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矖(xǐ)这几日欢喜的紧。
师尊告诉她,几千年的修炼正果已成,终于可以脱胎换骨,幻化成人形了。
白矖本为上古神兽,时逢娲皇抟土造人、一日七十化变,顺手造了和她真身一样人面蛇神之宠物,一雌一雄,即白矖和腾舍。她虽身世不凡,又有补天之功,但那时心智混沌、九窍未开,且修炼功力尚欠火候,法力不及化为人形。
娲皇成圣归隐后,她将自己分出一个化身即白矖的师傅,使其盘踞巴蜀,行掌管妖界众生之事。又将白矖、腾舍安排其教化。
白矖生来活泼灵动、顽皮异常,几千年的岁月过去,出落得越发妖媚动人,按照师尊的说法:“我们女娲族的小妖精终于长大了!”
这一日,她贪玩未尽兴,腾雾飞了不知多久。
在空中突感身体燥热难耐,眼见下界有一碧波荡漾之湖,绵延千里不见尽头,于是翻身而下,“轰”地一声,砸在这湖水里。随着通体白皙而又修长的蛇尾入水,她周身顿感清凉,从头到尾神清气爽。
此处正是云梦泽。
“哎呀!糟了”她一下子想起什么,刚才光顾着沐浴舒服,竟忘了师尊日常的嘱托:去到人间,千万记得要设结界,不能让凡人目睹真容,乱了六界时空法则!
她赶紧施法补救,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忘记施这小小的障眼法,差点害我无处遁形……”她嘟囔着抱怨了会,又迅速快活起来,这片湖,真是宛若人间仙境,让人欲罢不能啊。想到高兴处,顽皮的性子上来,腰后树腕粗的尾巴不停搅动湖水,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她不知道的是,刚才这一幕,竟被湖上两个捕鱼的渔夫看了去。二人吓的屁滚尿流,小船也被激起的浪花推出去好远。
有幸捡回一命回到村里,二人将此传奇绘声绘色地进行了一番描述,很快,云梦泽凡间便传闻漫天。
“湖里有一白色巨蟒,从天而降,有滔天之法力……”
“我见明明是条巨龙!它通体白色,腰身有千年古树树腕那么粗!”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大难临头啊!”
“恐非吉兆……莫不是天降灾难?”
“……”
众说纷纭。
好久没在水里这么欢腾雀跃了,有点乏,白矖见湖心不远处有一绿洲,绕岛四周的水面上有成片挺拔的水杉,她便摆动蛇尾,迅速游了过去。
她索性褪去罗衫,上半身匍匐倚在绿洲之上,腰下半截蛇身浸入水里,半截蛇尾顺着水杉一直向上缠到向阳处;黑发三千丈披落,湿漉漉地粘在雪白的背和臀上。
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漫天星辰。
碧波潭上白丝缎,随风袅袅又聘婷。人身白蛇在皎洁的月光下熠熠生辉。此景此景,美轮美奂至极。
不对!哪里不对?可能是被自己的声音吓到,她一下子惊醒了。
往常她摆动身体,蛇尾总会触到什么,发出“噼啪”响声,对此她早已习惯。但这一次,怎么如此不同寻常。
她睁开双眼向身后望去。
哪里来的蛇尾?那分明是一双少女纤细又娇媚的大长腿!
她终于幻化成人形了!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去人间潇洒游历了!
来不及庆祝,她似乎看到月影婆娑下有个身影。
“是谁?!”她惊道。
浮云散去。
明朗的月光下,少年一身缥缈青衣,黑发束冠,发带随风飞舞,走一步腰间的玉佩琳琅作响。好一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一定是月下白,是林中雾,是竹上霜,是雨后的彩虹,
白矖呆呆的出了神。
“醒了?”见她正欲张嘴,马上道,“是谁君莫问,暮色夜微凉。”
闻言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正赤条条地躺在绿洲上。
她大惊失色,“呼”地吹口气,慌忙将散落地上的薄纱覆在身上。
他也不避讳,径直就要走过来的意思。
“你,你别过来!”白矖一跃而起,她本想一个帅气的转身,施法将自己身上服饰妆容焕然一新,也不至于在人前如此这般邋遢失礼,可没曾想还没习惯双脚走路的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那双手扶住了她。宽大且有力。
他瞬时将她揽入怀里。四目相对,他眼里居然繁星点点。
只听他低沉地说:“我倾慕你,从第一面起。”
她此刻脑子猛然灵清,一把从怀里挣脱出来:“登徒子!你可知我是谁?怎能如此轻慢于我?”
“哦?”他一改端着那股严肃劲,宽笑着道,“那,说说你是谁?”
“巴蜀白矖!我师尊可是妖界共主、妖皇玄矶!你又是哪个?敢破我结界!”
“我大致也猜到了,像!的确像!”
“你说什么啊,什么像不像的,你到底是谁?”
他点头道:“我乃云中君,是这九百里云梦大泽千万大小湖泊之共主,配你如何?”
原来他就是云中君。传说中那个温婉的月神,那个暴躁的雷神,那个五湖四海行云布雨众神的掌控者。
是他呀!
师尊有提起过,但似乎弦外之音对他印象不是很好,并不愿过多提及。
眼前这个长相温婉如玉的公子是他?
按理,他与师尊是同辈神祇,那算是长自己一辈了。
但想到刚刚蜕变幻化时,如此私密的事,他竟在一边观赏看戏,不免怒火中烧,有点语无伦次:“你……你凭什么?什么时候起站在这的?!”说完又觉着缺点底气。
“在你入梦前,刚到这片水泽时,我便一直在了。”他笑。
白矖惊觉原来从头到尾自己都被窥视,羞的无地自容,伸手施法想给他个教训,却被他揽腰一把抱住。
“脾气这么坏可怎么好?得改改……”他将她拦着飞入空中,俯身望去,云梦泽雾气蒸腾、苍翠欲滴。古诗云:气吞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你看这里多美,万千年来就缺少一个女主人。”
“我们很熟吗?”
“怎么不熟?”他扭头望向她,意味深长地说,“梦里发生的你真的都忘了?”
梦里?
虽说跟着师尊见过不少大世面,但在情字上,她却仍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她有点懵。
见她害羞地低头不语,他继续逗她:“你我既已行人间夫妻之实,可愿携手共游云梦泽?”
“刚刚明明只是一团雾气……”她挣扎着。
“你忘了我是云中君吗?幻化成云雾岂不是天道所在?”他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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