玉的笑容,比几年里见过的都要多。
良玉第一次开始试穿女装,开始试戴头饰,开始画妆。经常一折腾就是一天,换了一件又一件,妆画过后又洗,洗过再画。她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如同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一样,同样向往着成亲的那一天。更何况,这个时代大部分的女人的婚姻都是父母指定的,而她的夫婿是她自己挑的。
婚礼前两天,她想去见名扬,剧勇说:“成亲前见面不太好,再忍两天,你们不仅能见到面,还能看到更多。”他说完就坏笑起来。
三当家屈要沉默不语,闷闷不乐。
那个老四,是筹办婚礼的总指挥,他这几天忙里忙外布置酒宴,安排人手,不亦乐乎。每天都有太多事情要请示二当家,平时主意很多的良玉,现在也根本没有心思搭理老四,总是不耐烦地说:“你自己看着办。”然后就开始对着铜镜转圈,看自己的妆扮。
老四倒也不是真的来请示,他只是想来看看二当家脸上的幸福表情,觉得自己心里也暖和和的。
婚礼前一天中午,屈要邀来大哥和二妹喝酒聊天。
剧勇奇怪地说:“三弟,明天就是婚宴,到时能够喝个痛快,何必今日邀请我们喝酒。”
屈要说:“明天客人很多,到时说的都是客套话,今天就我们兄妹三人,说一些心里话。”
良玉笑道:“三哥说的有理,小妹应该在成亲前跟两位哥哥好好道谢,若不是二位哥哥当年收留我,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更不要说有今天这份喜悦。”
屈要又叫进来老四:“老四,把那边的酒都赏给忙了几天的兄弟们,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努力干活!”
老四谢过三位头领,叫进来几个人把几十坛酒搬了出去。
屈要端起碗,说:“大哥,当年徐州军围剿我的寨子,若不是大哥及时相救,小弟早已命丧黄泉,敬大哥一碗。”
剧勇说:“三弟后来帮我建立泰山山寨,功不可没,你我相遇是上天的缘分,何以言谢。”两人一饮而尽。
屈要又对良玉说:“虽说二妹你比我晚到山寨,而且你的武艺都是大哥和我教你的,没想到你的武艺竟然超过了我,屡次官兵来剿,你都身先士卒,为山寨立下汗马功劳。我敬你一碗。”
良玉说:“我在山寨的资历甚至比老四都要浅,是二位哥哥照顾我。还让我做了二当家,排在了三哥前面。我感激不尽。”良玉先干为敬,屈要跟着把酒干掉。
三人一说起往事和人情来,气氛就变得很让人感动,你一碗我一碗不住地喝。
山贼原本都是喝酒高手,一晚上干喝酒一般都不会醉,良玉都不惧喝酒,何况剧勇和屈要。但没过多久,剧勇就趴在案上,醉倒了。
良玉也有点迷糊了,她看见剧勇醉倒,口齿不清地说道:“奇,奇怪了,大哥怎,怎么会,会醉了呢?”
屈要还很清醒,他看了看剧勇又看了看良玉。他放下碗,挪到良玉身边,双手按在良玉双肩上。他盯着良玉的眼睛,而良玉的眼神已经朦胧了。
“二妹,我不愿意你嫁给那个将军。”
“嗯?”
“二妹,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得很,喜欢得不得了,我若是向你求亲,你肯嫁给我吗?”
“嗯?”
“二妹,你睡吧,你醒来后,一切都结束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良玉的眼前渐渐陷入黑暗中,之后再无知觉。
屈要把良玉抱在怀里,一动不动。以前想得到而不能得到的时候,万般想法丛生,如今轻易得到的时候,反而没了主意。
安跳虎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拍一拍屈要的肩膀,说:“三当家,你想得到的已经在手了,还不赶快去把事儿办了?一劳永逸嘛。”
屈要的目光在良玉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以前良玉都是男人装扮,今天的她一身红妆,轻施粉黛,浑身散发着女人的魅力。屈要只觉得软玉在怀,难以把持。
“安兄弟,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安跳虎又拍拍屈要的背,然后走向昏倒的剧勇,一边从怀里掏出匕首。屈要一惊,一把拽住安跳虎,说:“你干什么,你要害我大哥?”
安跳虎甩开屈要的手,说:“你今天做的事情,大当家醒过来绝对饶不了你。等他醒来,我们谁制得住他。今天一不做二不休,干掉大当家,你把二当家收服,我们拥护你做大当家,我们兄弟三人来辅佐你,继续泰山山寨的事业。”
屈要不说话了。安跳虎笑了一笑,将匕首从剧勇的背部刺进心脏。剧勇只哼了一下,就断了气。
屈要抱起良玉,走出大帐,安跳虎跟在他后面,武花虎和裘白虎在帐外守卫。武花虎说:“屈当家,大哥,剧勇的心腹手下都被迷倒了,现在屈当家的亲信已经控制了整个山寨,大势已定。”
安跳虎说:“屈当家,今晚你只管和二当家快活地洞房花烛,寨中之事,交给我们兄弟即可。”
屈要说:“多谢三位相助,今后还要仰仗三位的辅佐。”他顿了一下,说:“麻烦把我的大哥厚葬,我对不起他。”
安跳虎说:“理当如此。”
屈要抱着良玉走了。
武花虎问:“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当然是杀掉金名扬。”
武花虎又问:“屈要呢?留他不留?”
安跳虎看着武花虎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金名扬那边,交给我和二弟。”
武花虎一脸奸笑,向安、裘二人一拱手,俏皮地说道:“多谢两位哥哥,小弟这就去办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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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扬正在房间里闭目养神。他知道婚礼在明天,他现在在等给自己送新郎服饰的人来。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打斗声,有猛烈的撞击,也有刀锋相交的声音,短暂的风雨过后,趋于平静。随后传来开锁的声音,开门的是老四和四五个喽啰。
老四狼狈不堪,一脸血迹,名扬仔细一看,他背部还有很深的刀伤。
老四喘着粗气,说:“金将军,山寨出事了,你赶快去救二当家吧。”
名扬站起身来,从老四手里拿过一把刀,风一样冲出房间,身影瞬间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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