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船的旗语在说什么?”温特斯指着正在渐行渐远的战船问凯奇。
“‘祝’‘好运’‘胜利’‘再见’。”凯奇眯缝着眼读出了旗语。
六艘主力战船离开了舰队,撒到了整片海域里。
“想不通你们海军为什么干出这种分散兵力的事情。”温特斯叹了口气。
凯奇活动了一下关节,答道:“成规模的塔尼里亚舰队已经被消灭了,舰队没必要再抱成团,散开才能控制这片海域……我们应该快到赤硫岛了吧?”
赤硫岛是塔尼里亚群岛的第五大岛,因为红色土壤和海岛中央的高山上盛产的硫磺而得名。
整座岛整体大致呈不规则的椭圆形,面积接近700平方公里,大概是维内塔领土面积的一百四十分之一,差不多有四分之一个维内塔的郡级那么大。
如果用野外行军的速度来算,从岛屿南端抵达北端大概是两天的路程,五十多公里。从岛屿西端抵达东段大概是一天的路程,二十多公里。
后世的人研究发现这座岛屿其实是一座巨型海底火山露出水面的一小部分,这个时代的人们不知道这一点,不过只要有硫磺可采就行,他们并不在意生活在火山边上。
这座岛屿扼守着塔尼里亚群岛的南大门,赤硫港更是海蓝——金港航线上最好的深水良港,
和海泉港那种在两大势力间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不同,赤硫岛是塔尼里亚群岛的本岛之一,联合会的核心领地,岛上鳞次栉比的甘蔗种植园足以说明一切。
因此在德贝拉执政官的战争宣言后,这个重要的硫磺产地迅速切断了向维内塔的硫磺出口。
在纳雷肖步步为营的作战计划中,夺取赤硫港是重要一环。着座大港的码头足以停靠整支舰队,富庶的海岛也足以为远征军提供补给,同时还能夺取岛上的硫磺矿。
以这座岛屿作为基地和跳板,对塔尼里亚本岛的进攻就有了一个坚实的后方。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温特斯在光荣号的船楼上已经能够看到赤硫岛的南岸峭壁,而赤硫岛南岸峭壁上的观察哨也发现了维内塔舰队。
观察哨里的哨兵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三十海里外海平面上了船帆。
一艘、两艘、接着是几十艘,一支浩浩荡荡的舰队正在朝赤硫岛驶来,桅杆顶端的维内塔海军旗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哪怕已经知道了灯塔港海战的结果,维内塔舰队的效率和速度仍然让哨兵目瞪口呆。
“傻看什么?!”哨长怒气冲冲地踢了这名哨兵一脚:“快点烽火。”
船上的温特斯看到一股浓烟从赤硫岛南岸升起,一直上到几百米的高空才散开。烽火台将维内塔人已经来到的消息传遍了全岛,而维内塔人也知道了这一点。
舰队向东绕过了赤硫岛南端,在玄武岩的峭壁下航行,到了晚上已经在一个避风处下锚。海岸上有一小队人马一直跟着舰队,密切监视着维内塔人的行动。
出征以来,船上的维内塔陆军第一次感受到了临战的紧张气氛。
当天晚饭第三军团的士兵们吃的不再是干巴巴的麦饼,而是新鲜的鱼、咸肉汤和现烤的面包。
在联合统帅部的特别命令下,每一名陆军士兵还分到了一小杯烈酒。
每一位施法者军官都领到了两个基数的标准施法材料——平时陆军可不会像这样大方。
士兵们领回了自己的武器——这些武器在登船时被集中收缴管理。留任老兵百人队全数配发了半身甲。
火枪兵开始逐粒检查自己的铅弹,重新打磨那些塞不进枪膛的劣质品。整支舰队里打磨兵器和盔甲的声音不绝于耳。
光荣号的火炮甲板又被临时改造成了军团大帐,参加军议的第三军团全体军官把不算大的火炮甲板挤得满满当当。
“塔尼里亚联合会只是一个松散的政治联盟,没有常备军。除了治安部队之外,他们的主要武装力量是种植园主的私兵以及各城镇的民兵卫队。”军团副将站在地图前讲解着:“除了赤硫港之外,岛屿内陆还有一座小城——塔城。赤硫港大约有一万左右的居民,塔城不到五千。城市之外有四座村庄,还有数量众多的种植园。”
一名卫士开始给在场的军官发地图,作为第一百人队的暂代百夫长,温特斯也领到了一幅对开的赤硫岛地图。
地图的细致程度让他不仅咂舌,这幅不到两巴掌大的地图细致地标注了赤硫岛上的道路、村庄、水源和大种植园,绝对不是仓促间能够拿得出来的。
军团副将对照着地图简单讲解了一下赤硫岛上的地形,然后开始分配作战任务。
终于进了正题,在场全体军官打起了精神。
“赤硫岛周边暗礁密布,只有赤硫港一处天然深水良港。明日清晨,舰队将会驶向圣希里海滩。涨潮后,由首席大队坐小船最先登陆圣希里海滩,建立临时的营地。如果赤硫岛之敌想趁此机会攻击我们,第二、第三大队的运兵船就直接冲滩搁浅,三个大队的兵力应该足以解决……”
副将的话还没说完,从船楼里咚咚咚跑过来一个传令兵,打断了他的话。
按军法,擅闯军议者,绞。
传令兵战战兢兢地低头躲过满船舱军官不善的目光,快步走上前递给安托尼奥一张纸条。
整场军议都没说话的安托尼奥看了看纸条,稍一挑眉对自己的下属们淡淡地说:“赤硫岛评议会,投降了。”
——割——
似火骄阳中,一艘战船炮门全开缓缓驶向赤硫港,耀武扬威地冲着扼守海湾入口炮垒射出了一轮空炮。
伴随着响彻整个海湾的火炮声,炮垒顶端插上了一面白旗。
维内塔舰队里立刻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不用打仗拼命,士兵和水手们当然高兴坏了。
然而一众陆军军官心里却颇有些不是滋味,从出征到现在,陆军几乎没什么表现的空间。功劳都让海军拿走了,就连眼前的赤硫港都不战而降——显然这也是灯塔港海战大胜的功劳,跟陆军没什么关系。
赤硫岛沿岸峭壁、暗礁密布,只有赤硫港所在的海湾是天然深水良港。
然而这座海湾整体呈葫芦形,入口狭长,易守难攻。塔尼里亚人更是在海湾入口处构筑了坚固的火炮堡垒,这也是为什么最初的作战计划根本就没考虑过从海上强攻赤硫港。
“这怎么就投降了呢?”安德烈气急败坏地怒骂赤硫岛评议会:“海湾入口拉一道铁索,什么船能进得去?依仗着天险好歹也要守一守吧?这怎么就投降了呢?”
“行了行了,不用死人还不是好事吗?”巴德无奈地说。
温特斯赞同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不用上阵厮杀总是好事情。
“仗都让海军打了,功都让海军抢了,我们成了海军的食客了……”安德烈还是不满地嘟囔着。
光荣号船艏楼里,纳雷肖中将客气地询问安托尼奥:“塞尔维亚蒂将军,我们这就靠岸吧。”
“请先等等。”安托尼奥却难得地提出了一次不同意见,他点了自己的一名副官:“你带着我的卫队去这座炮垒,把里面的塔尼里亚人都请出去,再把炮垒里朝着水面的火炮都钉死。”
“用不着这样吧?”纳雷肖微微一愣:“炮垒里的火炮我们以后防守赤硫港可还要用呀?”
“将军阁下,虽然我们无意抵抗,但阁下不必这样羞辱我们吧?”赤硫岛评议会的使者也有些恼火。
安托尼奥微笑着说:“谨慎起见。如果我们将来要用这些火炮,再钻开就好了,就是费点力气。”
纳雷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同意了安托尼奥的安排。
整支舰队就这样等在海湾外面,看着复仇号放下了几艘小船,载着几十名士兵慢慢划向了炮垒。
原本欢腾的气氛开始沉寂了下来,士兵和水手们不明所以地看着旗舰的行为,开始有些骚动。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炮垒上才有人挥舞陆军军旗。见到约定的信号,安托尼奥凝重的表情轻松了一些。
纳雷肖中将叹了一口气,对着卡拉曼大副挥了挥手。命令从光荣号传递到全舰队,各船拔锚进入了海湾。
“干嘛折腾这么久?”守在船舵处的二副不解的问卡拉曼大副。
卡拉曼大副冷哼一声:“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陆军的人看我们眼红,也想蹭点功劳,贪功嘛,陆军老传统了……”
因为整座海湾近似葫芦形,进入海湾入口后,水面变得开阔了许多。但岸边依旧怪石嶙峋,没有大船能靠岸的地方。
继续向前航向一段距离,先头的船只已经能看到赤硫港的码头和码头边上的棱堡时,安托尼奥又一次叫停了舰队。
卡拉曼大副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船艏楼,去发布全体收帆的命令。
“塞尔维亚蒂阁下,我能理解你的担心,你真不必如此多虑。”纳雷肖无奈地先安托尼奥透露了一些海军机密:“赤硫岛评议会在之前就已经和海军有过很深入的沟通,我们双方都不希望赤硫岛毁于战火,所以评议会才会选择易帜。”
“你们是真心实意想要易帜?”安托尼奥严肃地问评议会使者,今天的他特别难缠。
“否则我为什么要来这里?”赤硫岛评议会的使节不假辞色地顶了回去。
“好,那就先让我的一个百人队进驻港口的棱堡。”安托尼奥一字一句地说。
使节愤怒地反问:“阁下这是何意?我们是易帜,不是投降!”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安托尼奥不再和使者多说什么,直接看向了纳雷肖中将:“还请阁下提供船只给我的士兵,等第三军团进驻棱堡后,舰队再靠岸。”
“塞尔维亚蒂阁下,我们海军方面真的早就已经和评议会达成了协议……”
可安托尼奥不为所动:“请派船给我的士兵,既然评议会已经确定要易帜,让我的士兵提前进驻棱堡又有什么不可呢?”
不顾使者的严厉抗议,纳雷肖无可奈何地点了头。
本来已经解下了盔甲的温特斯、巴德和安德烈接到了命令:第一百人队立即集合。
“终于轮到我们了!”安德烈兴奋地扣上了头盔。
三名准尉飞快互相帮忙穿上了配发给军官的半身甲,开始集合第一百人队各帐。
陆军士兵每八个人一组,共用一个帐篷和一个铁锅。所以这八个人被称为一“帐”或是一“伙”,是陆军的最小组成单位。
暂代第一百人队的百夫长没几天,温特斯连人都认不齐,他现在只认识各帐的负责人。
刚点齐第一百人队十九帐人,孔泰尔中校就领着自己的掌旗官走上了甲板。占领棱堡的行动将有孔泰尔中校亲自负责指挥,校官带队也更方便和评议会交涉。
各舰的小船开始向光荣号集中。
光荣号旁边的另一艘战船甲板上也吵嚷起来,孔泰尔中校和三个准尉解释道:“海军那边不肯让我们单独进驻棱堡,也要派一队人去。”
温特斯、安德烈和巴德坐一艘船,安德烈把百人队的军旗举得高高的。
孔泰尔中校带着他的侍卫坐着另一艘船,打着首席大队的军旗。
另一艘战船下来的海军军官打着温特斯不认识的海军军旗。
三面打着军旗的小船驶在最前方,另外三十几艘小船跟在后面,驶向了海湾底部的赤硫港码头。
“嘿…嗬…嘿…嗬…”士兵们笨拙地划着桨,进入了葫芦形海湾的第二个宽阔水域。
温特斯坐在船头举目四顾,这个葫芦底的岸边看起来也多是岩石,赤硫港码头的栈桥从海岸延伸出来。
码头边上一艘船也没有,不仅没有大船,就连小船都也没有。一座六角形棱堡静静地趴在码头岸边,毫无半点生气。
光荣号的船艏楼上,安托尼奥和纳雷肖默默注视着小船渐渐远离舰队。
“我定会一五一十向评议会的诸位绅士们说明今日的‘礼遇’,维内塔人如此对待赤硫岛,以后还会有人愿意俯首吗?你们……”评议会的使者怒气冲冲地追了过来。
“好了好了?等靠岸以后,我亲自向评议会的诸位先生道歉。”纳雷肖宽厚地安抚着评议会的使者:“维内塔……”
他的话被重炮的轰鸣声打断了。
炮弹激起了巨大的水花,维内塔舰队都陷入了慌乱之中。
“哪里在开炮?!”
“是在近处!”
“是要塞炮!”
又是三声重炮开火声,惨叫声和船壳被击碎的声音接连响起,一艘桨帆船的船身开始缓缓倾斜,船上的水兵们纷纷跳船逃生,被锁在座位处的桨手们哭喊着乞求替他们解开锁链。
这次所有人都看到火炮的位置了。简直近得可怕,就在葫芦形海湾的第二个狭窄处。
灌木和藤曼的伪装外层被卸下,又一座炮垒显出了自己身形。
“地图上没有!”
“他们什么时候又修了一座炮垒?!”
伴随着震天的号子声,海湾的第二个最窄处、炮垒边上,一道铁索从海底被拉起,
以重炮开火作为信号,赤硫港海湾露出了它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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