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复仇号上,德雷克怒吼着下达着命令:“传令各船调转方向,跟着复仇号!先吃掉这伙桨帆船!不要接舷,用火炮轰沉他们!”
复仇号是德雷克从海东港抢到的五艘战船之一,维内塔海军认为只有四艘,其实第五艘逃到海面上的战船也被塔尼里亚人俘获。
虽然明明是干舷高、船楼高的战船在接舷战中更有优势,但德雷克深知自己手下这群海盗没有顶着伤亡肉搏的本事,他们只能打顺风仗。
一旦被敌人登船把海战变成残酷的肉搏战,这群海盗的士气立刻就会崩溃。
塔尼里亚舰队调转船头,杀向了维内塔桨帆船。
而维内塔的桨帆船长们也在对塔尼里亚舰队发动进攻,两方的距离迅速缩短。
桨帆战船的特点像狼,铁头铜尾弱腰。
因为侧面有桨,所以桨帆船只能从自己的船头发动进攻,最硬的木材、最大口径的重炮和登船跳板都被布置在船头。
侧舷则是桨帆战船最脆弱的部分,只有一些小口径旋转炮。此处不仅火力最薄弱,同时也是结构最脆弱的部分。大帆船冲着此处的一次猛撞就能让桨帆战船拦腰折断。
两支舰队迎头行驶,海盗们在桨帆船刚进入射程时就急不可耐地用船艏炮轰击桨帆船。
一枚炮弹大角度打在金狮号坚固的船艏楼上,弹开了。
另一艘桨帆船白鹰号则没这么好运。炮弹正正好好从船头射进了甲板。贯穿了四名水兵,砸在第五名水兵身上才停下。旁边的战船都能听到从这艘船的船艏楼中传出的惨叫声。
一名身上多了恐怖肉洞的水手没有立刻死去,而是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旁边的人抱着他,却不知道能做什么。白鹰号大副立刻抽出刀给了这名水手一个痛快。惨叫声消失了,白鹰号的船艏楼里除了战鼓声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虽然承受了一轮炮击,但维内塔桨帆船们却没有开炮还击。鼓声隆隆,维内塔桨帆船沉着地朝敌人靠近。
斯派尔没有像其他船长那样留在更安全的船艉楼,他就在金狮号的船艏炮旁边,手中紧握着插在炭炉里的铁钎。
金狮号只有一轮开炮的机会,而施派尔只相信自己。
两方的战船越来越近,维内塔桨帆船已经进入了火枪的射程。塔尼里亚人的大船上劈里啪啦响起了枪声,而维内塔桨帆船仍然没有开炮。
“向右!看到那艘黑旗的船了吗?”斯派尔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大炮炮尾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瞄着炮口的方向,对自己的大副说:“我最XX讨厌挂黑旗的船。”
船楼右侧的旗帜被拉起,舵手见到这面旗帜后,立刻向右转舵。
此时的金狮号和黑棋大船的距离已经不到二十米,维内塔水兵们已经可以看清塔尼里亚人的胡须。
炮尾,炮口,黑旗大船,三点一线。
“就是现在!”斯派尔拔起烧红的铁钎按在了引火孔。
两吨重的大炮被后坐力推到了滑轨尽头,船身都在跟着颤抖。伴随着一声让所有船员耳鸣的巨响,船头被笼罩在烟雾中。
一枚巨大的石弹离开炮膛,飞向了黑旗大船。
桨帆船的炮位很少,只能用威力弥补数量,所以维内塔桨帆船一般会在船艏布置三到五门重炮。
但金狮号上只装了一门火炮——可是它的口径大的惊人。斯派尔坚持认为与其带三门火炮,不如只带一门口径更大的。
这尊安置在金狮号船艏的大炮不是普通的火炮,而是老式射石炮。这种火炮一般用于攻城,不仅极度笨重,装填费力,而且准头差劲,大如城墙的目标都能射失。
所以斯派尔必须离得足够近,近到“用炮口顶住对方的脑门”的程度,近到确保不会射偏,才能开火。
缺点一箩筐,这门火炮的优点只有一个:威力。
城墙都能打破,战船算什么?
这枚接近两百磅的石弹宛如死亡天使,呼啸着击碎了一切阻拦在自己面前的木头和人体。黑帆大船在水线处被砸了一个大窟窿,炮弹离开时在另一面又砸出了一个。
海水迅速涌入船舱,伴随着海盗们的尖叫声,黑帆大船开始倾斜。
金狮号的水兵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冲在最前面的金狮号开炮是一个信号,其他桨帆船的船艏炮也跟着发出了怒吼。
炮弹从塔尼里亚人的船头射入,在船舱里收割着生命。又一艘大帆船水线以下被打穿,船头开始下沉,甲板上的水手们纷纷跳海逃命。
一轮炮击过后,维内塔桨帆船和塔尼利亚舰队互相冲进了彼此的阵型中,开始近距离厮杀。
虽然刚才的船艏炮对射维内塔人占尽了上风。但是在接舷战中,桨帆船船身低矮的劣势暴露无遗。
大帆船的船楼对于桨帆船而言就像城墙一样,塔尼里亚人居高临下朝着桨帆船射击。
拥挤的桨帆船上,维内塔水兵既无物可挡、也无处可躲,只能顶着敌人的铅弹用火枪和弓弩还击。
甲板变成了陆地,水手变成了火枪兵,大海之上展开了一场投射武器的对决。
维内塔船长们都深知唯一取胜的希望就是跳帮。继续这种战斗,最后一定是桨帆船的士气先崩溃。
桨帆船上的军官们催动桨手拼命划桨,试图尽可能从正面接近敌人的大船,正面是大帆船火力最薄弱的地方。
而塔尼里亚大帆船试图尽可能和桨帆船保持着距离,使用布置在侧舷的火炮轰击桨帆船。
一艘塔尼里亚人的武装商船躲闪不及,被白鹰号抛出的钩索挂住。维内塔水手奋力拉动绳索,船只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铁钩深深咬进了船舷,拔不下来。塔尼里亚水手想要砍断绳索,却发现铁钩后面是两米长的铁链。
维内塔人为了防止钩索被砍断,特意把铁钩后两米的绳索换成了铆接铁链。
一名勇敢的水手爬上铁链想要去砍断后面的绳索,然而刚探出头就被白鹰号上的火枪手打死。其他塔尼里亚水手疯狂用斧子劈砍着船舷,试图把铁钩和船舷围栏一起砍掉。
但已经来不及了,白鹰号船头的登船跳板放了下来,跳板末端的铁钩咬住了武装商船的船舷,把两艘船固定在了一起。
凄厉的哨声响起,维内塔水兵们呐喊着冲上了武装商船,一场血腥的肉搏战就此展开。
于此同时,西侧战场的海面上,一艘桨帆船正在被三艘塔尼里亚船围攻。
维内塔的桨帆船不仅在船型上处于劣势,同时在数量上也处于劣势。
大帆船侧舷的火炮咆哮着、嘶吼着,一枚枚炮弹射出炮膛,将桨帆船打得木屑四溅、血肉横飞。
这艘桨帆船的船长和大副都已经阵亡,剩下的副官和军官生没有能力在混乱中重新组织水手。
活着的人把尸体垒起来当成胸墙,只有少数勇敢的人还在开火还击。
桨手们不再服从指挥,而是寻找着一切工具想要解开自己身上的铁链。
有人跳进海里想弃船,可大帆船上的人却不打算放过他们,毫不留情地用火枪朝他们射击。
灯塔港外的海面上,血腥而惨烈的混战正在进行。火药燃烧产生的烟雾中,枪炮声和喊杀声混在一起,海面上到处都漂浮着残肢、尸体和木头碎片。
斯派尔对于那些武装商船没有兴趣,只有战船才配做金狮号的对手。海面被火焰照得彤红,夜幕中一艘高大战船的身影特别明显。
几艘武装商船冲着金狮号开炮,但斯派尔根本不理睬他们。
他立刻命令金狮号立刻调整方向,凭借桨帆船短距离强大的机动能力,在混乱的战场中找出了一条道路,朝着那艘高大战船扑了过去。
复仇号的瞭望员注意到了这艘正在朝自己逼近的桨帆船,德雷克立即下令转向东南方,放下全帆,用右舷迎敌。
火炮轰鸣,十几枚炮弹朝着金狮号飞去。
船上传来一阵惨叫声,但金狮号只是把战鼓敲的愈发响,速度居然更快了。
————
与此同时,战场的另一边。
没有人能想到纳雷肖竟然疯狂到带头强行突破火船,塔尼里亚没有,维内塔海军也没有。
载着火焰的小船顺风而来,在两支舰队间拉起一道火墙。
正常的船长见到此番景象会避让火船。先朝东南方向航行,等和火船拉开距离后再寻机返回战场。
这也是原本的计划,使用火船迫使维内塔舰队驶向东面的危险水域,自己的舰队紧随其后消灭漏网之鱼。
哪怕从灯塔港杀出了意料之外的十二艘桨帆战船也没关系,维内塔舰队仍然会在火船的压迫下驶向暗礁。
而德雷克可以再一次逐个击破,集中舰队优先消灭桨帆战船,再去绞杀那些从死亡水域逃出来的维内塔主力舰队——如果他们能逃出来的话。
但纳雷肖不是正常人,纳雷肖也是维内塔海军中的头号赌徒。他直接选了一个最短的路线,直取德雷克的旗舰“复仇”号。
熊熊烈火令人生惧,比烈火更令人魂飞胆丧的是主动走入火海中。离着十几米远,光荣号甲板上的所有人就感受到了灼人的热浪。
“神啊!救救我!”
“这是地狱!我们要下地狱了!”
甲板上有人在疯狂祈祷着,还有人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回去干活你们这帮孬货!”凶神恶煞的水手长吹着哨子,用耳光和木棍驱赶只顾祈祷的水手返回岗位:“平时见不到你们念经!这时候装虔诚有个狗屎用!你只管干好自己的活!老千尼克从没输过!”
孔泰尔大队第一百人队的威尔森上尉也给了三个准尉一个眼神。温特斯和巴德从地上拽起了那些正在颤抖着念诵经文的陆军士兵。安德烈更是简单粗暴,见到丢下武器祈祷的士兵冲着对方的脸就是狠狠一拳。
陆海军正在重整士气的当口,光荣号离火船越来越近。帆布被热浪烘干了水分,还没等碰到火船,跟着热气流上升的火星儿便引燃了前桅帆。
水手们呼号着奔向了船头,用提前准备好的海水泼向烧着的风帆。
“快往各帆上浇水!不要停!”帆索长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第一百人队!听我命令,协助海军取水!”威尔森一声令下,三个准尉和所有陆军士兵都投入到了取水作业中。船上已经提前备好了一摞摞空桶,只要用绳子放下去从海里打水上来就行。
光荣号冲进了火海之中,船头径直撞上了一艘舢板。伴随着嘎吱嘎吱的木头断裂声,这艘燃烧着的舢板被光荣号直接碾进了海里,只剩下几块焦黑的木板。
船头的水手们发出了喜悦的欢呼声。
但紧接着,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从船头侧面靠上光荣号的火船不仅没有被卷入船底,相反,撞上光荣号之后它们就紧紧贴在光荣号的船壳上,被海浪拍打也不移动分毫。
这些火船船头都半埋着一尺长的锋利铁钉,一旦撞到战船,铁钉就会扎进船壳,将火船牢牢固定在战船身上。
光荣号连续撞上了三艘火船,顶着三艘火船的光荣号阻力猛然增大,速度为之一滞。
空气中飘来一股焦糊的气味,船头下传来恐怖的哔哔剥剥的爆响。不知道是舢板燃烧的声音,还是光荣号的船壳已经被引燃了。
卡拉曼大副飞奔到船艉,这时的他已经顾不上用敬称了:“凯奇见习官!你带人下去!”
凯奇敬了个军礼,毫不迟疑地拿起绳索在自己腰上打结,旁边的水手们也顾不上尊卑等级,举起水桶冲他兜头倒下。
被浇成一个水人之后,凯奇领着十几个水手冲船头悬索而下,用木桶舀起海水往舢板上泼,试图熄灭舢板上大火。光荣号的船艏炮也都被搬走,水手们从炮门探出身子往火船上浇水。
在光荣号的带领下,另外三艘靠前的战船也冲破了火海,顶着纵火船杀向塔尼里亚舰队。
这座由烈火和木头组成海上城墙被硬生生趟出了一个大缺口,靠后的战船果断转向,从缺口处越过了此处“海上天险”。
“将军!船头的火灭不掉!只能勉强控制”卡拉曼大副气喘吁吁地汇报。
“灭不掉就灭不掉!就算是炼狱之火,想把我这艘船烧干净也得花点时间。”纳雷肖满面红光,抓着安托尼奥的胳膊说:“塞尔维亚蒂将军,光荣号可能不行了,但有一艘新船就在我们面前。”
海军中将指着德雷克的旗舰:“复仇号就在我们面前,光荣号没了,我们就把德雷克的旗舰抢过来!”
“复仇号降下了全帆,将军!德雷克好像要逃跑!”
“不,德雷克不会跑,我也不会跑!”纳雷肖狞笑道:“你以为赌徒会止损离场吗?不,不会,赌徒会为了翻盘把剩下的钱全压上!我们和德雷克都已经压上了自己全部的筹码,赢家通吃一切!升起决死旗!全舰准备跳帮!”
一面巨幅红色三角旗挂上了光荣号的桅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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